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天下蘇門作者:禾七時間:2024-10-19 03:00:02
這次司馬城卻閉著嘴不說話。冰窖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想想著各自的心事。蘇洛走到水晶棺前,看了看,發(fā)現母妃身上的紫色印記慢慢淡去。
突然便聞得地面上有刀槍碰撞之聲,司馬城和蘇望山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即又恢復平靜。蘇望山淡淡地道:“該來的始終會來,希望司馬樓主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想不到,我這一生處心積慮挖空心思,卻是這樣的結局,也罷也罷,人生本如白駒過隙,我也不枉了這一生?!?/p>
蘇洛突然驚醒過來,意識到什么,搖著蘇望山的手臂道:“爹爹,如何說此等喪氣話,母妃可不是剛救活了嗎,爹爹怎的就要舍棄我母女二人而去?!?/p>
蘇望山眼神空洞,摸著蘇洛的頭道:“洛兒,十六年前若不是為了養(yǎng)育你成人,父王早已追隨你母妃而去,如今你長大成人,我也能安息了,我這十幾年來苦心經營,只為你好好活著,父王去后,永遠記得一句話,不要報仇,我與你母妃只想著你這輩子安安心心地活著。”
蘇洛聽這話已泣不成聲,司馬城在一旁幽幽地嘆氣。突然一個聲音從冰窖入口處淡淡地傳來:“難為天下父母心了。”
蘇洛看去,不知何時,兆慶帝著一襲明黃的龍袍站在不遠處,他身后是幾個帶刀的侍衛(wèi),有幾個身上還染了血,想是剛剛經過一場不小的惡戰(zhàn)。
蘇洛倒吸了一口冷氣,兆慶帝輕輕地走到李竹青的棺木前,摸著她的臉,聲音很柔很柔地道:“青兒,你何苦至此?當年你若是選了我,又何苦牽出這么多事來,何苦落得如此田地?!币粫r之間,蘇洛突然明白了兆慶帝第一次看到自己事那種恍惚的眼神,或許,他看到了母妃的身影。
棺木上的女子緩緩坐了起來,也不看兆慶帝,走到蘇望山身邊,淡淡地叫了一聲:“山哥!”笑靨如花。這一笑果真是傾國傾城,沉魚落雁。
蘇望山牽著她的手,柔聲道:“青妹,那是我們的女兒,洛兒?!比缓笫疽馓K洛過來,蘇洛走過去。李竹青摸了摸她的頭道:“洛兒,叫一聲娘!”李竹青說這話的時候很安祥,越是安詳,蘇洛越是有種強烈的不安,眼淚嘩嘩地流下來,喊道:“娘!娘!”
李竹青開心地笑了,她給蘇洛擦眼淚,道:“方才我早就醒了,你們的話我都聽到的,洛兒,你父王為了你,茍活了這十幾年,答應娘一個事?!碧K洛點了點頭。
李竹青道:“無論如何,活著!”
蘇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兆慶帝一把拉起李竹青道:“青兒,你們一家三口團聚了,可是可憐了朕這個孤家寡人了。”
李竹青道:“慶哥哥,你又何必如此,不是自己的始終強求不得?!?/p>
兆慶帝笑了,冷冷地道:“朕天下都得了,難道一個女子都得不了嗎?十多年前我失了你,如今我要雙倍拿回來。從今往后,我要讓你們嘗嘗什么是生不如死!”然后示意他身后的侍衛(wèi)將李竹青拿下。
李竹青卻呵斥道:“住手!”
幾個侍衛(wèi)停下,看著兆慶帝。
李竹青卻不看他,抱住蘇望山道:“山哥,我們不在,洛兒一個人可以嗎?”
蘇望山拍了拍他她的肩膀道:“可以的,她是你生的,性子隨了你!”
李竹青點了點頭,開心地落了淚。
突然“哧”地一聲,一只發(fā)釵穿過李竹青的心臟,鮮血流了下來,她手握著發(fā)釵,卻笑了,道:“山哥,我今生無悔了!”然后閉了眼,深深地扎在蘇望山懷里。
蘇洛和兆慶帝同時尖叫著跑過去,接著又是“哧”的一聲,一把匕首穿過蘇望山的胸口,他緊緊地抱著李竹青,用僅有的一點力氣對蘇洛說“活著!活著!”
蘇洛拼命地點頭,模糊的淚眼中,仿佛看到蘇望山對她微笑。那插著匕首的地方流出了汩汩鮮血,染紅了蘇望山暗紅的長袍,也染紅了李竹青潔白的衫衣,他們身上的血在流,已經分不清哪些是哪個的了。
蘇洛流著淚用手堵著流血的傷口,道:“爹爹,娘,你們流了好多血,會不會疼,洛兒會醫(yī)術,洛兒給你們止疼可好?”可誰也不會回答她的話,因為他們的身子已經開始冰冷。
蘇洛的淚掉在血里,溫熱了冰窖中冰冷的地板。她卻死死地抓著蘇望山和李竹青,一刻都不放松。
突然兆慶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青兒,你就這般對我嗎?活兩次,死兩次你都不愿多看我一眼。你要死,我便讓你死了也不得安寧!”然后拖起李竹青的身體,將她抱入懷中。
蘇洛用手推他卻推不動,蘇洛叫道:“司馬城你死站著干嘛?把這人渣給我推開!”
