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盛隋風云作者:張青仁秦嶷時間:2020-09-05 09:54:57
公元577年,九月,深秋,齊州城城郊。
少年斜背著包袱,左手提著一個皮囊,滿面風塵。
他的面前是兩座荒冢,冢上的秋草大半遭了霜,但墳上的泥土卻還是新的。
少年的肩頭顫了起來??梢钥闯?,他內(nèi)心很是激動。
那座偏前的墳前,立著一座墓碑:“大齊左將軍秦公諱子晟之墓”。而靠后的墳旁邊則立著書有“大齊右將軍秦公諱旭之墓”的字樣。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住眼中滾滾淚珠,將手上的皮囊扔在地上,上前把墳頭上的荒草一一拔了,又捧了幾捧土添上,隨即跪了下去。在兩座墳前各叩了八個頭,隨即拾起扔下的皮囊,站直身子,一字一句的說道:“爺爺,爹,放心,秦家的仇,我一定報。秦家與楊家,不共戴天!”說罷,轉(zhuǎn)身而去。
一句話,好似又寒了天。遭了霜的秋草,一瞬間凝成了冰……
這少年正是秦嶷。這年,他十七歲。
周滅齊后,江北遂成一統(tǒng)。這一番攻伐,倒磨礪出一位梟雄來。此人便是楊堅。楊堅十四歲入仕,其父楊忠乃是北周開國元勛,官拜上柱國,隋國公。楊堅二十八歲之時,楊忠病故,楊堅遂襲了楊忠爵位。
楊堅亦是戰(zhàn)功累累,但是宇文邕卻從不喜他。
楊堅自出生伊始,便有一尼姑稱自己為恒山無色庵上之人,要度“真龍”十四年修行。楊忠夫婦篤信佛道,便請尼姑將楊堅抱去撫養(yǎng)。待一十四歲時,尼姑又將楊堅送還。但“恒山神尼攜真龍修行”之事卻是不脛而走。
漸漸的,此事傳入宇文邕耳中。宇文邕忌他,便令相者相他的面,相士云“面有日月河海,赤龍自通,天角洪大,雙上權(quán)骨,彎回抱目,口如四字,聲若釧鼓,手內(nèi)有王文,乃受九錫,昊天成命”,因此深為周主猜忌。他亦自知周主相疑,一面韜光養(yǎng)晦以避嫌疑,一面將女兒楊麗華送于太子宇文赟為妃以固寵。宣政元年六月,周武帝晏駕,宇文赟即位,是為宣帝。宣帝縱情聲色,行為怪誕荒唐。由于縱欲過度,年僅22歲時便突發(fā)疾病,一命嗚呼。宣帝死后,靜帝宇文闡尊楊麗華為皇太后。此時,羽翼已成的楊堅則“受遺詔”輔政,進而操縱朝政。
公元581年3月3日。靜帝下詔,“禪位”楊堅??尚v史如此多事,正是:
莽因后父移劉祚,操納嬌兒覆漢家。
自古奸雄同一轍,莫將邦國易如花!
……
長安。
楊堅登基的日子終于到了,一早,楊堅就沐浴更衣,靜靜的等待著時辰的到來。典禮之前,星官是要楊堅前去天壇祭天的。作為楊堅的貼身保鏢,楊堅的異母弟弟楊爽一步不離的跟在楊堅身邊。
相府離天壇還是有段距離。楊堅悠哉悠哉的躺在轎內(nèi),家丁、府兵將他團團繞在當中,而楊爽則端坐在他的越云駒上,為楊堅開道。
此時尚未及辰時,街上本應(yīng)無多少行人。到今日不同,丞相要即皇帝之位,那長安的小民,哪個不想一睹丞相的威嚴?故此,寬闊的長安街道也被塞了個水泄不通。
楊爽苦澀的笑著,輕輕的吆喝來分開前方的人群。好在人多卻不亂,畢竟還沒有一個人敢去攔攔皇帝的圣駕。
楊爽看著長安城的繁榮,不由得心里暗贊一聲:“大哥入相不過一年,這長安城便比以往強盛了許多。大哥即位之后,只怕不出五年,百姓也就富足了。”
忽然,他突然覺得有一絲冷冷的感覺,如芒在背一般,他急忙向右看了一眼。只見一眾百姓擠在一起,看著楊堅所坐的大轎唧唧歪歪說個不停,并沒有絲毫異常。楊爽搖搖頭,暗罵自己疑神疑鬼,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往右又瞧了一眼,就這一眼,他卻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長大的年輕漢子,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似乎在看他的坐騎,又好似在看他的盔甲。
楊爽打量了那人一番,便又回過頭正視前方。但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覺。他忽然意識到什么:剛才,那是殺氣,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他趕緊扭過頭去。但是他卻發(fā)現(xiàn),那個長大的漢子早已不知所蹤。
旁邊的侍衛(wèi)見楊爽將頭搖來搖去,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遂問到:“將軍,怎么了?”
