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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逢

小說:清宮熹妃傳作者:解語時間:2024-12-20 07:00:04

  大雪初霽,鐘粹宮的太監(jiān)宮女正執(zhí)帚清掃積雪,遠遠見到凌若過來低了低頭便算見禮,此刻的凌若僅僅只是一個秀女,在沒有正式冊封前算不得主子,所謂小主不過是客氣些的稱呼,真論地位不見得比這些太監(jiān)宮女高多少。跟紅頂白,宮中之人皆如是……

  一早已想到后宮之路不易走,卻不曾想會艱難至此……

  沿著朱紅宮墻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走了多遠,待到回過神來時,凌若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出了鐘粹宮范圍,置身于一片偌大的梅林,紅梅于蒼虬的樹枝間姿意盛放,映雪生輝,猶如最上等的紅寶石。

  路盡香隱處,翩然雪海間。

  若兒,將來我們尋一處幽靜之地,栽上一大片梅樹,讓你足不出戶就可隨時見到梅雪之景。

  言猶在耳……容遠哥哥,梅林我已尋到,但它不屬于你也不屬于我,是屬于大清皇帝的。

  閉目,將眼底的酸澀生生逼回,一切早在她選擇這條路的時候就注定了。

  容遠與她,就如流水與游魚,只能是彼此生命里的匆匆過客,無論是誰眷戀回望都是一種不幸。

  相濡已沫,不如相望于江湖。如此,最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待要離開,忽聽得隱約有聲音,咦,此處還有人?

  帶著這個疑惑,凌若循聲而去,于梅林深處一座池畔邊見到了兩道身影,是一男一女,男的背對著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女子的模樣,她披了緋紅羽緞斗篷,看著不過十五六歲,朱唇瓊鼻,眉眼彎彎,甚是美麗,因隔得過遠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么,似乎是在爭執(zhí)。

  說了一陣子,女子似乎生氣了,不想與他再說話轉(zhuǎn)身欲離去,想是因走得太急,不小心被宮人未及清理的斷枝給絆倒在地,男子伸手去扶卻被她一掌揮開,自己艱難地自地上爬起然后一瘸一拐的離開,從始至終都不曾再看過男子一眼。

  男子默默看著她離開,盡管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凌若還是從他獨孤的背影里感受到了深深的落寞與悲傷……

  凌若尚在猜測他們身份的時候,男子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彼此目光撞了個正著,皆是一臉驚容。

  他驚訝于這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凌若則吃驚于她竟然見過這個人,可不就是那日在集市上遇到的人嗎?雖裝束不同,但那冷峻的神態(tài)卻是一般無二,凌若相信自己絕不會認錯。

  他是何人,竟會出現(xiàn)在宮中?凌若自不會傻到以為他是小太監(jiān),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絕不是一個太監(jiān)能擁有的,何況那件紫貂皮的披風就是尋常富貴人家也穿不起。

  皇上?這個念頭剛閃過便被她否決了,當今皇上已過天命之年,絕不可能還是一副年輕人模樣;除此之外就只有身為天潢貴胄的皇子能自由出入后宮。

  呃,她記得那日在市集上另一人曾管他叫四弟,照此看來,對方的身份已經(jīng)呼之欲出。

  思忖間人影已來到近前,凌若趕緊壓下心中的訝意,斂袖欠身道:“凌若見過四阿哥。”

  胤禛眼皮微微一跳,這個宮女面生的很,而且好不懂規(guī)矩,居然不自稱奴婢,她難道不知這在宮里是大忌嗎?單憑這一點就可以定她一個死罪。

  “你是哪宮的宮女,為何在這里偷聽主子說話?”明明從未在宮中見過,為何那張漂亮得有些過份的臉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凌若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敢情自己這身裝扮太過素凈,以至于四阿哥把自己當成了宮女,曾經(jīng)的一面之緣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凈。

  “我不是……”她剛要解釋便被胤禛打斷。

  “不是什么?”胤禛冷笑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奴才,在主子面前膽敢自稱‘我’,是想作死嗎?”

  見他不問青紅皂白就是一通指責,凌若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兩次相遇,他都在問她是不是想死,這算不算是一種另類的緣份。

  “四阿哥從何處看出我是宮女?”她撫著袖口柔軟光滑的風毛似笑非笑地反問。

  “難道你不是?”胤禛微微一愣,這才認真打量起凌若來,這一瞧之下果然看出些許不同,雖裝束淡雅簡單且發(fā)間幾乎瞧不見什么飾物,但依然非普通宮女所能比擬,至于各宮主子身邊得臉的宮女他都曾見過,記憶之中并無此女,看來是自己想當然了。

  含一縷笑意在唇邊,再度欠身行了一個挑不出錯來的禮,聲如黃鸝宛轉(zhuǎn),“秀女鈕祜祿凌若見過四阿哥,四阿哥吉祥。”

  他擰緊了漂亮的眉毛未再多說什么,話鋒一轉(zhuǎn)冷聲道:“既是秀女,不在鐘粹宮好生待著到此處來做什么,剛才的事你聽到了多少?”