兆慶帝暴跳如雷,松開李竹青,怒道:“你罵我人渣,來人??!把蘇洛的頭給我砍下來。”
司馬城抱著蘇洛,扎眼的功夫便和他一起跑到冰窖外的小屋前,蘇洛想不到他的輕功之高深,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僧斔麄兊搅诵∥萃鈺r,才發(fā)現屋外密密麻麻的都是官兵,拿著槍指著他們二人。
兆慶帝緩緩從冰窖中步出,道:“落霞莊果然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
蘇洛在司馬城耳邊細聲道:“如今這情勢,你一個人突圍倒是可以逃脫,若是帶上我,我們二人都脫不得,你走吧!他們不會殺我!”
司馬城聽了蘇洛的話,思考了片刻,卻猶豫不決,雖然深知兆慶帝對蘇洛有所忌憚,不會殺她,可丟下她一人離開卻讓他痛苦不堪。
蘇洛看他猶豫不決,從懷中取出匕首,放到自己脖子上道:“你走是不走?”
兆慶帝心叫不好,呵斥道:“一個都不許走!”可他終究是晚了一步,眨眼之間,司馬城已躍至一丈開外。
蘇洛看著他放倒幾個騎兵,搶了匹馬飛奔出谷,想已無大礙,便回過頭來對著兆慶帝,兆慶帝冷笑道:“你不怕死?”
蘇洛將匕首放在手中把玩也不看兆慶地,淡淡地道:“皇上,方才您也看到了,父王和母妃都讓蘇洛活著,蘇洛本是不怕死的,可如今受了父母之命,就死不得了,還望皇上指條活路。”
兆慶帝幽幽的雙眼看著蘇洛,看了許久,最后仰著頭對天哈哈大笑了起來,笑道:“李竹青啊李竹青,你生的好女兒!”
聽他念到母妃的名字,蘇洛把玩匕首的手微微一頓,便又恢復如常,她現在只想活著!
蘇洛與兆慶帝出了谷,便看到子蘇被束著手站在眾兵士中,蘇洛向兆慶帝道:“皇上,蘇洛身子弱,自小就習慣了子蘇姐姐的照顧,將她給我吧!”
兆慶帝點點頭。
過了一會,便看到太子劉郢領著十幾騎兵朝小院中走來,他看到蘇洛先是一愣,隨即跪在兆慶帝面前道:“兒臣讓他跑了,請父王降罪!”
兆慶帝拜拜手道:“罷了,朕昨日派人圍剿落霞莊,偌大的一個莊子竟走得一干二凈,這落霞莊并非等閑之輩,若是那么容易讓人抓住,他司馬城便不是落霞莊主人了!”
兆慶帝說這話的時候,蘇洛沒聽清,蘇洛自顧著把玩手中的黑色匕首。直到劉郢那身明黃的長衫在她眼前出現。
蘇洛也不看他,摩挲著匕首,淡淡地道:“蘇洛只想知道一件事,今日之事,太子殿下是否早已知情?”
對面?zhèn)鱽韯③宦暯踅^望的回答:“是!”
蘇洛便淡淡地笑了,笑得滿面春風,傾國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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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陵安的路上,蘇洛一直在面無表情地把玩著匕首,仿佛那匕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玩的東西,吸引了她所有目光和焦距。
子蘇看著蘇洛,嘆了口氣道:“小姐,王爺入谷前叮囑我們,若是有人來犯,便束手就擒,活著,以護小姐周全!谷內的死士,半數已撤走!”
蘇洛把玩匕首的手一頓,眼神迷亂,道:“原來,父王早料到有今日……”眼中的水霧越聚越濃,最后化作水珠,大顆大顆地滴在黑色的匕首上,被淚水沖刷過的匕首,顏色更深了,那觸目驚心的黑刺痛了子蘇的眼。
自此以后,子蘇便再也沒見過蘇洛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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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慶二十六年,冬,宣國沛王蘇望山回鄉(xiāng)省親途中遭劫,不幸遇難,與沛王妃合葬于江南揚州。蘇洛恢復女兒身,兆慶帝封之青洛郡主,獨承蘇業(yè)。
蘇洛把玩著手中的圣旨,笑了:“母妃,我為青洛郡主,你可歡喜?”
子蘇看著蘇洛把玩圣旨,嘆了口氣道:“郡主,太子求見?!?/p>
蘇洛淡淡地道:“宣吧!”
看著劉郢徐徐而入,蘇洛淡淡地道:“不知太子殿下光臨寒舍,所謂何事?”
劉郢看著蘇洛,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可到了嘴邊,卻是一句淺淺地:“無事,只是來看看你近日可好!”
他與她,終究是隔著一種叫做仇恨的東西,跨不過,穿不破,堵得人處處是傷,痛苦不堪。雖然蘇洛一句話都不說,蘇洛也未曾抱怨未曾心傷,還時時笑意盈盈,可他看得出,她的笑從未到過眼底,她的笑里,總隱藏著一種無邊的落寞。
蘇洛道:“近日倒是頂好的,只是連日的大雪,可惜了院中的梔子花了?!?/p>
劉郢道:“來年還會長出新的不是?”
蘇洛淡淡地道:“會的。雨雪年年有,這花也年年開?!?/p>
之后便是沉默。
過了許久,子蘇來催道:“郡主,時候到了,可別誤了進宮的時辰!”
蘇洛微微點頭,向劉郢道:“殿下,蘇洛須進宮面圣,恕不奉陪了!”
劉郢道:“我與你一道入宮。”蘇洛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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