楊爽“哦”了一聲,道:“沒事,剛才那里飛過去一只鳥,我沒看清,就多看了幾眼?!?/p>
侍衛(wèi)點了點頭,不再做聲。楊爽卻暗中忖奪了一番:“瞬間內(nèi)可以爆發(fā)出如此強的殺氣,而又在瞬間內(nèi)銷之無痕。這人不簡單啊。只怕,我的勁敵來了。”想罷,卻又徑直向前走去。
長大漢子并未走遠,只是找了一個較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良久,看著楊堅一眾人漸漸遠去,才喃喃自語道:“越云甲,越云駒,‘囚龍無悔’楊爽,哼哼,果真名不虛傳。但他一代武林大豪,怎會跟在楊堅左右?難道……”想到這里,他的臉色怔了一怔,疾步往城外走去。
長安城外的小樹林邊,一少年手拄一桿長槍,面上滿是焦急之情。
那少年不過十二三歲,精亮的眸子閃著一絲焦急。他手中的長槍,穩(wěn)穩(wěn)的釘在地上。槍桿上竟栓著兩條馬韁繩。長槍長有丈余。但僅僅槍身就有尺余。槍身刃寬三寸,厚約三分,槍身正中一道血槽,血槽邊緣鏨了兩條金。長槍吞口如展翅大鵬的雙翅一般。翅下的護手乃是一個張牙露齒、滿面猙獰的鐵鑄虎頭。槍桿分做三段,首末兩段均是二尺渾鐵,中間一段是四尺鐵楞木。而且比尋常槍桿粗了近倍。少年手扶槍桿,那瘦小的身板與那桿大槍絲毫不成比例。
少年抬頭看了看頭上的太陽,知道已經(jīng)是巳時多了。他早已經(jīng)等的急了,但是沒有聽見城里傳出殺伐之聲,所以心中還算安穩(wěn)。過了不一會便忽然看到一個身穿褐衣的長大漢子走來。那漢子身高約有七尺七八,眉軒目炯,二十出頭的年紀。
正是秦嶷。少年見了,立刻喜形于色,忙松了大槍,向秦嶷迎去。
秦嶷微微一笑,將肩頭的包袱取了下來,遞給少年,右手摸著少年的頭頂說道:“秦安,等了半晌,早餓了吧。師父給你帶了只烤雞,快吃了咱上路?!闭f完徑直走到馬前,將大槍握緊,一把拔了出來。那桿槍本來就有丈余,誰知扎在地下的還有一段六寸長的破甲三棱錐。
秦嶷將長槍拔出,斜放著,左手拇指輕輕摩拭著槍刃。秦安吞下一口雞肉,看著秦嶷的樣子,便慢慢的踱到秦嶷跟前,問道:“師父,你是不是遇到敵手了?”
秦嶷點了點頭,道:“差不多吧。我碰到楊爽了?!?/p>
秦安低頭思索了一會,道:“就是你以前提起的,號稱‘馬上無敵,馬下第一’的‘囚龍棒主’楊爽?”
秦嶷笑罵著,拍了一下秦安的后腦勺,道:“是他便是他,用的著扯出這些名號嗎?”似乎秦嶷對這個名滿天下的人物頗是不服。
秦安笑著摸摸自己的后腦勺,笑了一聲,問道:“他怎么在長安?”
秦嶷冷哼了一聲,道:“他跟在楊堅的身邊。我聽長安的人說,他是楊堅同父異母的弟弟?!?/p>
秦安聽了,眉頭一皺,道:“咱秦家與楊堅有仇。你去殺楊堅,那豈不就惹上了一個天下第一的高手?”
“那又如何?”秦嶷一臉的不屑,“他是天下第一,我便比他差嗎?再過得幾日,我將這‘殺手锏’的十四種變化摸得透了,就是把楊爽和魚俱羅綁在一起,我也不怕他們?!?/p>
秦安聽了這句話,驚了半晌,道:“‘殺手锏’有十四種變化?”
秦嶷道:“不錯,‘七十二路絕命锏’的前七十一式各有七個變招,但最后一招‘殺手锏’卻又十四個變化。而且比之前邊的,威力直有天壤之別。你所知道的,不過是個皮毛罷了。”
秦安一吐舌頭,道:“我學了三年,卻只學了一點皮毛!”
秦嶷笑道:“‘七十二路絕命锏’與‘六十四式翻天槍’、‘陰陽雙棒’、‘春秋八刀’、‘四沉連環(huán)槍’并稱當世五大絕技,豈是一朝一夕便能功成的?”看了秦安一眼,道:“你練了三年便有這般成就,也是不凡了。你天資聰慧,性子沉穩(wěn),是練武的不世奇才。他日成就,定然遠超于我。所欠的,是經(jīng)驗罷了?!?/p>
秦安聽了這句話,裝模作樣的說道:“那我就放心了。”
秦嶷見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不禁呵呵笑了一聲,在他腦袋上輕輕一拍,道:“快吃,吃完了上路?!?/p>
“啊,上路?又去哪?”秦安艱難的咽下一口雞肉。
秦嶷扭頭東望了一下:“回家?!泵婺可希菩Ψ切?。
回家,哪里是家?國已不國,何處是家?
斜陽草樹,枯藤昏鴉,夕陽西下,將叔侄倆兒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足足有數(shù)十丈??瓷先ィ悄前愕钠鄾?。
就像他們已經(jīng)無跡可尋的家國一樣凄涼。
手機上閱讀
點擊或掃描下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