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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這種生活是不對的

小說:大明國士作者:衣山盡時間:2024-05-11 08:20:02

  時間正是崇禎七年的六月,已經(jīng)快是盛夏。

  太陽慢慢升起,在陽光的照射下,河流、水田都騰起了氤氳水氣。在淡薄而迷朦之中,整個村子看起來就如同一幅水墨丹青畫。

  在家里養(yǎng)了半個月,又在母親的細心照料下,孫元總算可以下地走動。實際上,以他在前世好動的性子,也在床上躺不住。

  對于自己身上的傷勢,他已經(jīng)清楚。最重的傷來自大腦,到現(xiàn)在,他后腦勺上還留了一個大疤,這個傷口也是原先那個孫元致死的原因。但隨著現(xiàn)代孫元靈魂的進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受損的大腦慢慢痊愈了。只不過,當初流血過多,身體有些虛弱而已。

  如今這具身體才十八歲,恢復起來也快。

  所謂藥補不如食補

  食補不如動補,適當?shù)倪\動還是需要的。

  孫元因為在床上躺的時間太長,走起路來,腳下就好象踩了棉花,有些找不著平衡。

  蹲在田坎邊上,對著稻田里的水照了照自己的模樣,他忍不住苦笑出聲。

  在前世,他雖然生得普通??稍诰┏亲霭最I的時候,和軍史發(fā)燒友經(jīng)常參加戶外運動,什么騎馬、射箭、登山,幾年下來,倒是長成了一個精悍的小伙。

  可水中的這個自己,五官雖然端正,卻面黃肌瘦,胳膊又細又長,和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農(nóng)家子弟沒有任何區(qū)別。

  “好歹前世也是一個健將級的型男,孫元啊孫元,你怎么成一個病夫了?”

  地里的稻谷已經(jīng)長得飽滿,有的稻葉已經(jīng)返黃,再過得一陣子就該收割。秋收關系到農(nóng)家未來一年的生計,尤其是在谷子即將成熟的時刻,村里的農(nóng)民都三三兩兩地扛著鋤頭從家里出來,為即將到來的秋收做準備。

  看到孫元蹲在田梗上,眾人都高興地露出了微笑。

  “孫李氏家的老二竟然出門走動,看樣子他身上的傷好囫圇了?!?/p>

  “恩,能夠走動就說明沒有大礙。孫家就這么一根獨苗,若孫元有個三長兩短,叫孫李氏怎么活啊?”

  “孫元這小子以前也太胡鬧了,成天在外面游手好閑,跟不三不四的人攪在一起,這次受了這個教訓,應該會好些吧?”

  聽到這句話,孫元一愣:我什么時候游手好閑了?

  “是啊,依我說,孫李氏也太嬌慣孫元了。地里的活都不讓他做,現(xiàn)在可好,慈母多敗兒,如今被人傷成這樣。依我看,大約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才被人打了吧。孫元力氣小,膽子小,性子又弱,還是老實在家里種田好了。這世界上是有輕松錢,可你也得有本事去賺不是?”

  “就是,就是?!?/p>

  農(nóng)村人說話都是大嗓門,這些話孫元自然是聽到耳朵里的。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看樣子,自己在村中的名聲并不太好,總結起來,大概就是:懦弱、懶惰、不正經(jīng)。

  孫元苦笑著站起身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有這么差嗎?

  又走了幾百米的田埂,就看到在黃色的稻田中有一大片醒目的綠色,這就是孫元家的那三畝水田。同別家人都種水稻不同,孫元家的地種的都是席草。

  之所以要種席草,那是因為孫元母親有一手打草席的好手藝。一年下來,賣草席所的收獲,比起單純種水稻卻要高出幾成。無論任何時代,經(jīng)濟作物總是要比主糧值錢的。

  此刻正值席草收獲季節(jié),母親正揮舞著鐮刀忙碌著。

  一捆捆綠色的席草就放在爛田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就下地了,到如今,汗水已經(jīng)將她全身都泡透了,并一滴滴地落到地里,濺起片片小小的漣漪。

  看著她佝僂的身影,孫元忙脫了鞋,拿起一把鐮刀下到地里去。

  “啊,元兒,你怎么來了。你身子還沒有好完全,快上去,快上去!”母親的聲音中充滿了憂慮:“若再累出個好歹來,可如何得了?”

  孫元趁現(xiàn)在手還沒有臟,伸出去擦了擦母親額頭上的汗水,提起精神笑道:“娘,我已經(jīng)好完全了,在床上躺得也悶,還不如出來活動活動筋骨。放心吧,我沒事的。等下若是支撐不住,就上田埂去。我是孫家唯一的男丁,自然要撐起這個家。是孩兒不孝,娘你都這么大年紀了,還在田里勞累,也沒享過一天福。”

  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在內(nèi)心中,孫元已經(jīng)徹底地接受了這個母親。

  聽到兒子這句話,孫元母親一呆,眼圈就紅了。

  孫李氏也沒想到往日任性胡鬧,又荒唐懶惰的兒子竟然說出這種貼心話來。

  她是個普通農(nóng)家婦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道:“元兒你既然要下地,也可以,不過,等下若是身子感到不好,一定要上去。”

