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生什么氣?秋雁是外祖的舊仆,為人忠心耿耿,聽見這冒犯的話,一時生氣而已,回頭我自會好好罰她?!?
「還是說,父親是忘了外祖的恩德?自己也認為這是江府了?」
我輕巧幾句便堵住了江遠道的話,他渾身顫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忍下無盡怨懟與憤怒。
「當、然、不、是!」
「那就好,眼下重要的,還是這人是不是柳家的,不是嗎?」
我沒再看他的臉色,目光緊盯那碗水。
眾目睽睽之下,那兩滴血打了個旋,慢慢融在了一起。
「融了……融了!」
霎時間,竊竊私語在院中響起。
我一一看向眾人,他們或驚詫,或看好戲。
杜大人眼中閃爍不定,杜澤愣愣地看著那碗水,也漸漸停住了掙扎。
「竟然融了……父親,這是怎么回事呢?」
我當然知道江盈雪不是我母親的孩子。
一年前,正值江遠道的生辰,我本想偷偷把禮物放在他的書房,卻不小心聽到他和一個女人的談話。
與其說是談話,不如說是調情。
「大人何時才讓我進門呀?那女人都死了那么久了……」
那女人柔聲撒著嬌,江遠道壓低聲音,輕聲哄著她。
「乖乖別氣,要不是……我也不會這么束手束腳,總歸雪兒已經光明正大地成了我的孩子,那老東西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萬貫家財都養(yǎng)了外人,可惜……」
「如今好名聲盡是雪兒的,那孩子不愧是我的孩子,聰慧過人,柳家的種已經沒什么價值了,等我們把杜家的婚約拿來,再過個幾年,到時誰還會記得柳家?我就能堂堂正正娶你入門了——」
剩下的話我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自己當時怒火中燒,又想起自己所受的種種皆有緣由,不禁怒氣沖天,一個轉身就去找了江盈雪對峙。
現在想來,我也是有夠蠢的。
我仍然記得,在我質問她時,江盈雪得意的笑容。
「我當然知道,爹爹早就告訴我了。」
「你以為我為什么討厭你?我告訴你,我就是故意讓他們討厭你的!你就不該存在,這萬貫家產都該是我的,杜家的婚約也該是我的!」
我叫嚷著要說出真相,江盈雪怕事實敗露,一刀刺進我的心口。
意識殘存之際,我模模糊糊聽到江遠道和那婦人的聲音。
「死了就死了,對外說是她發(fā)狂自殺便是。」
「死了也好,反正也沒什么損失?!?
而后,劇痛襲來,我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亂葬崗,入目到處都是尸體,我一動不能動,躺在那里等死,卻很幸運地被路過的神醫(yī)所救。
他說我體質特殊,也足夠幸運,若再晚一炷香,連他也無力回天。
即便如此,我也養(yǎng)了許久才恢復些活力。
醒來的每時每刻我都沒有忘記仇恨,我忘不了此前受到的種種冷待,也忘不了江遠道的冷心冷情,更忘不了傷口的疼痛。
于是我蟄伏著,等到自己偶然遇到外祖的舊仆,等到他們告訴我契書的事,等到我尋到那接生的老婦。
等到,江盈雪和杜澤的大婚之日。
我回來了。
我想看看,江遠道會怎么選。
是選擇自己的愛情,從此遠離榮華富貴,還是選擇放棄這個私生女,保住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