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柳影東落女欲歸作者:海鹽時間:2020-09-05 09:40:24
男子咳嗽了一聲,又吐出一口血,才擦干血跡,指尖上悠閑著轉著另一只小刀,慢騰騰的說道:“你是山下面村子里的吧?幾十戶的小山村,要找一個人好找得很!我這個人,很記仇,尤其是對于見死不救的…”
他陰森森瞟了渠水一眼,尾音加重。
后者嚇得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半晌,她才慘白著臉問:“你,你要怎樣?”
“過來!”淡淡的又具有威嚴的命令。
渠水磨蹭著,不甘不愿的過去,明亮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明顯在想計策。只是一個村姑能有多大本事,慢慢的,那臉色就垂頭喪氣了。
趙傷仔細審視著她,也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壞運氣,在這深山里躺了一夜了,好容易碰到一個活人,卻是個會耍心眼子、不老實的村姑。
話說不是所有的村姑都是老實好騙的嗎?怎么自己遇到的這個不一樣!
渠水終于磨蹭到了他跟前,后者伸手:“銀子拿來!”
渠水瞪大了眼珠子,手反射性的往懷里縮了縮。但是,她一轉眼珠子就看到他手上那把像是耍雜技一樣舞舞生風的小刀。
她是個識時務的人,當下依依不舍的將還沒捂熱的錢袋子扒出來,咕噥一句:“真是小氣!”把錢袋子扔給他。
趙傷隨手放在了一邊,然后一副理所當然命令的語氣:“我身上有一瓶金瘡藥,還有兩瓶丸藥,你都拿出來,再將那身衣服撕成布條狀,那邊有溪水,你把我挪到那邊去?!?/p>
渠水的眉頭就緊緊皺起來,上下打量著男子的身高,唔,不胖,但是身量頎長,絕對不是自己這種小身板能夠挪得動的。
她期期艾艾的小聲說:“你讓我給你拔身上的刀啊,我不會,我又不是大夫!我連只雞都不敢殺!”清澈純真的大眼睛,秀氣白皙的臉蛋,委屈無辜的神情,任誰看都覺得她在講真話!
但趙傷顯然不是一般人,微微瞇眼,吃力的看著她的神色,冷笑:“你怕是最擅長殺雞吧?”
渠水的眉心就一跳,這個人說的好像他親眼見到昨天那一幕似的。
見她還在猶豫,趙傷就不耐煩的說道:“快點,真治死了我,你拿著這十幾兩銀子走人就是了!我死了自然…有人來找我尸身,你還給他們就是了!”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笑:“但是,如果治好了我,我去票行取一百兩銀子送你,當做救命之恩,怎么樣?這筆買賣很劃算吧!”
帶著誘哄的語氣,在哄著涉世不深的小村姑。
好吧,渠水還真被誘哄住了。
反正她也不是那種真正狠心無情的人,能眼睜睜的看著人死在自己面前。
當下,她就哼了一聲:“說的好像我是多么無情的人一樣!你放心,我既然要救你,就一定會憑自己最大的本事去救,但我可不是大夫,治死了你也跟我無關!你有仇報仇,可別牽扯到我身上??!”
她自己重生回來,反而對神明鬼魂之類的東西深深忌憚起來。
趙傷嘴角勾了勾,似是含了一絲笑意。指著從他身上拿出來的幾個瓷瓶,一一告訴她怎樣用。
渠水只得認命的收拾包裹,又找了根拐杖讓他拄著,自己則吃力的攙扶著他,兩個人一同向那邊的溪流走去。
好在,地方不算遠,不過一刻鐘時間就到了,但是,經過這一走路,男人好像將全身的精氣都用光了一樣,一到了地方,就倒了下去,面白如紙,人事不知。
渠水叫了兩聲,他都不答,而他胸前那把插著刀的地方正往外涌出熱血。
渠水自己身上也沾染許多,滿身都是血腥。
她定定神,告誡自己不要慌,就先割了布條洗干凈,又將傷口四周的衣裳割開,露出一片潔白的胸膛來。
渠水還是第一次看到男子的身體,先是驚訝,繼而臉頰發(fā)熱,低低咒罵自己一句:“對著一個快要死的男人,你發(fā)春個鬼哩!”
她小心翼翼將傷口四周的血跡擦干凈,就拍了拍男人的臉:“喂,喂!醒醒!我要拔刀了啊…我跟你實話說,我長這么大,只拿刀殺過雞,殺過兔子,殺過豬!都是把刀捅進去,可從沒有把刀拔出來過啊…”
男人一動不動。
渠水嘆口氣,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是真死了,可千萬別來找我,找那個殺你的人去,我…”
“拔刀!”男人突然開口,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
渠水嚇了一跳,差點都跳起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對上男人郁怒的眼神,這才定定神,深吸一口氣,握住刀把,閉著眼睛就猛地拔出來。
男人悶哼一聲。
無數的熱血噴灑出來,澆了渠水一頭一臉,她事到臨頭反而更加冷靜起來,幾乎倒了一半的金瘡藥上去,就拿了布條去堵血,綁了一層又一層,等布條用完后,才停下手呆呆的看著男人,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呃,好像沒死。
渠水覺得自己做不了更多的了,臉上和手上都是黏糊糊的血,她就去溪邊洗了洗,才又看了眼躺在那里的男人。
唔,好像睡得挺沉!
