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蕓兒始終從旁默默注視,直至王爺離開許久,頭腦中仍一直反復浮現(xiàn)他為夫人包扎傷口時細心謹慎的畫面。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走到蔣嫣身旁,打斷她的出神,“夫人可是擔心公子?”
蔣嫣反而搖頭,“沒什么可擔憂的,以他的身手,即便有個什么,也能應付得了?!?
蕓兒啞然,她自是知道蕭公子的厲害,可夫人有沒有想過,如真有個萬一,蕭公子逃得過,她呢?
“夫人……”
咚咚兩聲,門被人敲響,蕓兒掩下憂色,轉(zhuǎn)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環(huán),“傾挽姐姐在嗎?”小姑娘聲音清脆,稚嫩面容上掛著憨笑。
蕓兒疑惑看她。
“不在嗎?”小姑娘卻是個急脾氣,見面前的姐姐不回應,又脆聲問了一句。
傾挽正走到門旁,“在,我就是,你找我?”
小丫頭咧嘴一笑,將手里緋色繡花的斗篷及一雙鞋遞了過來,“冬雪姐姐讓我將這兩樣東西帶給姐姐你。”也不管對方接是不接,她顧自將手里的東西往傾挽懷里一推,調(diào)頭跑開。
冬雪,王爺身邊的一等大丫頭。
傾挽叫之不及,遂低頭打量。
斗篷面料上等,觸手順滑,很輕,幾乎感覺不到太多的重量,面料上的繡花精致,栩栩如生。這件斗篷比起她們尋常用的好上不知多少,不愧是王爺身邊一等丫環(huán)該有的東西。
“夫人,奴婢身上的斗篷只是下擺被雪打濕,烤上一會兒便也干了。”她將斗篷及鞋子放在柜子上,蔣嫣原也只是拿她做借口,這個,現(xiàn)在實在沒什么必要。
蔣嫣看向做工精致的衣裳,目光有些飄忽,“既是……冬雪好意,你姑且換上便是。我記得紫竹院有一處景觀很好,可以眺望到整個京城,既然來都來了,你們便隨我去走走?!?
蕓兒應是,上前扶了蔣嫣。傾挽遲疑了一下,這才將斗篷及鞋子換上。
幾人沿著門外廊道一直向下,過了半月拱門便是一座園子,蔣嫣并沒有多做停留,直直沿著小徑向東,繞過園子外側(cè)一方水池后,來到了一塊開闊之地。
寬廣地面上整整齊齊用方磚鋪就,最外沿以玉石砌欄。遠處群山連綿,一幅云遮霧繞之景,西南邊便是京城的方向,從這里看去竟工工整整得像副棋盤。
傾挽頭一次站在如此高的地方,眺望眼前的一切,心緒激蕩。
“難怪人都喜歡站在高處?!笔Y嫣感嘆,“天下萬物都似盡在掌握?!?
傾挽望著遠處群山,不懂她話中慨嘆為何。流云仿佛觸手可及,視野寬廣,她只覺得煩心事一掃而光,有種可以像鳥兒般自由飛翔的暢快。
“你看,那一片嫣紅便是聽風閣了,冬日的聽風閣總是特別的美?!笔Y嫣抬手一指,“不過美景總是不長,再過一陣子這花便要謝了,到時便又是另一番景致。”
傾挽不以為意,花開有期,敗落雖惹人憐,可遲早會重新開放,“明年冬天還會再開呢,屆時……”屆時如何,她們不見得會再見到,她轉(zhuǎn)而改口道:“奴婢倒覺得文瀾苑的花開得更好?!?
蔣嫣笑著搖了搖頭,“你還不懂,其實這花便同女人一般,錯過了時節(jié),誰知道來年又會是什么光景?!?
傾挽望著她秀美側(cè)影,沉默下來。
蔣嫣依舊打量著眼前壯美山景,卻突然問道:“在你看來,王爺可是良人?”
