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行走的惡魔 1

　　我坐在店里，手里拿著一封封我爸之前寫給我的信，但是我現(xiàn)在不敢讀這些信，我怕我剛一打開這些信，就會哭出來。 　　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我爸一直都是給我寫信，他不怎么太會用微信，也不發(fā)短信，他說發(fā)短信說事總感覺太隨便了，還是寫信好，我后來也保留了他這種優(yōu)秀傳統(tǒng)，給好朋友送祝福，一律用寫信的方式。 　　我剛上大二的時候，爸媽開車送我去的學(xué)校，兩口子把我的日常用品都置辦齊全，又給我買了好幾件新衣服。在他們回家之前，爸爸一直反復(fù)對我說，田鑫你已經(jīng)長大了，一定要學(xué)會自己照顧自己。 　　我當(dāng)時聽的耳朵都起了繭子，心想爸爸一直以來都是惜字如金的，怎么一下子變得這么墨跡。而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爸媽那次離開，竟然成了永別。他們在回去的路上發(fā)生了車禍，雙雙離世。 　　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來消化悲痛，而直到今天我也想不明白，爸爸開車那么穩(wěn)，怎么就會發(fā)生車禍呢？我大姑后來和我說，爸爸媽媽給我留了一筆遺產(chǎn)，不過要等我到35歲再把遺產(chǎn)給我，具體有多少錢她也不告訴我。 　　我治好張桐的第二天，在離開他家之前，張桐歪著小腦袋，天真的問我說：“田叔叔，我以后還能不能再見到我爸爸？” 　　我腦海里瞬間浮現(xiàn)出我曾經(jīng)再熟悉不過的爸爸的笑臉，輕輕嘆息道：“不會了，我們都再也不會了。” 　　我剛把眼前的信都收起來，便接到了邵帥的電話，他在那頭有些焦急的說道：“我說哥們，你忙完沒有呢，我這邊可都等你呢，看在咱們是老同學(xué)的份上，你就過來幫我一個忙唄，啊，再說，兩萬塊，這獎金可是我們這個研究所有史以來最高的了，要我說你就別猶豫了?！? 　　我耐著性子聽他說完這堆廢話，接著說道：“好，我去！” 　　邵帥所在的研究所，地處我們的市中心，四周被各種富麗堂皇的大廈包圍著，且出門不到五十米就有地鐵，交通十分便利。我們學(xué)校畢業(yè)的學(xué)生，沒有過硬的門子，是絕對來不了這里的。 　　邵帥很客氣的接待了我，我問他關(guān)于患者的情況，邵帥笑道：“你知道我這個人，最不擅長的就是表述，我只能告訴你他的名字叫溫兵，現(xiàn)在他人就在我們所里，你干脆自己去了解?！? 　　我又問：“你們所那么多高人，隨便拿出來一個都是這方面的超級專家，怎么會輪到我這個無名小卒？” 　　邵帥苦著臉說：“兄弟你有所不知，這個溫兵自打進了我們研究所到現(xiàn)在，就沒說過一句話，他父母也不愿多透露，這樣，兄弟，我和你保證，只要你能讓他說一句話，我立馬給你打一萬塊過去?！? 　　我笑著說：“先過去看看情況吧?！? 　　研究所的人把溫兵單獨關(guān)到一個屋子里，屋子內(nèi)的陳設(shè)十分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溫兵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 　　我并沒有進到屋里面，是在透明的玻璃門里看到屋內(nèi)的一切，我注意到溫兵的雙手被綁到椅子上，就問邵帥為什么要這么做。邵帥表情有些夸張的說：“你不知道，這個人有嚴(yán)重的暴力傾向，十分嚇人?！? 　　我說很多人都有潛在的暴力傾向，不能因為這個就把人給綁起來。邵帥笑著說：“真是什么事都瞞不過你，這么說吧，他有時候并不能夠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邵帥說這話的時候，手不經(jīng)意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便知道他沒有同我講實話，房間里的溫兵情況肯定比他說的還要嚴(yán)重，不過就像邵帥所說的，具體的情況，還得我自己進去了解。 　　我于是輕輕打開門走了進去，坐到了溫兵對面。從我進屋一直到坐在椅子上，整個過程，溫兵頭都沒有抬一下，好像對誰來看他這件事漠不關(guān)心。 　　溫兵看樣子也就20歲出頭，比我小不了幾歲，很帥氣，但是眉宇間隱隱帶著一股邪氣，給人一種不舒服的壓迫感。 　　我安安靜靜的坐在他的對面，他不抬頭不說話，我就也不說話，這種看似無關(guān)輕重的舉動，實際上是一個巧妙的心理博弈，誰堅持到最后，誰就掌握了主動。 　　邵帥一直在門外盯著我看，見我進去以后，半天也不說一句話，有些著急，就給我發(fā)了一個微信，問我在搞什么？ 　　我心想，向他這樣的學(xué)渣是不會明白我這樣做的意義的，我也懶得和他解釋，只回了一個字：“等！” 　　