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東宮正殿。
天空中劃過一道藍(lán)弧,繼而一道驚雷平地炸響。
半臥羅漢床的李承乾猛然睜眼,一身常服早被打濕。
同一時間,一股不屬于他的記憶涌入腦海,他似有所感,苦笑搖頭。
他死了,也穿越了。
如今的他,是李承乾,字高明,那個謀反落敗被貶黔州的李唐太子。
“殿下,請速速動身,陛下還在等著?!?
開口說話的,是位身著明光鎧的衛(wèi)士。
直到此刻,李承乾才發(fā)現(xiàn),東宮正殿之內(nèi),竟站著一排金吾衛(wèi)!
他們的身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氣。
不知為何,這一刻的他心中升騰起一股莫名怒火。
那衛(wèi)士再度抱拳作揖,“殿下?”
李承乾壓下心中怒火,搖晃著站起,“走吧?!?
踏出門外,瞥見數(shù)具橫七豎八扔在一旁的尸體,他的頭再次劇痛。
關(guān)于此前的記憶,一點點在腦海中浮現(xiàn)。
一刻鐘前,金吾衛(wèi)奉命入東宮,將稱心、秦英等數(shù)人在前身面前斬殺。
前身傷心過度,悄無聲息離世。
因此,才給了他機會,由他這個從二十一世紀(jì)穿越而來的靈魂掌控身體。
只是,雖成為一朝太子,可李承乾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他這個太子頭上的父親,可是李世民!
能在史書數(shù)百位皇帝中,位列前三的太宗皇帝!
而且,據(jù)史料記載,這個太子李承乾可是被親弟弟逼著造反來著。
根據(jù)原身的記憶,算算時間,距離他謀逆兵敗,貶為庶人還有一年光陰。
也許,還有一些時間……
紫宸宮距離東宮并不遠(yuǎn),短暫思考間,李承乾已經(jīng)走到那座恢宏宮殿前。
此刻紫宸殿空空蕩蕩,靜得可怕,李承乾一步一拐邁上臺階。
身后,那片天空陰云密布,不見半點光亮,獨自登高的李承乾宛若獨行于黑暗間,彷徨無助。
按教科書上寫,這兩年,李世民對他有諸多不滿,偏愛李泰。
方才,更是因他結(jié)納男寵,對他發(fā)了雷霆之怒,派金吾衛(wèi)殺了他的那些身邊人。
此刻召見,十之八九免不了一頓責(zé)罰。
李承乾感覺很委屈,內(nèi)心也很緊張。
但他卻無法逃避,既然已經(jīng)繼承了身體,就算是天上掉刀子,那也得挨著。
紫宸殿內(nèi)。
那位帝王身著龍袍頭戴冕冠,雖近知天命,一雙眼睛依舊炯炯,不顯疲態(tài)。
他正是大唐的太宗皇帝、李承乾的父親,李世民。
看著李承乾一步一拐,艱難登高,宦官小心試探問,“殿下,要不奴才去扶著太子?”
“讓他自己上來!”
李世民面無表情,一雙瞳孔卻透著無限怒火。
他不懂,他培養(yǎng)了近二十多年的王朝繼承人,怎就變成這幅模樣?
寵信宦官、性情暴戾、龍陽癖好、無心政務(wù)……
尤記當(dāng)年,太子早慧仁孝,性情溫順仁慈,深得他與皇后喜愛。
稍年長些,開始學(xué)習(xí)儒學(xué)、政務(wù)后,亦是勤勉有加,時常與師長探討國事政務(wù),在百官間口碑極好。
他想明白,為何好好一個繼承人,短短幾年就淪落到如此這幅模樣?
越是細(xì)想,李世民心中失望更多一分。
難不成,真的是我選錯了?
高明,并非大唐的繼任者?
