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臥神山群之中,山茶已趕了整日山路,此時天色漸晚,恐怕將有場暴雨,得快找地方避雨才是。
前方倒有一間破廟,不過阿婆常念叨:人在外頭走,寧住墳頭不住破廟!
這廟啊,有香火時供的是神佛,破敗后就不知住的什么東西了!
可這山間唯有這破廟能避風(fēng)雨了,罷了,也顧不上忌諱,山茶大步邁了進(jìn)去,她略微查看一番,實(shí)覺疲乏,自顧靠在廟柱上打起盹來。
“小姑娘,你只身前往何處?。俊?
“你再往前走,就沒有回頭路了呢!”
迷迷糊糊,她似聽到誰在話語,那聲音尖細(xì),像老太婆嗓子被掐著發(fā)出的聲音,她慢慢睜開眼,見一老婦鄒鄒巴巴的臉,就貼在她眼前!
“?。 彼蠼幸宦曌饋?,周圍哪兒還有那怪老太婆的身影?
現(xiàn)才三更,雨已停了,方才只是個夢!
這夢實(shí)在逼真,她家世代走陰,別說是夢了,真見了鬼都得叫她姑奶奶,她膽子向來很大,竟被這夢嚇出了半身冷汗,心頭升起一絲慚愧。
她不愿在此多留,起身出了破廟,卻在廟外不遠(yuǎn)處的山樹下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
這世道正不太平,四處逃荒的流民,尸體屢見不鮮,可等她看清那尸體的臉時,心頭猛地吃了一道緊,竟是夢里與她說話的怪老太婆,她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真真晦氣,才出門第一天就撞這東西,這趟恐怕不太平!
她多看這尸身一眼,更覺不對勁!
這太婆身穿黑色麻布衣服,袖角有塊補(bǔ)丁,看上去已死多日,如今這七月天兒,尸身竟還未腐爛,有大不對勁了!
她觀察周圍地形,心里琢磨這破廟應(yīng)修在了一塊‘寶地’上,這尸體絕不能留的!
不過,昨晚剛下過雨,尸體是點(diǎn)不著了,只得掏出一張奶奶的鎮(zhèn)尸符貼在尸體額上,這般,待她去河仙村找到奶奶后,再與奶奶回來順道處置這尸體便好!
河仙村坐落在臥神群山之邊,南北江河畔,地處偏僻,山茶也是頭一回來。
七日前,有一河仙村村民到她家,請她奶奶進(jìn)村看事兒,按說這一來一回五日足夠,山茶卻在家足足等了六日也不見奶奶歸家,想是出了什么茬子給耽誤了,她不放心,才只身走夜路去河仙村尋人。
天未見亮,她這邊已進(jìn)了何仙村,這座古老的村莊頗大,民房百間,此刻時辰尚早,村里卻家家掛紅燈點(diǎn)彩燭,遠(yuǎn)看像繁華的城鎮(zhèn),但走近了一看,村屋中竟空無一人,只有家家戶戶掛的紅燈籠,連狗都未聞見吠叫聲。
整村人都到哪兒去了呢?山茶心頭犯疑。
“哐——”前方傳來一道聲音,似鑼聲,她聞聲而去,見村中央有一大宅,宅院五六處,大宅門前有一寬闊的壩子,壩上擺滿席桌,整村村民皆在此聚集,是哪家大戶辦喜事,好不熱鬧!
奶奶那日被村中人請走據(jù)說便是看喜事,當(dāng)時她覺奇怪,她奶奶是個走陰婆,尋常人家嫌她們不吉利,一般看白事不看紅事,但那日河仙村來人說村中有人結(jié)親,一定請奶奶去瞧瞧,想必,奶奶就在這兒了!
山茶不久后在席宴上見那日來請她奶奶的村人,記得此人姓余,忙過去叫人:“余大叔,余大叔!”
對方回頭一見是她,倒不覺驚奇,只笑著招呼道:“喲,這不是鳳仙婆的孫女兒嗎?你來了呀!”
“余大叔,我奶奶她……”
話還未說完,對方熱情的招呼她道:“既然來了就吃頓喜飯喝口喜酒!”
“大叔,我是來找我奶奶的,她此刻人在何處???”山茶并無此打算,趕緊道明了來意。
那頭笑呵呵回說鳳仙婆就在后院,一會兒也要出來喝喜酒,這就帶她進(jìn)去尋人。
山茶跟在大叔身后,穿過熱鬧的席桌,往后院一間民房而去,余大叔讓她在此稍后,他去叫奶奶來與她相見,她點(diǎn)點(diǎn)頭在一旁的木凳上坐下,屋里角落點(diǎn)著一盤不知名的香,山茶心頭嘀咕,這戶人家真講究,這些東西不都是城里大戶才用的嗎!
她坐了片刻,抬頭看外面天色,還未見亮,院子里不知何時還站了個人。
山茶以為是余大叔回來了,仔細(xì)一看身形又不像,那人穿著一件黑色麻布衣服,袖角有塊灰布補(bǔ)丁,她心頭“哐”一聲,這不是那破廟外的……
在她看那人時,那人也這般定定看著她,嘴里還緩緩道:“這回沒回頭路了呢!”
她趕緊起身,卻是眼前一黑,四肢跟著一軟,身體猛地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