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到年關(guān)。
我花重金買了藥,臉上傷已好了。
養(yǎng)傷期間,皇帝不曾命別人招魂,想來已經(jīng)是習慣我了。
這夜皇帝宴請群臣,宮里處處張燈結(jié)彩,好不熱鬧。
我卻發(fā)現(xiàn),皇帝孤身躲在僻靜的池邊,手指不斷按壓眉心,該是頭痛癥又發(fā)作了。
老皇帝育有九子,他能奪嫡,個中艱辛可想而知。
頭痛癥也是那時候留下的。
夜風寒涼,我穿著輕薄紗衣飄然若仙,提燈籠在池上方站定。
我喚他,「蕭枕晏,接住我?!?
明亮笑容映著融融燈火,該是很美的,我望見他眼底的驚艷與觸動。
他甚至來不及分辨我究竟是誰,我便輕巧躍下,撲進他早就張開的雙臂間。
我將燈籠塞進他手心,驅(qū)散這一方黑暗。
手指撫上他的太陽穴,輕輕柔柔地按著。
我想,對一個常年在黑暗中穿行的人來講,這溫暖鮮活應該是很難得的。
不然皇帝也不會不問我是誰,就將我抱回寢宮。
龍床上糾纏時,我輕咬住他唇畔,含笑的聲音模糊,「你還分得清眼前人究竟是她,還是我么?」
他眼神一暗,將我剩下的話堵回口中。
一夜纏綿,隔天還沒下床,皇帝就下旨封我為妃。
賜封號「昭」。
皇帝隔三差五翻我牌子,偶爾只是坐著閑聊,更多時候還是讓我招魂。
那日皇帝和「梅妃」在御花園賞景,我不復年關(guān)夜里的鮮活,站得距他遠遠的,清冷孤高如梅間雪。
梅讓雪向來是這樣的,唯有在面對謝棠枝時,會偶爾透出一點笑。
年少不懂事時,我花了大功夫模仿她,以為這樣謝棠枝就會喜歡我。
結(jié)果自然是徒勞。
可這段經(jīng)歷倒是幫了我,皇帝一點疑心都沒起。
他只是靜靜望著我,將拳頭攏在袖間,一邊忍著頭痛,一邊壓抑住掐我脖子的心。
「皇上,臣妾知錯了,求您讓妾見姐姐一面,當面向她道歉吧!」
玉妃忽然闖進來,眨眼間就沖到我眼前,握住了我的手。
她那眼神又恨又懼,想對「梅妃」說什么,卻在對上我眼神的一瞬變了臉色。
「你不是姐姐!」她一字一頓。
嘴角的疤隨說話時一牽一動,看起來滑稽可笑。
或許恨和愛真的界限不清,皇帝都看不出來我是仿冒的,玉妃卻一眼就識破了。
玉妃聯(lián)合她的母家將我壓上大殿,指責我騙皇帝,又侮辱了梅妃,請愿將我處斬。
我跪得挺直,一雙眼直直迎著皇帝的目光。
他真沒看出我不是梅妃么?
那為什么在玉妃戳穿我時,他神情一點都不意外?
他看我時,眼底真的一點都沒有時寄歡這個人么?
那為什么我會被封妃,還能擁有自己的封號「昭」?
當著梅家和皇帝的面,我揚聲道:
「奴是冒充了梅妃,因為奴喜歡陛下!」
我在賭。
賭我在皇帝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些分量。
皇帝居高臨下看我,緊皺的眉頭說明他煩躁極了。
重重嘆息一聲,他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