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蘇紫睡到自然醒。
兩世為人,她也是頭一回睡享受這么柔軟寬敞的床榻。
心滿意足地滾了兩圈,蘇紫才不徐不疾地起身梳洗,為自己畫好燙傷妝。
“冬兒,我出去一趟,你照顧好公爹。”
昨天清點庫房的時候,蘇紫收繳了一千兩銀票,和近二百兩碎銀。
按照穆顯吉五品諫議大夫的俸祿,可存不了這么多閑錢。這些都是他走私與買賣官職的非法獲利,更多的贓款還不知道被藏在了哪里。
蘇紫把碎銀全搬到自己屋里,然后帶著一千兩銀票出府,第一時間去錢莊存到了自己名下。
手里有錢,心頭才不慌。
……
清晨的集市熱鬧喧嘩,各色叫賣聲不絕于耳。
蘇紫走進首飾鋪,“簪花怎么賣?”
店小二單手撐著下巴打瞌睡,“次等的十文一朵,中等的三十文。”
蘇紫拿起一朵鑲嵌了碎玉的簪花打量,“這個呢?”
店小二睜開眼縫,“這可是鑲嵌了寶石的簪花,一兩銀子一朵?!?
蘇紫:“每個顏色來一朵?!?
“啥!?”
“我說,每個顏色都要?!?
店小二打哈欠的動作頓住,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對上蘇紫滿含威壓的眼神,才如夢初醒。
“好好好!夫人請稍等,我這就去給您包起來!”
“等等。”蘇紫把人叫住,指向他身后的鎮(zhèn)店之寶,“這套翡翠頭面也要?!?
店小二吸氣,“這可要一百兩!”
銀票輕飄飄落在桌面上,卻砸得對方心頭一顫。
店小二嘴角咧到了耳后根,沒想到大清早就能遇上這么豪橫的貴客。
“您請坐,小人這就去給您泡茶!”
蘇紫對著銅鏡將簪花別在發(fā)間,鏡中少女明眸善目,清秀白皙,駭人的疤痕被面紗遮住,堪堪露出些邊緣。
上一世繼母林秀兒時常給妹妹買新衣服和首飾,把她打扮得如花似玉,而自己只配穿得跟丫鬟似的在旁伺候。
但凡她流露出絲許羨慕的情緒,林秀兒就會嚴厲教育。
“你是姐姐,凡事要謙讓?!?
等到妹妹受罰挨訓的時候,卻又會把她推出去頂罪。
“你是姐姐,當然要保護妹妹,否則養(yǎng)你有什么用?”
說到底,終究不是親生的!
后來她嫁入將軍府,毀了容,吃不飽穿不暖,更沒條件打扮。
過年時她在院子里撿到一朵最次等的絹花,剛戴上就被兩個繼子發(fā)現(xiàn),告到了婆母秦花田面前。
“奶奶,那個丑八怪偷你的首飾!”
秦花田根本不給蘇紫解釋的機會,直接命人剝光她的衣服搜身,然后扔去雪地里跪著反省。
“手腳不干凈的小賤蹄子,供你吃穿,敢偷東西,看我兒不打死你!”
穆顯吉一頓鞭子,讓蘇紫皮開肉綻,差點死在新年夜。
“丑人多作怪,你長成這樣還戴什么花,讓人惡心!”
這世重來,她就是要花他們的錢,吃最好!穿最好!用最好!好好補償自己!
……
閑逛了一上午,蘇紫帶著一馬車的戰(zhàn)利品回到將軍府。
剛進擎蒼院,就聽到丫鬟冬兒與人爭執(zhí)的聲音。
“馬大夫,這藥不能喂,夫人會生氣的。”
“讓開!我可是穆大人請來的大夫,誰敢攔我!”
就在馬山強行把湯藥灌入穆戎驍口中時,手臂被人砸中。
“??!”