邵帥沒有回我的信息，但是在門外來回的踱著步子，看樣子是急的夠嗆。 　　而我依舊一句話也不說。我和溫兵好似兩尊佛像，對坐了將近半個多小時，他終于把頭抬起來，有些好奇的看了我一眼，而我依舊是坐著，眼睛掃向別處，一句話也不說，這樣又過來大概十分鐘，溫兵終于沉不住氣，問我道：“你是誰？” 　　我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你這個問題還真把我給問住了，我活了20多年，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我是誰。” 　　說到這，我故作深沉的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我是誰？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 　　這個時候，我又收到一條微信，我偷偷打開來看，是邵帥發(fā)過來的：“兄弟，你真神了，我現(xiàn)在就給你轉(zhuǎn)賬一萬塊?！? 　　我看完這條信息，連忙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揣進兜里。 　　溫兵又問我：“那你來干嘛？” 　　我笑著說：“你已經(jīng)問了我一個問題，為了公平，也先讓我問你一個問題，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溫兵說：“可你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解釋道：“我回答了，只是能力不夠，答得不明確而已，回不回答是態(tài)度問題，答不答得上來是能力問題。” 　　溫兵黯淡的眼神里閃出一絲光，我立刻一陣竊喜，第一回合的博弈，我大獲全勝。溫兵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問吧?！? 　　我于是說：“你為什么會坐在這里？” 　　溫兵嘴角微微上揚，冷笑道：“那是因為他們不了解我，他們?nèi)绻私馕?，會直接殺了我?！? 　　他說的輕描淡寫，一臉的不屑，卻字字刺耳。 　　我聽了他的話有些吃驚，卻盡量不讓自己表現(xiàn)得吃驚，我說：“這么評價自己的，我還是頭一次聽到，謝謝你讓我長了見識。” 　　溫兵依舊面無表情的說：“不用客氣，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我繼續(xù)問他：“那你和我解釋一下，為什么說他們?nèi)绻私饽?，會殺了你呢？? 　　溫兵極不明顯的笑了一下，說道：“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我忙擺了擺手說：“抱歉，我無意冒犯規(guī)則。” 　　溫兵說：“你很有趣，我喜歡你?！? 　　我笑道：“感謝美譽，你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問第二個問題吧?！? 　　溫兵問：“你有信仰么？” 　　我笑道：“我信共產(chǎn)主義?！? 　　溫兵冷哼道：“幼稚?！? 　　我立刻反問他：“那你信仰什么？” 　　溫兵說：“我信所有邪惡的東西?！? 　　溫兵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極其堅定，不帶有一絲玩世不恭的成分，這讓我有些驚訝，我于是說：“為了掩飾自己的空虛和迷茫，為了反叛而反叛的故作氣質(zhì)，我倒是覺得這是一種很幼稚的耍帥行為，年輕人就是愛用這種方式標(biāo)榜自己的與眾不同?！? 　　溫兵冷哼道：“你最好不要自以為是的教訓(xùn)我，你以為你自己什么都清楚，其實不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并不了解我?！? 　　我忙說：“那你就讓我好好了解了解你?！? 　　溫兵只說了句：“我累了?！? 　　接著就再次把頭低下。我原本已經(jīng)占了上風(fēng)，卻因為心急敗下陣來，我知道再問任何事都是在做無用功，于是便退出了房間。 　　邵帥見我出來后，立刻迎過來不斷的對我伸拇指，說：“老同學(xué)，你太牛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我對邵帥說：“把他放了吧，他就是一個被慣壞了的紈绔子弟，沒有什么的?！? 　　邵帥立刻收回笑容，我沒再說什么，徑直離開了研究所。 　　第二天一大早，我再次接到邵帥打來的電話，電話中的他顯得十分焦急：“田鑫，你快來一趟吧，溫兵出事了？” 　　我一驚，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忙問道：“出什么事了？” 　　邵帥說：“他把今早給他送飯的趙姨給打傷了，傷的很重，腦袋都被開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