她咬咬唇,又偷看了下剛才因為治傷,而放到一旁的錢袋子。
猶豫下,還是嘆口氣,坐到樹下的陰涼處,無聊的翻著那兩本書。
她父親識字,而她長到六歲之前,家里都沒有男孩,父母抱男娃的念頭太強烈了,就干脆把她當成男娃來養(yǎng),所以,她也跟著認了些字,但也難免養(yǎng)成了一身與時下女人截然不同的暴脾氣。
于書明說她沒有一點女子的賢良淑德,也是有根由的。
她看到那兩本書名分別是《共和生意經》和《共和美食菜譜》,不由疑惑。
生意經和菜譜她還是明白的,但是共和兩個字念起來怎么這么拗口,是個什么意思!
莫非是個人名?
她翻了翻,發(fā)現這兩本書與時下的排版很不一樣,是從左往右排的,導致她讀了半天也沒讀明白。而且字體也奇怪,總是缺少個胳膊或者腿之類的,像是簡化過的,字還特別小,只有蒼蠅大小,看著很吃力。再仔細一看,這字竟不是用毛筆寫的,像是用尖尖的棍子蘸了墨水寫的一樣,很奇怪。
“寫書的人竟然也跟我一樣,是個半吊子!連字也寫不全!”渠水嘀咕道,見生意經上講的都是什么“商業(yè)化”“集團”“股東”類的東西,看不明白,就去看菜譜。
沒想到那一頁頁翻開竟然都是一張張食譜,渠水不由喜出望外,細細翻起來,蠅頭般大小的字跡上,邊上還附上了栩栩如生的畫,讓人一看就能明白說的是什么食材。
仔細看了兩張食譜,全是平日她沒有聽說過的,而卻十分復雜,烹炒炸煮等等,光步驟就有好多。
她是個沒有見識的村姑沒錯,但卻知道鎮(zhèn)上與縣城的大酒樓之所以能大把的賺銀子,就是因為有祖?zhèn)鞯氖匙V,做出來的味道一絕,還很罕見。
發(fā)財了!發(fā)財了!
渠水的眼睛冒著泡泡,已經想入非非,如果將這些食譜拿去賣,肯定能賣好多好多錢。
大概,肯定也有一百兩!
渠水想到這里,心跳就加速起來,但是,當看到那個坐在躺在那里的男人時,興奮就打了折扣。
她扁著小嘴,瞅瞅他,又瞅瞅自己手上的菜譜,遲疑了半天,最后還是怏怏不樂的將菜譜放在了地上。
她都忘了,這菜譜是有主的呢。
難道她要為了一百兩銀子將這個人的性命丟到這里?
算了,這種事她做不出來!
只是,眼看著大把的銀子在眼前放著卻不能拿,渠水這小心肝里就像是有幾百只的小爪子在抓撓一樣,難受得厲害。
她坐立不安了半晌,終于下定了決心,一把抓起菜譜,做賊一般跑到自家的竹簍前,將山藥一股腦的倒出來,把菜譜放到最下面,又將山藥摞上去,想了想,覺得還是不保險,又采了好多野菜,秋后的野菜大部分都老化了,吃起來很難吃,她盡量挑了一些還嫩的菜葉子,將整個竹簍都填的滿當當的。
然后,她才心滿意足的坐了回去。
哼,如果男人醒過來了問菜譜去哪兒了,她就說沒看見!來個死不認賬!
要是真被發(fā)現了,那她就干脆把這菜譜當成是救他一條命的報酬吧!
一本菜譜換一條性命,怎么想都劃算得很!
渠水這樣想,很符合她做事的邏輯,所以,剛才的心虛很快就消失了,她干脆心安理得的采野菊花。
這個東西,是中藥,拿去曬干了拿去藥房賣,也能掙倆錢,還可以拿來做枕頭,夏天枕在上面,涼涼的很舒服。
一直到了午時過去,男人還是半點沒有醒來的跡象,而且隱隱有些發(fā)燒。
小山這個時候也肯定回家了,于家一定不會留他吃飯的。自家那破門,根本不頂事,二叔別又找人上家搶糧食,渠水有點擔心,擦了把臉上的汗珠,下定決心,她要先回家看看。
這個男人,難道就放在這里?
剛才他說了,如果他發(fā)燒了,就喂他吃另一個瓶子里的紅色丸藥。卻絕對不能找村里的郎中。
可能是怕惹麻煩吧,但村子里的王郎中是個好人,應該不會多嘴!但請大夫就要花錢啊,渠水決定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請大夫!
她便喂他吃了一顆藥丸,想了想,又喂了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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