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錢袋兒

“能為了啥嘛，額看奏是巧合哩?！?/p>

“可是這樣對他而言沒有任何的好處啊。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將贓物留在身邊，萬一在半路上同兇手不期而遇，還可以試著用它來換回一線生機。畢竟對方如果看見有利可圖，或許就不會輕易惹出一條人命來了。”

“那少東家你打算咋辦嘛？你快想想辦法。這東西留在鋪子里，一會兒萬一警察找上門來--”

“我這不正在想嗎？你趕緊把空調打開讓我冷靜一下，另外再去找?guī)讖埣?，我們一起把門上那個破洞補上，別讓人看見鋪子里的情況。”顏歡說著，小心翼翼地伸長了脖子，從門板上的破洞向外看去：

值得慶幸的是，時值仲夏，午后的太陽正火辣辣地曬在大地上，此時街道上圍觀的人群都忍受不了酷熱而作鳥獸散了，壓根沒有人注意到剛剛從窄巷中逃回來的顏歡。然而樹上的知了卻并沒有銷聲匿跡，繼續(xù)用它們那無止盡的音調給顏歡本已煩躁的心情火上澆油。

小伙計答應了一聲，抄起遙控器對著墻上的那臺二手空調按下了啟動鍵。只聽滋滋幾聲亂響之后，空調上卻噼里啪啦地閃出了幾點火光，隨后冒出了一陣青煙，徹底沒了反應。

“空調，空調好像壞哩。少東家你稍安勿躁，額這奏找個維修師傅來--”

“叫人上門？你想害死我嗎？哥可是剛剛踏入社會，將來要當上CEO，贏娶白富美的有為青年??！早知道去年畢業(yè)以后就該繼續(xù)念研究生的，也不至于現(xiàn)在就業(yè)都困難?！鳖仛g搖了搖頭，阻止了小伙計，痛苦地哀嚎了起來。

就在半個鐘頭前，他還坐在柜臺邊的那張竹躺椅中使勁忽扇著手里的蒲扇，所有的一切都如往日一般，無聊、單調。但這場突如其來的命案，卻轉瞬之間讓自己原本就已經(jīng)坎坷的人生變得更加命途多舛了。

“不過托老東家的福，少東家你順利地來到鋪子里當掌柜了，也應該算是跳出了火坑吧?！?/p>

“嘁，根本就是出了這坑入那坑，一坑更比一坑深啊?，F(xiàn)在咱們倆不是就正在被坑里的火煎熬著呢嗎？快去幫我弄條濕毛巾來，汗要是再這樣淌下去，我整個人就要干巴成一張紙了，接下來幾天也可以不用再上廁所了?！鳖仛g端起一缸冷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又將剩下的一點澆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少東家，咋啥事情經(jīng)你一說奏變得這么滑稽哩？”

“錢袋兒你少諷刺我了啊，幽默可不是我的強項，我的專業(yè)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計算機工程系！而且昨天才給你說過的，不要再喊我少東家了?！?/p>

“額這不是叫習慣哩嘛。自打來鋪子里的頭天起，額奏管老東家叫老東家哩。你是他兒子，自然奏是少東家哩嘛。不然額又該管老東家叫啥稱呼哩？”小伙計笑著應了一聲，隨即跑去后堂提來了一桶水，也帶來了幾張發(fā)黃的紙和一罐漿糊，一點一點補起了門板上的那個洞。

他本名叫錢岱，比顏歡小四歲，也比他足足矮了一個頭，生得矮小精壯，皮膚黝黑，總是在笑起來時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脖子上還掛著把據(jù)說自從他出生時起便一直戴在身上的銀制長命鎖。

“得了得了，隨你高興吧。否則等老頭子回來又要數(shù)落我矯情了?！鳖仛g接過了小伙計遞來的濕毛巾，將其搭在脖子上，之后也動手幫起了忙。

錢袋兒嘿嘿一笑：“奏是哩，叫其他啥都別扭，還是叫少東家顯得親切嘛?！?/p>

“蒼天吶，想不到我堂堂一個計算機系的高材生，竟然搗騰起了古董買賣。不僅店里賣的九成藏品都是我這大半年來從地攤上淘來的假冒偽劣，現(xiàn)在還兼職起了裱糊匠?！逼坛聊?，顏歡又忍不住嘟囔了起來，甩掉了粘在自己手指上的一大坨漿糊。

“少東家振作一點嘛，多少跟你一樣的年輕人做夢都想開個店哩?！?/p>

“得了吧，就咱家鋪子這熊樣，幾年里賣出去的大件東西掰著手指頭都能數(shù)得過來，剩下的只夠吃飯和交電費了。”

“有句話說的好著哩，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生意總會好起來--”

“得了吧，要不是這間鋪子是老頭子趁便宜的時候盤下來的，我們現(xiàn)在多開張一天就是多賠一天錢，哪里還有一丁點兒的起色？你這外號也算是白起了，沒能給我?guī)戆朦c財運不說，連我自己前些年勤工儉學攢下的一點私房錢也賠進去不少。這完全是塞翁失馬，徹底破產(chǎn)哪。”

“但老東家他曾經(jīng)私下里跟額說過，少東家你天賦異稟哩。”

“天賦異稟？我充其量也就是記性比常人好些罷了。再說這年頭各種幫助記憶的APP玲瑯滿目，光記性好能頂個球用？要是天賦能直接賣給別人換錢花，哥還不立馬直接上個中央空調了？”

“少東家，你咋三句話都不離錢嘛。票子總是一點一點賺到的，想開點，生活才有樂趣嘛?！卞X袋兒搖著頭勸道。

“去去去，少在這瞎扯淡。惹上這糟心的事情已經(jīng)夠我煩的了，你還非要讓我添堵么？瞧瞧咱這間屋子里，除了我和你之外連只耗子都找不出來。這個月眼瞅著又是要喝西北風的節(jié)奏了，再繼續(xù)這樣下去，咱們哥倆今后別說娶媳婦了，估計到老了連塊墓地都沒有，只能埋在鋪子后的天井里了。你說我不想著錢還能想些什么？”

顏歡說著，有些嫌棄地將整座鋪子掃視了一圈。

博雅軒所處的這座老屋面積并不算小，除了招攬生意的前廳外，后堂還圍有一片不大不小的院子，加起來足有兩三百平米。但顏歡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么大的面積，能劃給他用于陳列代售的前廳，卻只有區(qū)區(qū)五十余平，顯得擁擠不堪。

而整間鋪子內的藏品也實在是乏善可陳。鋪子里的其余幾間寬敞的屋子，全都堆滿了父親顏胥多年來搜集到的各種文獻和筆記。這些東西中雖然不乏孤本的古籍，價值遠超店鋪內的古玩，可顏胥卻明令禁止，不準將這些資料向外兜售，顏歡無聊時也只能翻閱這些文獻筆記，用以打發(f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