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只是微微出了一下神,什么都沒說。
我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他一定是不想孟冬寧知道我是她的替身。
怕孟冬寧傷心而已。
但我還是難過,原來在蕭牧野的心底,對我連一句敷衍都懶得。
我不過是個替身,是他情迷時的慰藉。
孟冬寧見他如此,也沒有逼問,而是牽起他的手搭在她的臉上。
她又問:“那我呢?王爺喜歡我嗎?”
這一次蕭牧野沒有猶豫:“當然?!?
我的心像漏了洞,四面八方灌了風進來,甚至能聽見嗚嗚嗚的聲音。
孟冬寧喜極而泣:“我就知道,所以就算是妾室,冬寧也要嫁給王爺?!?
“委屈你了?!?
“怎么會委屈呢,冬寧愛極了王爺。”孟冬寧說著,緩緩湊近蕭牧野,輕輕地吻上去。
吻落在蕭牧野嘴角,他似乎身體一僵,但是很快便反客為主,抓著孟冬寧的頸,加深了這個吻。
我的心口涌上一股惡心。
剛診出身孕的那兩天也常這樣,難受的整夜整夜睡不好。
但那幾日蕭牧野不在王府,他去陪孟冬寧挑選成婚的物件了。
那幾天我嘔的很厲害,可是他吩咐下去張羅的成婚禮,管家許多拿不了主意的,還是來問我。
所以我一邊懷著丈夫的孩子,一邊替丈夫和妾室準備成婚禮。
想著想著,情不自禁地撫過小腹。
但是隔空穿過,什么也摸不到。
我心如刀絞,為孩子,也為自己被蒙蔽的四年。
正出神,床上的兩人已經(jīng)滾到被褥上,孟冬寧的喘息越來越勾人。
“篤篤篤”一道著急的敲門聲猝然響起!
“王爺!北境有軍情!十萬火急,還請您移步!”
是蕭牧野的副將沐聞舟。
也只有他敢在蕭牧野的新婚夜,毫不留情叩他的門。
沉浸在床上的兩人身體一僵,我抬眸看去,孟冬寧已經(jīng)衣不蔽體。
她嬌喘吁吁,攬住蕭牧野的頸,撒嬌:“王爺,我不許你去,這是我們的新婚夜!”
“王爺!”沐聞舟的聲音更逼迫:“北境糧草被劫,末將需要您的指令!”
北境戰(zhàn)事連年吃緊,我是清楚的。
這半年來,蕭牧野經(jīng)常在夜里接到急報。
有一回北狄攻入了北境邊城,蕭牧野連夜都要往那趕。
孟冬寧粘人的緊,眼淚說掉就掉,不放蕭牧野去。
“王爺只是不想同冬寧親近吧?若是在姐姐的榻上,您也如此絕情嗎?”
我冷笑,若是往常在我的床上,沐聞舟一敲門我就起來給蕭牧野拿衣服,伺候他穿戴送他出去。
“別胡思亂想,她怎么能與你比?!?
確實不能比,我荒謬地想。
他不喜歡我,又怎么會喜歡我的榻。
“我去去就回,你先睡著?!笔捘烈拜p哄她,溫柔地吻去她的淚。
我又明白了一個道理。
原來女人不需要太懂事,不懂事的才招人疼惜。
孟冬寧還在哭,身子似水般,像是要融化在蕭牧野懷里。
敲門聲越來越重。
“乖?!?
估計是沒辦法了,蕭牧野撥開孟冬寧的手,下床撿起了外衫穿上。
他還是舍不得的,開門出去時我見他回望孟冬寧,眉心都蹙在一起。
怎么會舍得,心上人梨花帶雨,哭斷了腸,他一定心疼壞了。
我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充滿曖昧與情欲的屋子。
蕭牧野的書房在主院。
而我同他的臥房,也在主院。
沐聞舟站在蕭牧野的書桌前,等蕭牧野看完那份軍報。
我探身過去,看清二百石軍糧被劫的消息。
不是小事情。
蕭牧野要給沐聞舟寫手令,取了支筆,在硯臺沾了沾,落筆——
可筆尖卻沒有墨。
他一愣。
沐聞舟替他墨開墨汁:“你沒研磨,里面沒墨汁。”
“以往都有的?!笔捘烈巴蝗坏馈?
我知道,我在府里的時候都是有的。
那硯臺我每日都會磨一磨,確保里面有墨汁。
如今我離開王府三日,硯臺徹底干了。
寫好了手令,要蓋軍印時,他又在抽屜摸了個空。
“怎么?”