  “我若說不曾聽到,四阿哥信嗎?”她自嘲地問,碧玉耳墜貼在一側(cè)頰邊,冰涼如朝雪。許是初次見面有了不好的印象,所以面對他,她難有平常心。

  胤禛冷哼一聲,目光如刀在凌若臉上寸寸刮過,有尖銳而滲人的寒意,“不論你聽到?jīng)]聽到,最好都將今日之事爛在肚中,好好做你的秀女,但凡聽到一丁點風聲,我都唯你是問?!?/p>

  “四阿哥這是在威脅我嗎?”有傳言說四阿哥胤禛是當朝圣上十數(shù)位阿哥中最不近人情的一個,冷面冷心、刻薄無情,素有冷面阿哥之稱,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隨你怎么想,記住管好你的嘴,小心禍從口出。”扔下這句話胤禛轉(zhuǎn)身離開,根本不管凌若答應(yīng)與否,因為他相信只要這個秀女有點腦子,就不會與他對著干。

  凌若暗自搖頭,也許她與這位高高在上的四阿哥天生犯沖,不然怎么每一次見面都逃不脫不歡而散的結(jié)局呢。

  說起來,她倒真有幾分好奇剛才那女子的身份,竟可以令猶如萬年寒冰一樣的四阿哥露出不為人知的一面,那種深慟的悲傷與落寞至今想來還有所觸動。

  出了梅林,問了好些個宮人才找到回鐘粹宮的路,還沒踏入宮門便看到前院站了一道曼妙身影,正盈盈望著她笑。

  “姐姐!”見到來人,凌若頓時大喜過望,快步來到近前,執(zhí)了她的手迫不及待地問道:“姐姐什么時候到的?”

  “剛到,因路途遙遠耽擱了幾天,還好趕得及入宮,這不一進宮便來找你了,問了伺候的人說你出去了,還想著要不要等你回來,不料你就到了?!鼻锎扇缡钦f道,眼眸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你去了哪里,怎么手這樣冷?”

  秋瓷的關(guān)懷令凌若感到格外溫暖,秋瓷是江州知縣石巍山之女,比凌若大了一歲,以前石巍山曾在凌柱手下任職,兩家關(guān)系極好,后來石巍山奉命外調(diào)任職,舉家搬遷,這才少了走動,不過一直有在互通書信。

  “閑來無事便去外面走了會兒?!绷枞綦S口答了一句,兩人一邊說話一邊來到不遠處的八角亭中,待各自落座后,凌若方才有空仔細打量她,一身湖藍織錦旗裝,領(lǐng)口袖口皆鑲了上好的風毛,根根雪白無一絲雜色,發(fā)間插了一枝金累絲鳳簪,鳳口銜下一顆小指大小的紅寶石,映得她本就端莊秀麗的姿容更加出色。

  “幾年未見,姐姐越發(fā)漂亮?!绷枞粲芍再澋?,話音未落腰間已被呵了一記,“好啊,小丫頭長大了居然敢取笑姐姐了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凌若最是怕癢不過,秋瓷一使這招她立即沒輒,笑得東倒西歪好一陣子才止住,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我……我哪有取……取笑姐姐,是真的……漂亮嘛!”

  秋瓷攏了攏凌若笑鬧間散開的碎發(fā)嘆道:“要說美貌,妹妹才是真的貌美如花,不需任何裝飾便有傾城之美,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指的可不就是妹妹嗎。”

  出人意料的是凌若并未因她的夸贊而欣喜,反而顯得有些郁郁寡歡,問其是何緣故,凌若遲疑了一會兒方才將慕月的事與她說了,臨了道:“這個郭絡(luò)羅慕月甚是囂張,瞧其樣子不止是我,恐怕一般秀女盡皆不放在眼中,其家世雖不錯,但也算不得頂尖,何以敢這般肆無忌憚。”

  秋瓷默然起身,目光望向不知名的遠方,許久才道:“我只說一件事,你就知道這個郭絡(luò)羅慕月的囂張從何而來――永和宮的宜妃也姓郭絡(luò)羅氏?!?/p>

  凌若肅然一驚,脫口問道:“難道她們之間有關(guān)系?”

  “不錯?!憋h渺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垂落,“郭絡(luò)羅慕月是宜妃幼妹,兩人整差了二十余歲?!?/p>

  宜妃,郭絡(luò)羅氏,康熙十三年入宮,初賜號貴人,帝甚愛之,于康熙十六年冊封宜嬪,康熙十八年生皇五子,二十年晉封宜妃,二十二年生皇九子,二十四年生皇十一子,在長達十余年間,寵冠后宮,無人可及,即使現(xiàn)在也不曾失寵,連榮貴妃都要讓她三分。

  秋瓷瞧著失神的凌若嘆然道:“妹妹容顏出色,怪不得她會針對你,你忍讓著些就是了,左右離選秀也不過數(shù)日功夫,切莫與她與沖突,否則將來就算妹妹你入宮只怕日子也不會好過。”

  “我知道?!绷枞糨p聲道,細密纖長的睫毛在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與之相比,我更擔心太子妃那邊……她若真的有心阻擾,我只怕真會落選?!?/p>

  關(guān)于這一點,秋瓷也無可奈何,只能寬慰道:“也許事情并不像我們想像的那么壞,我聽說榮貴妃為人處事最是公正不過,否則皇上也不會讓她打理后宮事宜,妹妹你不要過于擔心了,縱然真有事姐姐也會幫你?!?/p>

  凌若知道她是在寬慰自己,沉聲道:“我明白,幸好有姐姐與我在一起?!?/p>

  她畢竟只有十五歲,縱使心智再成熟,終究過于年少,不曾真正經(jīng)歷過艱險,而今乍然進了勾心斗角、權(quán)利傾軋的后宮難免不能適應(yīng),秋瓷的出現(xiàn)大大安撫了她彷徨不知所措的心。

  “你我是姐妹,在這后宮中互相扶持是應(yīng)該的?!彼亟o她一個溫和的笑容,正是這個笑容讓凌若記了許久許久,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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