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柳影東落女欲歸作者:海鹽時間:2020-09-05 09:40:24
渠水嚇壞了,仔細回想一下自己的救治過程,好像這個男人說了,如果他發(fā)燒就給他吃一顆紅色藥丸,這句話難道是只吃一顆的意思?
那自己一口氣給他吃了那么多?會不會吃壞腦子?
渠水后知后覺,覺得自己肯定是闖了大禍。
她額頭上就有冷汗滴下來,傻傻的瞪著他,半晌重重吐出一口氣,埋怨道:“我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該吃多少藥丸!這也怨你,你根本沒有囑咐好我嗎!再說了,你隨身帶那么多藥丸,別人哪里想到只能吃一顆?”
渠水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覺得自己說對了,就是,他隨身帶那么多藥丸,怎么會只吃一顆呢!這個男人現(xiàn)在的狀況,一定,一定不是自己的原因。
雖然一直給自己做心理暗示,但渠水心里還是很不安的,就越發(fā)殷勤的照顧對方起來。
這人估計好長時間米粒未進了,連水也沒得喝,看他的唇都干裂粗糙得像是烏龜殼,點點血絲滲出來,渠水便顛顛兒的拿了罐子舀了溪水,用兩個比較方正的石頭做了一個簡陋的灶,燒了柴,將水燒開。
水太熱,男人也喝不了,渠水就干脆用干凈的樹葉,一點點掃在男人的唇上。又拿了洗干凈的布條,蘸濕了,放在他的額頭上,時不時替換涼的下來。
忙活到了傍晚,男人那種古怪的狀況才消失了,只是額頭還熱著,但渠水已經(jīng)大大松口氣。
她忙下了山,將哪里也不敢去的崔大牛帶上來,崔大牛有的是力氣,直接背起了男人向山下走去,渠水輕松的跟在后面。
將男人安排到了以前父母住的屋子,一直守了一個晚上,趙傷才總算是平安度過了第一夜。摸摸額頭好像是不發(fā)燒了,渠水就徹底不擔心了,先進左邊的里間看看小山,后者正呼哧呼哧跟小豬一樣睡得沉,就沒叫他,打著哈欠,一腳深一腳淺的出來去了井水邊洗臉。
這時,外面響起一陣怯怯的敲門聲。
渠水咬著柳枝條,蹲在南瓜地邊上,含糊喊了一聲:“誰啊?”
“渠,渠水…是,是我!”一個因在發(fā)育而粗噶難聽的聲音響起。但那語氣,卻像是受氣的小媳婦一樣,怯怯的,弱弱的。
渠水咬著柳枝條的動作就是一頓,然后微微瞇了眼睛,啪得將枝條吐出口。
她將臉擦了擦,才慢條斯理的去開了門,對上那個清秀害羞的于家明,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家明哥,是你啊,是來看我和小山了嗎?快進來!”
于家明原本很不好意思,作為男子漢,卻屢次上門求助自己的未婚妻施舍糧食,實在是大損尊嚴。但是看到渠水態(tài)度這么好,那抹羞赧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悅。
未婚妻心悅自己,這當然是很漲自尊的一件事。而有些事情,也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于家明跟著渠水進了院子里,只見院子里有一棵結(jié)滿了果子的大梨樹,梨樹下面擺了石凳石桌,再往左邊是一口井;井水左面則是修整出來的一畦菜地,整整齊齊的,除了邊上的兩排韭菜,其他全部種了南瓜,這時候,地里的南瓜都結(jié)的滿當當?shù)?,一個個南瓜挺著大肚子趴在地上,微風拂過,南瓜葉子就迎風起舞,恁般瀟灑;而右面靠著墻的則種了一溜桃樹,幾縷桃枝探出墻外,在繁茂的枝葉空隙中,能隱隱看到遠處的空山清遠,霧氣初散。
于家明心里有著淡淡的羨慕。
這種災荒時節(jié),滿院子的南瓜就代表了口糧,代表了能填飽肚子。
他家后院也種了南瓜,卻因為發(fā)大水,根都爛了,只得匆忙都摘了,配著渠水送的幾斗面,如今都快吃光了。
而劉家院子卻地勢高,有墻壁擋著,這片菜地又比地面高了將近兩尺,竟幾乎沒有損害。
再重生一回,渠水再見到于家明,終于臉不紅心不跳了。
在于家明打量自家院子的時候,她也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剛剛十五歲的半大少年,長得十分清秀,面目白皙,性情靦腆,與村里的小子們完全是兩樣,這也是前世她如此為他著迷的主因。而另一方面,他是個讀書人,以后要走的是正經(jīng)官途,前途廣大,她劉渠水雖說沒有大志向,但也是很期待能成為一名官夫人的。所以,她面對他時,總是處處隱忍包容,懷著少女那一份最純真的心思,卻從沒有看到--他對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態(tài)度。
現(xiàn)在,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她認真的看著那個少年,看著他為那一菜地的南瓜失神,看著他因那一溜的桃樹羨慕,看著他被那一樹的梨所恍惚,渠水就啞然失笑。南瓜能夠填飽肚子,桃子與梨都能夠賣錢,往年,賣果子是劉家收入的主要來源之一。于家明顯然是知道的。
這樣目光短淺,連一家子生存都保障不了的男人,她上輩子真是瞎了眼的才會看得上!