“本王的軍印向來是她收著,要用時她會按時送來?!?
‘她’是指我。
我從不知,當著外人的面,他喚我用的是如此一個冷漠的代詞。
沐聞舟道:“王妃?她平日收在哪?”
軍印這么重要的東西,我都放在密室里。
我與他說過的,但他從不自己去取,每回都派人問我要。
“密室。”蕭牧野說著,轉動架子上的一方燭臺。
密室門轟然打開。
蓋好了軍印,他要找卷軸,要找裝信的信筒,還要找火漆....都不大順利。
沐聞舟似乎也在此時發(fā)現(xiàn)了不對:“你的書房,平日都是王妃代管?”
估摸是三番兩次的不得章法讓蕭牧野煩躁,他冷冷地吐露道:“都是她收拾。”
確實,他的書房向來是我收拾得多,因為他一向不讓人隨意進出。
就連掃灑的丫頭,都只能打掃灰塵,書律卷軸一樣也不能動。
王府入了正軌后,我有了空閑,就替他整理過。
或許是我碼放的整齊,也或許顧念我對王府的恩情,蕭牧野倒是沒干預過。
我曾經(jīng)以為他是因為喜歡所以縱容,但我現(xiàn)在不會這么想了。
人不能總自作多情。
沐聞舟的表情很嚴肅,事實上我從沒有看見他笑過。
據(jù)說他跟蕭牧野一起長大。
曾經(jīng)蕭牧野沉寂的那幾年,他也受過牽連。
兇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好幾次碰上面,他除了行禮,別無二話。
我覺得或許是我眼花,因為一向對蕭牧野敬重的沐聞舟,臉上居然劃過一抹嘰謔。
他問:“你看起來很不喜歡王妃,但怎么事事依賴她?”
這話有些以下犯上,惹得蕭牧野皺眉。
我想告訴沐聞舟,其實習慣一個人跟喜不喜歡沒關系。
用的順手的下人,我也高興多用幾次。
跟情愛不搭邊。
何況是四年,一千多個日夜,我犯賤替他事事料理完善。
就是一條狗突然沒了,他也該有點不習慣。
蕭牧野已經(jīng)恢復了沉靜:“只是她收拾慣了,往后冬寧來也一樣。”
是啊,孟冬寧收拾的,他定然更加滿意。
沐聞舟今天似乎對我格外感興趣:“王妃還不回府?”
事實上今日賓客都在議論,說我身為王府的主母,怎么不在。
只是沒人敢當著蕭牧野的面問罷了。
聽見這話,蕭牧野捏了捏鼻梁,抬頭時目光在虛空中環(huán)視了一圈。
我一驚,還以為他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
但隨即想想怎么會呢,我已經(jīng)死了,他看不見我的。
他說:“鬧脾氣?!?
沐聞舟冷笑了一聲:“丈夫娶妾室,哪幾個女人會高興,鬧脾氣不也應該?!?
“而且,”沐聞舟頓了一下說:“你為什么非要娶孟冬寧?”
他看起來提到孟冬寧時頗為嫌棄。
蕭牧野聽不得一點孟冬寧的不是:“你對冬寧從小便有意見,但是她因為四年前的事,受過很多苦。”
我很想嗤笑,據(jù)我所知,孟家經(jīng)商后,富甲一方,孟冬寧也衣食無憂。
相比起來,這些年蕭牧野在朝堂如履薄冰,比孟冬寧的處境要難得多。
沐聞舟顯然也是不信:“她家的錢,或許不比你庫里的少?!?
“聞舟,你何時學會用錢衡量日子好壞了?”蕭牧野不滿:“冬寧這些年,一直被她表哥騷擾,要她委身下嫁?!?
我很想問問蕭牧野,前一句話他是如何說出口的。
不用錢衡量日子好壞?
那難不成用頭銜嗎?
四年前王府失勢,家底被逃跑的仆人幾乎搬空,走在路上都沒人愿意側目。
我說我是成安王妃,人家問我,成安王妃值幾個錢?
若不是我將那些鋪子起死回生救回來,成安王府靠著一個王爵,難不成供養(yǎng)的起么?
我覺得好可笑啊。
就好像蕭牧野這句話不是否認錢財?shù)淖饔?,否認的是我這個人。
“既然如此,怎么等到現(xiàn)在才娶回來?”
沐聞舟問出了我心底同樣的一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