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我就知道蕭牧野要做什么。
在此之前,他親自安頓臉上受傷的孟冬寧。
我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在他心底,是決然比不過孟冬寧這件事。
可看他指尖沾了藥,細心地涂抹在孟冬寧臉上,呵護備至的模樣,心還是止不住地泛酸。
四年的感情,我沒法無動于衷。
但每看見他們恩愛溫情一次,我的心就疼痛一次。
直到它再也不會有感覺。
蕭牧野出門時,孟冬寧還纏著他哭,聲聲泣泣,委屈極至極的模樣。
而蕭牧野則溫言軟語,哄著她,承諾一定不會讓我再欺負她。
我多想沖到他面前,質(zhì)問他到底將我當(dāng)成什么?
蛇蝎心腸的毒婦嗎?
是不是在他心里,殺人放火,設(shè)計栽贓,我無惡不作?
孟冬寧這么委屈,那他又有半點將亦芷的話聽進去過,哪怕一瞬間想過要去找我的下落嗎?
沒有。
他完全沒有。
將孟冬寧哄好,蕭牧野踏出臥房。
他往主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這個角度明明什么都看不到,我不明白他在看什么。
蕭牧野的心腹司玨匆匆跑來,憂愁地看了他的手臂一眼,道:“王爺,傷口處理一下吧。”
時間過了挺久,血已經(jīng)結(jié)痂在衣服上。
蕭牧野抬腳往外走:“回主院?!?
他的衣衫都在主院里,里頭有個巨大的梨花木柜。
這人有點潔癖,衣衫一定要疊放平整,熏香也一定要指定的一種。
怕侍女收拾不好,這么些年來,他衣物都是我一件件收放的。
如今再看,只覺得諷刺。
“怎么這么亂?”蕭牧野踏進更衣室,看見一堆沒有收放的衣物,沉聲質(zhì)問。
主院伺候的侍女采薇膽戰(zhàn)心驚地道:“這些原本都是王妃親手收拾的,王爺您不讓亂動.....”
確實是。
蕭牧野曾因為侍女收拾的衣物不趁手發(fā)過脾氣,從那以后我就不假手下人了。
此刻他似乎也想起來,呼吸粗沉。
我在想,或許只有這種時候,在讓他不順心的小事上,他才會偶爾想起沈妙緹這個人的作用。
“收起來?!笔捘烈俺谅暤溃骸半x了她連個衣物也收拾不好了?”
他顯然是在發(fā)脾氣,我知道是沖我。
因為使的趁手的我,突然有一天脫離他的掌控了,所以他當(dāng)然生氣。
我可笑地靠在梨木衣柜前。
沒有體恤,沒有動容,他只覺得這一切是應(yīng)該的。
到現(xiàn)在,我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嫁給他了,還是像那些被買回家的家奴。
否則我怎么會在他心中如此沒有存在感呢?
換了衣裳,侍女給他上藥。
可過程中蕭牧野頻頻蹙眉,嚇得一院子的侍女汗流浹背。
這時采薇的手一抖,沾著藥的棉花戳進了傷口。
蕭牧野霎時將藥瓶揮掃到了地上。
縱然亦芷過來鬧過一場,可我還是不理解他怎么生這么大的氣。
采薇嚇壞了,立刻跪在地上磕頭:“奴婢不小心的,求王爺恕罪,求王爺恕罪!”
甚至整個身子都發(fā)抖起來。
這些小丫頭平日在我手底下都機靈活潑得很,今日受我牽連,也是受苦了。
“她平時怎么管教你們的?”蕭牧野突然拍桌子站起來,遷怒道:“粗心大意,躲懶放肆,小事都做不好!”
又是我。
“司玨,拖出去,通通賞二十戒鞭,若再犯,下一次就是臀杖!”
他瘋了!
我撲過去,大聲質(zhì)問他:“你有什么沖我來!她不過是被你嚇壞了,二十戒鞭下去,筷子都拿不起來了!”
可沒人能聽見我的哀求。
蕭牧野的臉色陰鷙可怕。
從前也不是沒有下人在他面前犯錯的時候,他也沒有罰的這么重。
頂多就是不高興,我哄兩聲也就消氣了。
可他這次竟然是刑罰!
采薇被拖出去,幾個侍女跪成一排,院子里很快響起哀嚎聲。
我焦急地想去扯蕭牧野:“別打了!她們只是小姑娘,你若是想罰,可以罰些別的?。 ?
但是蕭牧野在那一聲聲哀嚎里,絲毫沒有動容。
反而像是得到了快感,他離開主院前,瞥了一眼已經(jīng)痛暈過去的侍女。
而后我聽見他說:“我縱容太久,你就真以為王府由著你的性子來了?!?
縱容什么了?
我腿軟得地要往下跪,甚至分不清酸麻一片的情緒究竟是我心痛,還是心涼。
“我不想繼續(xù)了,到底怎么才會放過我?”
但我控制不住,一股力扯著我永遠不能離他太遠的距離。
以我對他的了解,蕭牧野此時應(yīng)該去演武場。
但他沒有。
在他養(yǎng)病的那一年,我利用爹爹的職務(wù),求著爹爹帶我見過一些官員。
現(xiàn)在這些官員里,有一部分成了蕭牧野的親信。
加之他從前的那些舊部,成安王一黨也算是小有建樹,在朝上無人能撼動。
如今的云蒼朝堂,蕭牧野為首的武將為一個派系,太子的戶部和司馬局為另一大派系。
互相牽制,互相抗衡。
我知道朝堂內(nèi)暗流涌動,也隱約能察覺到蕭牧野的野心,對此我沒有過多插手,更不知道他平時在外忙些什么。
但這一次,我跟在他身邊聽見的,卻足夠我渾身的血液凝結(jié)。
蕭牧野坐在上位,兩指輕敲桌面,發(fā)出噠噠的兩聲。
落在我心上,也落在在場他的親信耳朵里。
“前陣子大周不是有消息傳來,想在我們云蒼擇一位貴女和親么?明日上朝,你們當(dāng)著陛下的面,舉薦平樂公主?!?
什么?
我原本以為此事跟我無關(guān),可是、平樂就是亦芷的封號!
原來他剛剛說的話不是隨口一說,他是做好了打算讓亦芷去和親?!
他怎么敢的!
“蕭牧野,你瘋了?!你知道大周是南蠻之地,他們想和親的皇帝,殘暴不仁,聽說他上一任王后都是他親手殺死的!”
我大吼,不停地想要碰到他。
我多想阻止他!
他要亦芷去大周,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自古有哪個和親的公主,能落個好下場?!
我激動地大吼,面孔與蕭牧野近在咫尺。
如果他能看見,就能發(fā)現(xiàn)我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
為什么要這么對亦芷啊?!
“王爺,此時怕是不好辦啊?!币粋€老官員憂愁地道:“平樂公主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陛下不會舍得。”
對!
我害怕的昏了頭。
皇帝一定不會應(yīng)允的,就算皇帝應(yīng)允,陸凝也一定也不會應(yīng)允。
這朝局不是蕭牧野說了算,他憑什么決定?
可蕭牧野接下來的話更令我心冷。
他意味不明地戾笑一聲,眼中沉沉:“陛下怕大周發(fā)兵攻打,會想息事寧人的。至于太子....本王有辦法讓他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