一陣風從山下吹上來,卷起傾挽緋色的衣角,吹亂她鬢角碎發(fā),她微張了嘴,只覺得蔣嫣的話音被風吹破,聽得不甚分明。
她眨了眨眼,直至蔣嫣面朝她轉(zhuǎn)身,方確定她并沒有聽錯。
蕓兒不知何時已落在了遠遠的后面,此處高闊,四下里的動靜可以看得一目了然。所以,觀景是假,夫人有話對她講是真。
也是,有些話是要說的。
“奴婢不敢妄議王爺,”她思考了一下,這才接著道:“不過在奴婢看來,王爺待夫人關心不假,是個可以依賴的人?!?
“我說的不是對我,我想問,你怎么看待王爺?”
見她怔怔無言的樣子,蔣嫣沉聲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便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了,你也盡可直言不諱。我當初能留你在王府直到今日,便不是沒有容人之量,苓兒是沒有那個福氣,可你不見得如此?!?
傾挽想過許多,蔣嫣對蕭毓的愧疚、包庇與袒護,對王爺?shù)膼酆迌呻y,對她的收留與懷疑,卻唯獨沒有想過會被問到如此問題。蔣嫣的想法幾乎讓她瞠目結舌,“夫人可是認為奴婢對王爺有非分之想?”
“從你打算留在我身邊我便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讓你突然改變了主意,直至后來發(fā)現(xiàn)你經(jīng)常在郁嵐院外徘徊,這才確定了想法?!彼脑捵寖A挽又是一驚。
當時初到京城,傾挽對王府的一切所知不多,只是單純想要確定心中猜想。漸漸在王府久了,見得多聽得也多,才知道窺探王爺實則是件非常要不得的事,之后便不敢再恣意行動。沒想到夫人從來知曉,只是隱忍不問罷了。
如果夫人都知曉,那么王爺……所以才認為她別有用心吧。
“既然夫人一直裝作不知,為何現(xiàn)在突然提起?”
蔣嫣緩緩別開頭,竭力掩去心底漫上的酸澀之意,“做下人的時刻看著主子的臉色,揣度著主子話里的意思,如此才可不悖了主子。其實我們也一樣,一言一行還不是要猜測王爺?shù)南敕?。你應當知道苓兒的事,她一直心系王爺,可在我身邊這么多年,王爺只怕連她的長相名字都未必知曉。你覺得我認識王爺十年之久,會不知道王爺待你不同。”
不同?傾挽回憶幾次遇見王爺,不明夫人是如何揣測出她這個當事者都不曉得的事。不管他們兩人之前如何,王爺對夫人一向溫柔以待,可夫人似乎并不知道王爺面對他人是何等的冷漠,比如對自己。
到底還是因為自己先前的舉止言行惹了夫人的懷疑。
“王爺他,”手觸到玉欄,她閉了閉眼,“曾經(jīng)救過奴婢一命。”
原不想告訴任何人的,可如今的狀況已由不得她。
蔣嫣不可置信看她。
“奴婢家鄉(xiāng)在凌州,今年年初,奴婢因逃婚遭人追逐,危難之際因為王爺而躲避一劫,之后順利離開凌州來到京城。奴婢其實尚有家人在世,而前往京城的原因夫人也已知曉,正是為了尋找失散的姐姐?!彼χ?,笑容無奈而迷茫,“奴婢尋人心切,因此才會在一開始拒絕了夫人的幫助,而后來主動提出留下,夫人想的沒錯,正是因為王爺。奴婢知道先前的一些舉動不當惹了夫人猜忌,不過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只想略盡綿薄之力回報而已。”
年初王爺確實有段時間不在府上,去了哪里蔣嫣是不知道的,所以傾挽說的話她信,只是,“如果這是你的希望,我可以幫你。”
聽著蔣嫣波瀾不驚的聲音,一股郁氣溢上傾挽心頭。她隨即安慰道,有些事情只靠一兩句的解釋是無用的,夫人還是不信任她會保守蕭毓的秘密,才會借此提出交換條件。
傾挽干脆地搖了搖頭,“不用了,沒有必要了?!?
