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杜氏,本是商賈之女,兩年前應選入宮被撥到織繡署當差。奴婢的姨母金氏是淮安侯府的姨娘,故而年幼便與世子相識,并漸生情愫……”
杜若卿聲淚俱下。
“世子屢次向奴婢暗示,與公主的婚事實屬無奈,暗示他心中永遠有奴婢的位置……”
她每說一句,淮安侯父子的臉色就越難看了幾分。
“奴婢所言不虛,有書信為證!”
兩人來往的書信只有寥寥幾封,都一一陳列在地面上。
淮安侯定眼一看,果真是長子的字跡!
他面如土色,整個人晃了晃。
金姨娘是亡妻喬殊蘊的陪嫁丫頭,趁他醉酒懷上了裴翊之那孽種,害得殊蘊含恨難產而亡。
如今她的外甥女又來害他和殊蘊的孩子了!
裴禹瑾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挽回局面,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皇帝一錘定音:“此事到此為止,婚事取消,待合適的時機朕會昭告天下?!?
沒等淮安侯父子反應過來,他倆連同杜若卿已經被內監(jiān)們強押著出了殿外。
康皇后柔聲細語安慰女兒,“天底下好男兒多得是,寧寧不必為這么個臟男人傷心?!?
“你母后說的極是。”皇帝也溫聲附和。
“兒臣沒有傷心,倒是讓父皇母后為兒臣操心了?!崩羁祵幈羌夥核帷?
康皇后抱著女兒,滿心憐愛,“母后原就舍不得你這么早嫁人的,這下好了,索性再待幾年也無妨。”
李康寧再次想起那場預知夢,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因她識人不清,遇害身亡,連累母后抑郁而終。
所幸一切都還來得及。
李康寧垂下眼簾,一滴淚水無聲滑落。
她已經同裴禹瑾那表里不一的偽君子退婚了。
夢里的事定不會再度上演。
勤政殿外,日照當空,萬里無云。
淮安侯大腦一陣眩暈,雙膝陣陣發(fā)軟。
完了。
正值三伏天,裴禹瑾背后一陣發(fā)寒,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僅沒了與公主的婚事,他的仕途也全完了……
裴禹瑾聲線微抖,“父親,兒子沒有做過這等有辱家風之事,您要相信兒子……”
淮安侯回過神來。
是了,他與殊蘊的孩子怎么可能會是三心兩意的人呢?
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淮安侯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怒氣沖沖直往庶子裴翊之的住所去。
裴翊之這會子正在院內親自清洗圣上昨日御賜的戰(zhàn)馬。
膘肥體壯的汗血寶馬剛淋過水,深棕色的毛發(fā)油光可鑒,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
淮安侯闖了進來,怒聲質問:“裴翊之!是不是你故意指使你的表妹構陷禹瑾!”
“現(xiàn)在禹瑾與公主的婚事取消了,你高興了吧!”
裴翊之聞言錯愣一瞬,旋即胸口劇烈起伏。
“公主與大哥的婚事取消了?”他一字一頓詢問。
淮安侯勃然大怒,“你究竟意欲何為!非要毀了你的大哥,毀了我們淮安侯府才滿意嗎?”
裴翊之一語不發(fā),徑直轉身離開。
“你個孽障,你要去哪里?”淮安侯追了上來。
但裴翊之腳底生風,他很快就跟不上了,只能氣急敗壞地立在原地跺了跺腳。
外臣不得隨意進入帝后與皇子公主所居的內宮區(qū)。
裴翊之知曉公主每每在行宮遇到煩心事,便會在千頃湖的長堤上駐足許久。
他得去碰碰運氣。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他想。
在前方為公主開路的小祿子遠遠就發(fā)現(xiàn)了他,雙眼透著敵意。
他因發(fā)現(xiàn)前駙馬行為不端而榮升公主身邊的首領太監(jiān)。
這會子遇上前駙馬的庶弟,他更是警惕萬分。
“公主殿下,有不長眼的東西在,奴才這就去給您清道?!?
“不必?!崩羁祵帞r下了小祿子。
她倒沒有因為裴禹瑾而遷怒這位剛立下彪炳戰(zhàn)功的年輕將軍。
尤其這人在那預知夢里,約莫一年后就為國捐軀戰(zhàn)死沙場了。
裴翊之墨眸生亮,不卑不亢作揖行禮。
“微臣裴翊之參見公主殿下,愿公主千秋長樂?!?
他的聲音清沉,富有磁性。
李康寧忽然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里聽過。
這一躬身裴翊之才發(fā)覺自己身上穿著半舊的玄色常服,還有方才洗馬留下的水漬。
應該換一身新衣再來的。
他懊悔不已。
“免禮?!崩羁祵幧裆?。
裴翊之站直,雙眸一瞬不瞬凝視著眼前容顏嬌美明艷的女子,視線熾熱如烈陽。
頭一回這般近距離接觸,李康寧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這裴翊之居然如此俊美,劍眉星目,尤甚其兄。
只是他過于高大英武,膚色又在戰(zhàn)場上曬成了淺麥色,叫人忽視了他刀鑿斧刻般英俊的五官。
她在女子中算得上高挑的,足有七尺高。
但眼前男子顯然比她高了快兩個頭。
她的父皇身長九尺,這裴翊之估計也差不離。
裴翊之耳尖發(fā)燙,竭力壓抑著胸腔那股洶涌、濃烈的熱意。
“公主殿下,微臣前來是為毛遂自薦?!?
李康寧聞言,眼皮都跳了一下。
毛遂自薦?跟她自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