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眼睛的主人還在生氣，見葉昔沒反應，再一次問道：“你解釋一下？”

葉昔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在不好意思。她閃躲著垂下眼，目光沿著貼身的絲緞紅裙起伏，竟看到了浴缸的另一端。

原來元昱和她的身體之間隔著縫隙。

雖然兩人上下相對，但元昱并沒碰到她，若不是與她面對著面，他的動作可以算是…平板支撐？

順著他平闊但纖薄的肩往下看，能看到元昱只有手肘著力，手心向外，微微內(nèi)扣——也是避免碰到她的身體的姿態(tài)。

還有他的眼睛，那雙讓人實在忍不住看了還想看的眼睛，視線僅局限在臉上，這么久了，倒是一點兒也沒有往下瞟過。

葉昔豁然開朗。

元昱自始至終，沒想占她的便宜。

她可能錯怪他了。

葉昔知錯就改，立刻道謝：“謝謝昱總?！?/p>

元昱迷惑：“怎么？”

但這份感謝不宜明說，夸一個君子是君子，多少有些畫蛇添足，她只好換個方式表達崇拜：“昱總好腰力?！?/p>

元昱的面色瞬間變得古怪：“你諷刺我？”

十分鐘前，她掛在陽臺上，元昱也說過同樣的話。

“不是不是，”葉昔趕緊搖頭，并不想他誤會自己的誠意，“我是真心這么覺得?！?/p>

元昱一怔，再開口，音量突然變小了：“你...別亂說話?！?/p>

他驀然偏過頭去，臉頰上挨打過的地方越來越紅。

葉昔定定地看著他的臉，忽然覺得韻兒下手是不是有些重了。

不然元昱臉上怎么會紅這么大一片？

葉昔輕輕吹了一口氣，把元昱的額發(fā)從自己臉上吹開。兩個人靠得太近了，惱人的海風捻著它們一下下地撓得她發(fā)癢。

她想著，阿阮早就走了，元昱卻還不起來，難道是自己夸贊的力度不夠？

于是她很肯定地道：“您的腰力過人，我知道了?！?/p>

元昱這才轉(zhuǎn)過臉，看她的眼神像是惱怒，又像是惱羞成怒。被他盯著，葉昔莫名心虛，想看又不敢多看，還是讓視線飄走。

“...你不知道。”元昱的低語聲近在耳畔，明顯帶著氣。

葉昔還沒想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了元昱，他已經(jīng)后退跨出了浴缸。

元昱取過眼鏡戴好，恢復成平常那種疏離模樣。

“今天，我?guī)土四銉纱??！?/p>

他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拉開陽臺的門。

葉昔趕緊跟上。

屋子里頭烏漆墨黑，光線透過門縫，僅能照亮腳下一隅。

巨大的明暗反差令人兩眼一黑，良久，一個猩紅的小點在視線中漸漸亮起。

一星火光，來自房間深處桌面上的線香。煙氣下沉，像蛇信子般搖擺而下，探到下方的一團黑影，將黑影繚繞、包裹，如無形的枷鎖，如鎮(zhèn)妖的封印。

黑影是一個背對著她們的女人。

屋里的檀香味道和空調(diào)強冷襲來，葉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元昱皺了眉頭，不再往前。

葉昔也覺出不對，顧不得那么多，扯住元昱的袖子想往外撤。

元昱卻定住。他返身看她，室內(nèi)外的冷熱空氣一夾，鏡片上瞬間一下子起了霧。既然看不清，元昱干脆直接伸手將她撥到身后，唇形微動，說的是，“膽小鬼”。

這種架勢，一定有問題。

葉昔更加堅持不往里進，元昱雖任由她拉著袖子，卻不肯隨她往外走。兩人對峙著，隔著起霧的鏡片互相干瞪眼，誰也不讓誰。

就在氣氛僵持之時，屋里的女人說話了，聲音并不蒼老，但又慢又沉的語氣仿佛來自一個老人：“小昱來了?！?/p>

元昱把臉轉(zhuǎn)向那個背影，站姿筆直得像一桿槍，說話時卻用了最吊兒郎當?shù)目谖牵骸按蠼?，好久不見?！?/p>

黑暗中響起一聲含混的回應。

“上周見過，用‘久’字不恰當?！迸说脑捴v得慢吞吞，仿佛隔了一個世紀，第二句話才跟上：“小昱管法務，須嚴謹些?！?/p>

說完她轉(zhuǎn)過身，臉色蒼白，手背干枯。她再一次擺出了打坐的姿勢，含胸駝背得厲害。

煙氣在女人的動作下消散開，變得又薄又寬，像一張網(wǎng)。

葉昔不動聲色地往元昱身后藏了藏。

元昱覺察到葉昔的閃躲，嗤笑一聲，仿佛在說“這有什么好怕”，一臉的看不起。他挪動腳步，上前將葉昔擋住更多，才對坐在地上的女人道：“我比不了大姐。大姐是勞碌命，講求言傳身教、親力親為，當然要把自己搞得高尚些?！?/p>

他個子高站得挺，女人的身型瘦伏得低，一高一矮、一盛一衰，看起來像元昱在欺負人。

偏偏他還嫌不夠，補充道：“...至少讓你看起來高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