“一直以來企圖接近王爺?shù)娜藢嵅辉谏贁?shù),他不信你也是正常?!?
傾挽明白她話里的意思,“王爺并非不記得我?!碧ь^望了望澄凈的天空,心中不由得向往。
蔣嫣轉(zhuǎn)眼,她們眼前廣袤的山河,在傾挽眼里是自由與希望,在自己的眼中卻僅是窗外的風景,或許這輩子都再與自己無關。蔣嫣抿唇靜靜看她,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對奴婢來說天大的恩情,對王爺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毫無意義。說到底所謂報恩不過是奴婢的一廂情愿,對王爺而言其實并不需要,甚至是累贅。奴婢不是沒有表明過自己的想法,可既然明白了王爺?shù)囊馑?,奴婢理當遵從,只是留在王府對奴婢而言已變得毫無意義。因此奴婢最近一直在想是否應該離開王府,這里終歸不是奴婢的久留之地。”
蔣嫣沒有應答,神色也并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有所緩解。
“夫人先前不信任奴婢,現(xiàn)在更不信了,是不是?”從蔣嫣今日突然出現(xiàn),傾挽就知道這一點。夫人本也不是喜愛四處走動之人,現(xiàn)在更不可能。
“確實如你所說,既然王爺對你有恩情,你又怎么會幫著我們瞞住王爺?”蔣嫣坦言。
“奴婢很羨慕夫人?!?
傾挽的話出乎蔣嫣意外,后又啞然失笑,不知現(xiàn)在的自己原來也會讓他人羨慕。
“夫人,奴婢不能否認有告知王爺?shù)南敕ǎ杉热贿x擇丟掉玉佩,便已是做出了選擇。不論夫人是否相信,奴婢所說王爺值得夫人信賴這句話并不是假話,而另外一個原因,卻是因為蕭公子?!?
蔣嫣不動聲色靜靜聽著。
“奴婢自小便有很喜歡的人,喜歡他那么多年,可直至長大才知道,他喜歡的其實另有其人??吹绞捁泳头路鹗强匆娏俗约?,奴婢自問比不過蕭公子,做不到苦苦守護五年,可這并不妨礙奴婢欽佩蕭公子。奴婢一直是局外人,可我總想著,或許這件事能平安度過才是對王爺、夫人、甚至蕭公子最好的結果?!?
蔣嫣有一瞬間神色動容,面前迎風而立的身影在她眼中好似突然幻化成另外一人,“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那個人根本不值得你如此?!?
這一句話,傾挽知道她說的是自己,也是蕭毓。
“沒有什么值不值得,不過隨心而已,夫人不同樣如此?夫人,傾挽知道其他人的議論,”她略略停頓,退回到蔣嫣身側(cè),“說句大不敬的話,在夫人身邊這么久,夫人開心的時候并不多。王爺與夫人青梅竹馬尚且如此,奴婢對王爺而言又算得上什么?傾挽有那個自知之明,也始終還是懷有期待,終有一日會像爹爹與娘親那般簡單快樂的生活?!?
相似的話她暗示苓兒數(shù)次,苓兒至今不明白,卻沒想到面前之人年紀尚輕便如此通透。蔣嫣胸口悶痛,如果當初她能有這個自知之明,是不是今日會幸福許多。
“夫人。”蕓兒匆匆走上前來,附在蔣嫣耳邊低語了幾句。
“知道了?!笔Y嫣深吸氣,再抬眼已恢復往日神態(tài),“一直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可你依然太過天真了。我且問你,如果一件事你認為是莫須有,但所有人都認定它是事實,你覺得后果會如何?”
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蕩起在唇邊,“自古有訓,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呵,可女人若真能甘心服從,便不會有妻妾之間紛爭不斷,究其緣由,不過嫉妒與獨占四字。這話,你很快便明白了。還有,我先前說的話依舊作數(shù),你想好了回我?!?
見她遠去的身影,傾挽心中終于漸漸生出無力之感。
至于她后面說的那番話,傾挽總覺得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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