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河中人

　　眼見著小姑娘拿手指著她，謝錦臉都要黑了。

　　可一想到她話里意思，又有點哭笑不得。感情她頭回出來就遇見強(qiáng)搶良家男子的了。

　　那牽著她的少婦聞言轉(zhuǎn)過頭來，歉意的沖謝錦笑了笑，便低下頭去訓(xùn)斥：“又胡說八道，為娘怎么養(yǎng)出你這么個無賴來。”

　　小姑娘不滿的撇撇嘴，仍是直勾勾的盯著謝錦看，只是不再說話了。

　　女掌柜和那少婦又聊了幾句，字里行間都透露出了一種無可奈何，也不知是聊了什么。沒過一會后，那少婦臉上便顯出失望的神情來，拉著小姑娘要走。

　　小姑娘收回了在謝錦身上的“渴望”的目光，轉(zhuǎn)頭沖女掌柜喊道：“五嬸嬸再見！”

　　女掌柜慈愛的擺擺手，這才想起被晾在一旁的謝錦，歉然道：“實在對不住公子，不知你試穿著如何？”

　　謝錦并不在意，揚(yáng)了揚(yáng)手上衣服：“很合適，不知這套衣裳怎么賣？”

　　“三兩八錢，”女掌柜說道：“今兒實在耽誤了公子不少時間，若是公子愿意拿下，我便取個小整，三兩五錢，再給你配上一條云色腰帶?！?/p>

　　三兩五錢！這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謝錦沒急著應(yīng)下，在金鳳街逛了大半天，她也稍稍了解了一下這里的物價，尋常人吃碗面，買些零嘴不過十文大錢，就是那些攤上新奇玩物，最貴的也不超百錢。一兩銀子是一貫錢，也就是1000個銅板，要跟現(xiàn)代物價換算起來，這里的一兩銀子差不多有接近一千五百塊人民幣的購買力，三兩多銀子，著實是天價。

　　不過也并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這么論價的，這件衣服她確實喜歡，衣料不差，手工縫制，上面的一針一線都能看出是極用心的，仔細(xì)盤算，也差不多值這個錢。

　　女掌柜看她猶豫，不由笑了：“公子可是覺得這衣裳貴了？”

　　謝錦直言不諱：“確實有些?！?/p>

　　女掌柜嘆了口氣：“不瞞公子說，這原本是做來給我兒子的，明年便是九年一次的太舉大試，圣上在位的頭一次，自是隆重非凡。我本想做一整套衣裳，包含綸巾頭飾，一并送與他，愿他能前程似錦，但……世事無常，如今我是送不出去了，余下的便沒有再做，只這一件，就拿來賣了?！?/p>

　　原來如此！

　　怪道這針腳刺繡無一不精，滿滿的用心在里頭，原來是做與自己孩子的。

　　謝錦知這衣裳里情深意重，正要掏錢買下來，卻聽女掌柜又道：“罷了，我看公子年歲也與我兒相仿，又這般身姿，想來不出意外，明年也是要參加太舉的了，便三兩銀子賣與公子吧?！?/p>

　　謝錦聞言一時有些錯愕，還沒還價對方就自己降價，這種好事擱在現(xiàn)代只怕讓人懷疑貨不好，可這衣服她確實從頭到尾看了，沒什么問題。再看女掌柜臉上的惆悵，應(yīng)是想起自己的兒子了。

　　果然最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掌柜的，我買下了，給我包起來吧?！?/p>

　　女掌柜回神，笑著將衣服接過，在臺子上疊整齊了，又從墻上取下一條云色腰帶放在里頭，尋了個布袋裝好，系上****給她。

　　謝錦看她做事極為細(xì)心周到，服務(wù)水平是一流的，便也爽快的從懷里掏出了三兩銀子遞給她，臨要走了，又順帶問一句：“掌柜的，您這鋪子還招伙計嗎？”

　　女掌柜將銀子登記在冊，聞言怔了一下，抬起頭笑了：“公子是想留下打雜？我這鋪子倒是不缺伙計。”

　　謝錦也只是隨口一問，并沒在意，笑笑就要走，卻聽身后聲音道。

　　“不過公子閑著沒事的話可以來找我玩耍，我給開工錢?！?/p>

　　這就是閑時兼職了。

　　謝錦明白她的好意，也笑笑：“謝謝掌柜的了?！?/p>

　　出門之后，外面早已過了午時，謝家午飯的飯點也過去了。謝錦便不再著急，拎著布袋，慢悠悠的在街上晃著，聽人間閑聊談話，復(fù)又在街邊小攤上吃了碗打鹵面，買了一只驢肉火燒。

　　吃飽喝足之后，謝錦想起了李大娘提起的秦淮河，就在這金鳳街不遠(yuǎn)處，聽別人說，那兒的景色是極好的。

　　她正想消化一下，便信步走了過去。

　　正月十六真沒多少人出來，金鳳街上好歹有賣東西的，可過了金鳳街就沒什么人了，沿著街道走了沒一會，眼前建筑一空，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廣闊的空地。

　　岸邊垂柳未生枝，地上草芽卻早已冒出了頭，遠(yuǎn)遠(yuǎn)看著，是一片喜人的嫩綠。再往前走，春水融化，泛著波光，緩緩蕩漾，當(dāng)是一幅無雙美景。

　　謝錦雖不是什么文人雅客，可看到這樣罕見的干凈河水，還是不由得驚嘆。水波一塵不染，就跟鏡子似的，照的人纖毫畢現(xiàn)。

　　立在岸邊吹了一小會兒風(fēng)，覺得有點冷了，她才伸手?jǐn)n了攏，轉(zhuǎn)身打算買點零食回去。

　　正在轉(zhuǎn)身的那剎那，腳踝處突然傳來一股拉力，是有什么東西抓住了她，身子登時不穩(wěn)起來。

　　變故突生，謝錦又是要抬腿走路的，一下子沒有防備，手忙腳亂間只得丟了手中袋子，雙手緊緊抓住一根就在眼前晃蕩的柳枝。

　　可惜那柳枝滑不溜丟，又沒有長葉子，謝錦兩只手一下就從上面滑了下來，不僅沒緩住形勢，反而勒的手疼痛不已，只是眨眼間，她就在地上摔了狗啃屎。

　　“哎喲”痛呼一聲，謝錦只覺得像表演了千斤墜，胸口疼的一抽一抽的。所幸那被扔了的裝著衣服的布袋正好墊在臉下，不然臉砸在地上非得破相不可。

　　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拍身上的土，捂著磕的生疼的大門牙就往后看。

　　不看還不覺得，這一看只把謝錦嚇得渾身膽寒。

　　只見從河里伸出來了一只手，那手慘白慘白的，泛著陰沉的灰青，還帶著冰涼涼的水的濕意，緊緊的拽住了她的腳踝，隱隱可見上面勒出的青白印子。

　　饒是謝錦大膽，咋一看這么個情景還是忍不住頭皮一寒，想都沒想就死命掙扎起來。

　　只可惜那手也不知道是有多大力，愣是拽著腳踝死不松開，謝錦用另一只腳去蹬都沒有蹬掉。

　　片刻之后，水面嘩啦一聲輕響，半個人影冒了上來，一聲痛苦的悶哼也傳進(jìn)了謝錦耳朵。

　　謝錦神色一怔，也沒再掙扎了，上半身小心的湊過去，卻見一人白衣黑發(fā)，半數(shù)都沒在河水里，只有胸部以上趴在岸上，周身的河水泛起紅暈。

　　她小心的伸出手，將那人的頭發(fā)往一旁撥了撥。

　　竟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