于家明終于回過神來,對上的就是渠水直勾勾的沒有半點掩飾的目光,他暗暗皺眉,卻還是很靦腆的笑:“渠水,你家今年大豐收?。 ?/p>
渠水嘴角微勾:“家明哥,我看你一直看梨,是不是想吃梨???我給你摘一個!”
說著,她就踮起腳尖,摘了一個幾乎將枝丫都壓彎了的葫蘆梨,自家種的很干凈,也不洗,用帕子擦了擦就遞給他。
于家明很不好意思,但是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吃過飽飯了,今早更是滴米未進來了劉家,所以猶豫了下就接過來咬了一口,頓時便覺滿嘴的酸甜爽脆。
他便感嘆:“渠水,咱這幾個村子里頭,就你家的梨好吃。”
劉家的梨很特別,長得像葫蘆,品種很稀少,不同于其他梨只是淡淡的甜味,這種梨吃起來汁水多,甜中還帶著一絲酸,被當?shù)厝朔Q為“葫蘆梨”。
渠水就溫柔的笑:“喜歡吃就多吃幾個!”
她又找了兩個有蟲眼的梨,摘下來,用井水洗干凈后遞給對方。這樣是鄉(xiāng)下人吃東西的習慣了,自家吃有蟲眼的,長相不好的,好的是要賣錢的。
于家明早就吃完第一個了,肚子里卻似乎更加餓了,咕嚕嚕的要造反一樣,他面色微紅,厚著臉皮接了剩下的兩個,原是要帶回去的??汕畢s一個勁兒的勸:“家明哥,再吃兩個,回家時再讓你帶些回去!”
于家明就有些驚訝:“渠水,你家梨不賣嗎?送了人可就賣不成了!”
渠水笑得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這些怎么可能都賣完,這幾天梨熟了,一直自己落,砸到地上就磕傷了,賣不出去,放上兩天就壞了,倒不如拿來送人!”
于家明就不好再說什么。梨也是吃的,用鹽水拌一拌就是菜,總比天天吃又硬又老的野菜好。
這時,小山揉著眼睛從屋里出來:“姐,你跟誰在說話?”
于家明就很親切的招呼一聲:“小山,起了?”
小山看到他也不吃驚,只童言無忌:“家明哥,你這么早就來了??!吃飯了沒?”
于家明就臉紅了,低頭不吭聲。那副扭捏的模樣,像是個大閨女。
渠水嘴角翹了翹:“家明哥,那就留下吃早飯吧!”說完又看向小山:“小山,快去洗臉,然后去洗昨天掉落的梨,咱今天熬梨湯喝?!?/p>
小山就高興的嗷了一聲,跑著去了。對于每天都能填飽肚子的他來說,喝黃面疙瘩也喝煩了,能換換口味也好。而且,他記得梨湯也很好喝。
渠水就也轉(zhuǎn)身去了廚房,一會兒里面就傳來叮叮當當切菜的聲音。
于家明一個人在院子里呆呆的很尷尬。站了一會兒,他才咬牙進了廚房,有些局促:“渠水,有啥要我?guī)兔Φ模俊?/p>
渠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嘻嘻一笑:“你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后院還有好多柴都沒劈呢,你幫我劈會兒柴吧,小山年紀小,我又劈不動!”
于家明頓了頓,才應了一聲,慢吞吞去了后院,看著那些粗壯的干柴,一陣為難。
他父親在世時,家境很不錯,從來沒有讓他做過這種粗活,后來父親去世了,家境敗了,但是左鄰右舍的也會送些劈好的干柴來,他還真沒劈過柴。
他皺著眉,扶起一根粗壯的木頭,用力劈上去,卻劈彎了,他身體一扭,就跌在了地上,發(fā)出低低的一聲呻吟。他忙驚慌的左顧右盼,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這才站起身,又扶起來木頭,使勁劈了上去,這次沒跌倒,但那力道卻震得他手掌發(fā)麻,手一松,斧頭就掉在了地上,他就又“哎呦”叫了一聲。但是,抬頭去看,還是沒有人來。
于家明心里有些失望,看著眼前數(shù)不清楚的干柴,頓了頓,最終還是捂著手往回走,正好碰見端了十來個梨去井水邊洗的小山,就有些期期艾艾:“小山,我…”
小山大咧咧的問:“家明哥,柴劈完沒?”
于家明的臉僵了僵,干脆揉了揉手,露出一抹羞怯的笑:“我以前,沒干過這樣的活計,劈了會兒,手都麻了!”一邊說話的同時,一邊把眼睛往后溜,渠水還沒有從廚房出來,就像是沒聽到這邊的動靜一樣。
小山卻滿不在乎的往前走,丟下一句:“沒事,習慣了就好!我姐最開始劈柴,手都磨出血了呢,一聲都沒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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