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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燭秉筆畫牡丹

小說:盛世丹青作者:驪影時間:2024-07-06 12:30:03

  晨起之后在院子里打了五式太極拳,鄭丹青就覺得腳步虛浮,力有不逮了。

  果然是還沒有養(yǎng)好身子,這前后不過十多分鐘,鄭丹青便已經(jīng)出了一身虛汗,心身都跟著虛飄起來,眼前也開始陣陣的黑。

  既然如此倒沒有什么強迫打下去的必要,否則怕是真的會徑直的倒下去,那才是更傷身體的事情。

  抬頭見朝陽朗照,鄭丹青索性便就地盤坐下去,再度打起坐來。

  清晨的夏意還沒有那樣灼熱,微醺的暖風(fēng)吹來讓人十分舒坦,兩只黃鸝在枝頭上嘰嘰喳喳的叫著,讓人的心境很容易的平靜下來。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便有下人叩門而入,給鄭丹青端來了洗漱用水,以及早飯。

  這些下人們對待鄭丹青不能說不好,卻絕不親近。

  畢竟鄭丹青的身份擺在那里,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買回家做男寵,這種事情,怎么聽都讓人覺得別扭。

  或許是不愿意沾染上鄭丹青身上的低俗之氣吧,這些下人們都是利利索索的做該做的事,而后做完就走,絕不停留,也絕不多話。

  鄭丹青倒也不以為仵,他本就是喜歡清靜的人,這樣獨門獨戶清清淡淡的日子,讓鄭丹青有時候萌生出幾分類似《凡爾登湖》那樣的感覺來。

  府上的正主,也就是胖丫頭的父親念武,鄭丹青也是一直都沒有見到的。畢竟一來身份懸殊,二來,怕是不論哪個自視還算個漢子的男人,都不愿進到自己的院子里罷。

  淺淡一笑,鄭丹青自然不會在意什么。

  他在身旁小仆的服侍下洗漱完畢,將手中的汗巾遞回,順便淡笑著說了一句“多謝”。

  雖然這些日子已經(jīng)聽了五六次,可這小仆仍舊覺得有些受之有愧,臉上微微一紅,也不知該回些什么。

  另一旁的早飯已經(jīng)擺好,手拿飯盒的小仆先行離開了,小院子里便只剩下鄭丹青和身旁的小仆二人。

  “你叫什么?那日裴風(fēng)來鬧事,多虧了你出言提醒把他擋了回去,我還沒多謝你?!编嵉で嗟χ聪蛩?。

  眼前這小仆也不過是十二三歲的模樣,頭腦倒是機靈,做事也極有分寸的。

  他原本秉承著念府里同樣的心思,對這個娘子撿回來的小白臉十分不屑的,但這幾日淺淡的相處下來,他卻發(fā)現(xiàn)鄭丹青并沒有那種低俗或是驕縱之氣,反而帶著一種十分雅致的氣質(zhì),那是他所不懂的。

  這時候見四周無人,這小仆想了想,便道:“我叫蘆笙。那日的事情也不止是為了……嗯,鄭郎君你一個人。鄭郎君或許不太知道,咱們家總鏢頭的脾氣不是很好,尤其,對姑爺和鄭郎君都是有幾分成見的。我們在這邊若不息事寧人,由著姑爺吵鬧的事情傳進了總鏢頭耳中的話,怕是連我們都要一同受罰的,所以鄭郎君也不必謝我?!?/p>

  鄭丹青聞言微笑著頷首,不免對這個孩子的進退有度十分欣賞,便笑道:“不論如何,我是乘了你的情的,若不是你在一旁勸著,你家姑爺怕是真要將我揍一頓了……”鄭丹青看了看蘆笙身上所著的衣衫,一打眼看起來雖然干凈整潔,但只要仔細去瞧,便能看到許多破舊和打了補丁的地方?!疤J笙,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小忙?”

  “什么事情?”蘆笙明顯有些謹慎,臉上的表情也緊張起來。

  鄭丹青看著好笑,也不去點破,只道:“你能不能弄一些筆墨紙硯的東西給我?我在這呆著實在是悶得慌,又不好在府里頭閑逛的,所以想寫字畫畫,也算是消磨一點時間。”

  蘆笙這才松了一口氣,道:“我當是什么事,這倒不是大事。鏢局里走貨行貨都是要用這些東西的,我去前頭問問文房那邊,應(yīng)該能給你弄一套來?!?/p>

  說罷,蘆笙又好奇的打量了鄭丹青一番,明顯是沒想到鄭丹青是認字的,卻又不好說出口來。

  鄭丹青假裝未見,只道了聲謝,便行到房內(nèi)另一邊的食案旁,慢條斯理的吃起了早飯。

  ……

  ……

  那蘆笙辦事十分妥當,這日晚上便將一套筆墨紙硯給鄭丹青送了過來。

  蘆笙是趁著夜色時分送來的,來時還一臉的尷尬:“鄭郎君,對不住,我不好跟文房說你要這些東西,便騙他們說是我家里的兄弟正在學(xué)字,所以需要這些個。所以,呃,取來都不是太好的東西,郎君你若只是隨便畫著玩玩,能不能將就一下?”