越是這般想,他腦海中,另一個身影愈發(fā)具象。
當(dāng)此時,李承乾已然走完一百零八級臺階,站在殿內(nèi)。
他走近那道端坐高處的身影前跪下,“兒臣,叩見父皇。”
李世民冷眼看著李承乾。
那一聲父皇,并沒有讓他想起昨日種種溫情。
愈是看著這張臉,李承乾所做的那些荒唐事,反倒一樁樁一件件被回憶起。
他怎么就立了這么一個沒用的東西當(dāng)太子?
真是丟盡李家的臉面!
李承乾小心抬眼打量逐漸走近的李世民。
以往只在史書中見過畫像的人物,此刻就這么站在他面前。
某種不安與好奇占據(jù)了他的大腦。
當(dāng)他回過神時,李世民已站在他面前。
或許,我該認(rèn)錯?
李承乾想著。
身為一國太子,不止豢養(yǎng)男寵,還和男寵同吃同住,這著實有些荒唐。
“拿來!”
李世民如雷霆般震怒的聲音在紫宸殿內(nèi)炸響。
殿內(nèi)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嚇一跳,聲音都有些顫抖,“陛下,什么?”
“戒尺!”
宦官不敢耽誤,當(dāng)即命人取來戒尺。
戒尺在手,李世民盯著李承乾的眼睛命令道:“趴下?!?
李承乾愣了愣,抬頭看向李世民,換來的,是更為嚴(yán)厲的呵斥,“趴下!”
李承乾轉(zhuǎn)身,趴在大殿之上。
那只染有舊疾的腿因無法伸直而在微微顫抖著。
看著李承乾的背影,李世民心中掀起陣陣劇痛。
這孩子,幾年前分明還是百官贊賞的仁德君子?。?
是無數(shù)人眾望所歸的大唐繼承人,是他心中的驕傲。
怎么一眨眼,就成了如此這幅模樣?
可短暫的溫情并不能阻止李世民的決定。
“啪!踏!”
他揚起手中戒尺狠狠落下,戒尺在吃力下,瞬間崩斷。
李承乾忍著劇痛,沒敢發(fā)出聲音,可砸在脊柱上的戒尺帶來的劇痛讓他身體忍不住顫抖。
這些落在李世民眼中,并未喚醒他的父愛。
他眼神凌厲,“取馬鞭!”
他認(rèn)為,子不教,父之過。
高明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是因為他給的嚴(yán)苛還不夠,今天必須要讓他好好記住教訓(xùn)。
握住馬鞭的李世民再次揮動,刺骨疼痛鉆進(jìn)李承乾心中。
那股痛,遠(yuǎn)比腿疾的煎熬來得更折磨更絕望。
可他依舊沒有發(fā)出聲音,他在忍。
“說話!錯了沒有?”
李承乾的沉默并未讓李世民消氣,反倒進(jìn)一步激發(fā)起他心中的怒火。
他恨,恨眼中的嫡長子不爭氣。
恨他自甘墮落。
更恨他此刻的逆來順受。
怒火越重,他揮動馬鞭速度越快,一遍一遍鞭撻著李承乾的后背。
可他忘了,李承乾已經(jīng)二十三了,他不止是太子,更是他的兒子!
沒有一個父親會如他這般鞭撻自己的兒子,更沒有一個父親會這般貶低他的兒子。
接連七鞭,將李承乾后背打得鮮血淋漓,更將他的尊嚴(yán)、他的驕傲擊碎,踐踏。
忍到最后一刻,李承乾轉(zhuǎn)身面朝李世民。
這一鞭已然落下,落在他的臉上。
一條森然血痕斜著將李承乾的臉一分為二,李世民倉惶收手,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只差一寸,若他再往左一寸,那一鞭將會落在李承乾的左眼上。
李承乾搖搖晃晃站起,抹了把臉,鮮血,將視線所及染得鮮紅。
他看向李世民苦笑:“父皇,夠了嗎?”
李世民藏起不忍,冷冷看著他,“跪下,你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