  “娘,我省得的?!睂O元再不說話,只不住地揮舞著鐮刀。

  席草很軟,很細,鐮刀磨得飛快,一刀下去就能割到一大片,可干的時間長了,那滋味卻不好受。

  手在水田里泡上半個時辰,皮膚就會發(fā)白發(fā)軟,逐漸便得敏感起來。在千萬次被席草摩擦之后,很快就變紅了,火辣辣地疼。

  這個時候,孫元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上并沒有像母親一樣生滿了厚實的繭子,難怪會疼成這樣。

  手還是小事,關鍵是腰。

  所謂席草就是用來編草席的,一般來說這個時代的床都寬,席子不能編得太窄,否則就賣不出去。所以,割草的時候,得彎下腰貼著地。

  以前那個孫元也沒干過農(nóng)活,保持這個姿勢不小半個時辰,腰就酸得沒有知覺。不但如此,肩胛和背心的肌肉也被牽扯著,生生地疼。

  當然,最難受的是腿。因為下蹲的肢勢所至,全身的力量都要壓在腿上。而且,水田里都是爛泥,很不容易掌握平衡,好幾次孫元都差點摔在田里。

  不過,說來也怪,先前腳下如踩棉花一樣的虛弱感,在經(jīng)過這不間歇的勞動之后,竟然消失不見,腳踏實地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

  “呼”上了田埂,顧不得洗腳,孫元也顧不得地上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徑直躺在地上。

  好在母親的草席產(chǎn)量有限,只割了半畝草,就結束了。

  “元兒,你沒事吧?!蹦赣H眼睛里全是關切。

  孫元不會對她說自己累得半死,強提起力氣一骨碌爬起來:“沒事,沒事,還別說真是古怪,這割了半畝草,人反而精神了,我還嫌割得少了呢!

  收完席草,接下來就是將草捆在一起,挑回家去平攤在曬場上晾干。

  孫元體弱,也挑不了多少,走不了幾步路,就喘得不行。不過,他還是沒有叫上一聲,就那么堅持這和母親一起,慢慢地將草搬回了家。

  農(nóng)村的生活就是這樣,農(nóng)時不等人,有的活必須立即干完,否則就是不能承受的損失。比如席草,若是不盡快挑回家曬干。一旦割下來,碰到陰雨天,立即就漚爛了。

  曬完草,孫元感覺身體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

  不過,今天的活兒還不算完,還得打草席。

  說起打草席,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像織布一樣,將席草整齊地織成一快。而那個用來打席子的機器,姑且叫著機器吧,同織機也相差仿佛,只不過結構要簡單些。就四根用大木頭做成的框架,從頂上引下十幾根細麻線。

  使用的時候,得用一根竹片做梭子,將席草送過去,穿過交錯的細麻線,然后用一根大木杠子重重壓實。這也是孫元剛穿越到明朝時所聽到的那一陣陣悶響。

  作為一個熟手,母親每天能織一張席子,送去縣城里,能夠賣二十文錢??鄢杀?,能賺五文。

  也就是說,如果情況好,一個月能賺一百五十文,相當于后世兩百塊錢人民幣的樣子。

  而且,家里只有三畝水田,地里的席草產(chǎn)量也只夠用上半年。

  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商人,孫元一算,立即有些喪氣。

  母親打席子的收入比起種地來說算是好的,可見這明朝的農(nóng)民窮成什么樣子。

  因為不懂得怎么織席,孫元也插不上手,就生火做飯。

  飯很簡單,同江南地區(qū)的普通百姓一樣,吃的是糙米,外加一碟霉干菜。

  前一世的孫元好歹也是一個小白領小老板,這樣的飯菜如何吃得下去。強自吃了一口,竟被噎住了,沒辦法,只得給飯碗里加了點水,胡亂吞進肚子里了事。

  古人沒有任何夜生活,天一黑就要上床。

  蜷縮在滿是破絮的小床上,那無處不在的酸痛感和疲倦感襲來,讓他頭一沾枕頭就瞬間睡死過去。

  第二日,孫元一起床的時候,就疼得叫了一聲,感覺手臂和雙腿就好象要斷掉一樣。

  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母親正在曬場上不斷地翻在席草。

  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孫元猛地從床上站起來,穿好鞋跑出去幫忙。

  這一日的活比起昨天要輕松許多,不外是將席草不停翻曬。

  不過,孫元只要一動,肌肉就疼得好象針扎一樣。

  他也知道,這種情形也沒什么了不起,過得兩日就會好完全。一旦肌肉適應了這種高強度的勞動,以后也不會痛了。

  “可是,我穿越一場,難道就是為了到明朝做一個農(nóng)民?”孫元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當然,并不是我瞧不起農(nóng)民。實際上,在前世,我的爺爺也是一個農(nóng)民。只不過,孫元你好歹也是211名牌大學畢業(yè)生,事業(yè)也小有成就。又讀了這么多歷史書,難不成就為了在這方小小的天地里碌碌一聲。不,這種生活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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