  鄭丹青接過來一看,硯臺是破損了一角的,毛筆是用舊的,紙也是做工粗糙,好在墨條是普通的墨條,足夠用了。

  “足夠了,真是要多謝你了。”鄭丹青笑著謝過。

  “那我就先走了!”蘆笙明顯不大愿意在這里多呆,如果被人撞見,說他跟男寵關(guān)系要好的話,恐怕又要惹上是非了。

  鄭丹青也明白他的心思,并不出口挽留,只由著他偷偷摸摸的去了。

  抱著筆墨紙硯回房,隨意擺放在書案上,鄭丹青輕輕觸碰著這些東西,心中竟然有了些小小的悸動。

  畢竟是唐朝的東西,就說這個硯臺,雖然破損了一角,放到后世也要買上十幾萬的價錢的。

  原本鄭丹青就對舊時的這些事物十分著迷,學(xué)字畫學(xué)累了,便去各個博物館里,專挑這些筆墨紙硯、筆架臂擱之類的東西瞧,然后再慢慢的臆想著,眼前的這些東西,會不會是被古代某個名載汗青的大家用過的。

  放在以前,鄭丹青每天都離不開這些東西,如今小半個月不見,再次見面,竟讓他有了些怦然心動的感覺,真是恍如情人了。

  鄭丹青啊鄭丹青,你可真是無藥可救了。

  自嘲一笑,鄭丹青從碗里取了一些水,開始磨墨。

  雖然普通墨條磨出來的墨制稍顯粗糙,但也只能湊活一下了。

  毛筆也明顯是用舊了的,又是分叉又是枝楞拔翹的,鄭丹青湊近了燭光,又是浸泡又是修整了好一陣子,才達到了勉強可以使用的地步。

  紙是粗糙的染黃紙,即便是不迎著光也能看到其中頗多雜質(zhì)。真正好的染黃紙是要三搗三煮的,這張紙當然不是。

  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鄭丹青自言自語道:“也就湊活幾天,待得畫作賣出去了,便讓蘆笙弄一套差不多的文房四寶回來就是?!?/p>

  鄭丹青一面嘟囔著,一面展開了紙,讓毛筆將墨汁飽蘸了,而后揮毫。

  ……

  ……

  第二日似乎沒什么不同。

  鄭丹青晨起之后又在院中打拳,這一次打了一共八式,比昨日進步了一些,鄭丹青十分滿意。

  又打坐調(diào)息了半晌,蘆笙二人再度叩門而入。

  鄭丹青特意使眼色讓蘆笙晚走一會兒,待得另外那小仆離開了,他才從房間的角落里取出昨日做好那幅畫,交到了蘆笙手里。

  蘆笙一時間沒明白怎么回事兒,手里捧著畫發(fā)了半天的呆,而后才迷迷瞪瞪的怪叫了一聲:“鄭郎君!你真的會作畫啊!”

  聽這話說的有趣,鄭丹青不禁莞爾道:“騙你做什么?”

  蘆笙再仔細低頭去瞧,才發(fā)現(xiàn)畫里畫的,是兩朵牡丹。

  他是不識字也不懂畫的,可是這樣瞧著,也覺得這牡丹畫的十分飽滿喜慶,看著就讓人頓生吉祥之意,心里也高興起來。

  “鄭郎君是讓我把畫拿出去裝裱一下,然后掛在房里么?”蘆笙打小就十分佩服能識字能作畫的人,這時候?qū)︵嵉で嗟膽B(tài)度也明顯恭敬了不少,仿佛即便是跟他湊得近些,也能讓自己身上沾染點文氣兒。

  “不是,這畫是給你的。”鄭丹青微笑道,“昨天說要給你謝禮的,謝禮便是這幅畫……我知道你留著這畫恐怕也無用,便直接拿去賣了吧,換的幾個錢來,給你自己重新做一件衣衫也是好的。”

  蘆笙聞言愣了半晌,只眼睛都不眨的盯著鄭丹青瞧,片刻之后,那一雙眼睛里竟泛出幾分紅暈來。

  半大的孩子害怕自己丟人,趕忙低了頭。

  低頭之后又怕淚水會滴在畫上,把畫毀了可怎么辦?

  一時之間,這孩子竟茫然不知所措了。

  鄭丹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道:“我也不了解如今書畫的行情,這幅畫到底能賣多少銀錢,我也是拿不準的。說不定一文錢都賣不出去也難說。要是真的賣不出去,你可別怪我?!?/p>

  “不怪的!不怪的!”蘆笙用袖子將眼淚抹了,又小心翼翼的將畫收好,仍舊用雙手捧著,“就算是真的賣不出去,拿回家里掛著也喜慶。這畫怪好看的,我看逢年過節(jié)街面上賣的紙畫都沒有這個好看那!那紙畫都得賣十文錢一張,這幅畫還不得、還不得……”蘆笙思付了一下,然后把心一橫說了個狠價錢,“還不得賣他個二十文錢??!”

  蘆笙所說的“紙畫”就是后世的年畫。

  把一個仿顧愷之能仿到以假亂真之人的畫作,跟街面上匠氣十足的年畫作為對比,鄭丹青聽在耳朵里,也不禁莞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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