馬山呼痛,藥碗打翻,黑色的藥汁灑了穆戎驍一身。
蘇紫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珠赤紅。
“干什么!”
馬山是頭一回見蘇紫,聯(lián)想到冬兒的話,猜出她的身份,但眼里卻沒有絲毫恭敬。
“你就是新夫人吧,我是穆大人請來給將軍治病的大夫。還請夫人出去,不要打擾我給將軍診病?!?
誰知話音落下,就被蘇紫推了個踉蹌。
蘇紫:“從今天起,公爹的病由我負責,你可以滾了!”
馬山扶著椅子站定,面帶怒火。
“你負責?你會醫(yī)術(shù)嗎?能負什么責?”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我的醫(yī)術(shù)可是全京城聞名,你一個婦道人家別在這添亂,趕緊給我出去?!?
蘇紫從對方藥箱中抓出一把銀針,“誰說我不會醫(yī)術(shù)?”
馬山蹙著眉頭,正想讓她別碰自己的東西,蘇紫就舉著針朝他扎了過來。
“啊——!”
慘叫聲傳出門,驚起樹上的飛鳥。
蘇紫將一把銀針狠狠扎進馬山胸口,痛得他吱哇亂叫。
緊接著是胳膊、大腿以及腰間,凡是有痛穴的地方,蘇紫都貼心照顧了一遍。
上一世,馬山隱約猜到穆顯吉的癖好,為了討好對方,特意教他針灸與穴位,好讓穆顯吉有新花樣折磨自己。
而且穆驍戎長期昏迷不醒,馬山作為大夫必定知道內(nèi)情。最后穆驍戎中毒身亡,馬山就是幫兇!
蘇紫從身后揪住馬山的頭發(fā),把銀針深深扎進他的脊椎骨。
“怎么樣,我醫(yī)術(shù)很好吧?”
馬山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來,手指痙攣像雞爪,眼歪嘴斜,身體一點點癱軟下去。
蘇紫扔了銀針,“來人,扔出去!”
收拾了馬山,她將擎蒼院的仆人叫來訓話。
“我之前就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進入擎蒼院。你們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吧?。俊?
冬兒和兩名小廝跪下認錯。
冬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解釋道:“馬大夫來的時候,奴婢們都在忙著干活,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請夫人責罰!”
蘇紫視線掃過三人,“今天念在你們都是初犯,每人罰站半個時辰。再有下次,直接滾蛋!”
“冬兒,擎蒼院人手不足,你再去選兩個回來,要干活麻利,為人老實的。”
冬兒頷首退下。
如今蘇紫接管穆戎驍?shù)钠鹁樱瑢Ψ降男悦c她息息相關(guān),絕不容半點差池。
……
返回屋內(nèi),蘇紫將弄臟的被子交給丫鬟清洗,自己親自替穆戎驍換衣服。
小心解開扣子,男人的胸膛顯露出來。
若是換成一般女子,看到除開丈夫以外男人的身體,怕是要紅了臉。
但蘇紫上一世早已習慣,熟練地將穆戎驍扶起來,脫掉衣服,擰來溫熱的毛巾替他擦拭身體。
從臉頰到脖頸,然后是胸膛與后背,每一寸肌膚都仔細照顧。
以前她做這些,只當成任務(wù)。如今再次面對穆戎驍?shù)纳眢w,卻有了別樣的心思。
因為長時間的臥床,穆戎驍原本健壯的軀體變得消瘦,甚至能清晰看到肋骨的形狀。
蘇紫擦拭的動作慢了下來,伸出手指輕輕觸碰那些猙獰的疤痕。
光是上半身,就有大小二十多處的刀疤與箭孔。
當蘇紫的手指游走于這些疤痕的同時,耳邊仿佛能聽到戰(zhàn)場上廝殺的轟鳴聲。
撇開與穆家的恩怨,穆戎驍?shù)拇_是個值得敬佩的英雄。
蘇紫垂眸,輕聲說道:“穆將軍,你一定要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