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難怪當(dāng)初脫了衣服爬上玹兒的床，我就說哪個好人家的姑娘能做出這么下賤的事來，小賤人說不定被多少男人玩爛了，可憐我的玹兒……”

沈老太太又看了一眼擔(dān)架上的沈玹，見他閉著眼睛對外界不聞不問，一副廢人的樣子，先是失望，而后又有些快意。

她的幾個親孫子平日里不務(wù)正業(yè)游手好閑，沈家就只有沈玹最出挑，容貌本事樣樣都好，所以她一邊享受著沈玹掙來的榮華富貴，一邊又嫉恨沈玹壓了自己幾個親孫一頭。

寧汐月抬手把包裹扔飛，耐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偏偏侯府的丫鬟還不知死活地上前，聲音尖利。

“寧汐月，老爺夫人好心給你送來棉鞋，你居然不知好歹！我今天就要替老爺夫人好好教訓(xùn)你！”

丫鬟抬起手，對著寧汐月的臉就扇了下去。

沈家人期待地等著寧汐月被扇成豬頭。

一聲沉悶的鈍響，寧汐月被打的一幕并沒有發(fā)生，反倒是那丫鬟，只見寧汐月攥著丫鬟的胳膊，往外用力一折！

殺豬般的叫聲頓時響徹城門口，“?。『猛?！賤人，我殺了你！”

丫鬟的手臂以極其怪異的角度朝外彎折，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搓了搓胳膊。

“我如今被流放，遭逢變故，性情大變，再敢對我出言不遜，我就徹底讓你變成沒有手的廢人！”寧汐月眼神陰冷地警告。

丫鬟哆哆嗦嗦，看向?qū)幭拢薏坏盟毫怂?，但一想到她的手段，還是流著眼淚鼻涕連滾帶爬地回侯府告狀去了。

寧汐月想起昨晚在侯府地庫里收獲的一疊賣身契。

如果還有回京的那一天，她一定把這刁奴發(fā)賣去冀州挖煤。

“好了，啟程出發(fā)！”衙役看夠了熱鬧，催促道。

一行人依依不舍地回頭看著城門，心頭悲涼。

只有陳明珠，臉上非但沒有不舍，還頻繁走到沈玹的擔(dān)架旁噓寒問暖，似乎對這一路流放很是期待。

寧汐月眼底又有了沉思。

因?yàn)閷幭碌某鍪郑蚣胰税卜至瞬簧?，再加上離京的愁緒，一路上所有人都悶頭趕路。

但很快，就有人撐不住了。

“娘，我走不動了！我不走了，我要回京！”

沈家五房的兒子，也就是沈玹的表弟沈瑞，今年剛滿十三，是京城有名的紈绔，平時出門都是寶馬香車，前呼后擁，哪里受得了頂著大太陽走路，當(dāng)即便鬧了起來。

沈家五房的媳婦林巧娘心疼兒子，在包裹里掏出一塊碎銀，偷偷塞給衙役。

“官爺，您行行好，孩子還小，讓我們歇一歇吧?！?/p>

衙役本想喝罵，這才走了多久就要歇，結(jié)果掂了掂手里的銀子，分量不輕。

“那好吧，就歇一盞茶的工夫?！毖靡酆吡艘宦暎雁y子揣進(jìn)兜里，喝水去了。

沈瑞還在發(fā)著脾氣，“娘，我要回京！是表哥他意圖謀反，又不是我要謀反，憑什么我要和他一起被流放！”

林巧娘脫下兒子的鞋，心疼地看著兒子的腳已經(jīng)開始紅腫，眼帶恨意地看向沈玹。

但沈玹積威已久，雖然他如今躺在擔(dān)架上像個廢人，她也不敢輕易招惹，只好又把恨恨的目光轉(zhuǎn)向?qū)幭隆?/p>

“……你表哥沒有意圖謀反，我們沈家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yàn)橛袀€災(zāi)星！”

寧汐月抬了抬眼皮，林巧娘的目光就定在她身上，和指名道姓地罵她沒什么區(qū)別。

她懶得理會，來到沈玹身邊，指尖掐著藥丸，塞進(jìn)沈玹口中。

“今日的抑毒丸。”

沈玹睜開眼，看著一臉冷漠的寧汐月，雖然她容貌聲音沒有任何變化，可他幾乎已經(jīng)可以確定，她絕對不是之前的寧汐月。

他默默地吞咽，一旁的趙嬤嬤急切地湊上前。

“玹兒，怎么樣，有沒有感覺好些？”

沈玹不得不承認(rèn)，寧汐月的藥很有效，只是他不知道，連鬼醫(yī)都無能為力的西域奇毒，她怎么會有能控制的藥物。

而且……他總覺得，她應(yīng)該是能解這毒的，只不過，她不愿意。

沈玹看向趙嬤嬤，眼底情緒艱澀。

“奶娘，趁現(xiàn)在離京不遠(yuǎn)，你回去吧！這一路兇險莫測，你又有腿疾……”

趙嬤嬤是沈玹的奶娘，并非沈家人，所以沒有被牽連流放，但她卻執(zhí)意要跟著同行。

“玹兒，你娘親在生你之后就走了，這些年你將我當(dāng)成你的親娘，我又何嘗不把你當(dāng)成我的親骨肉……奶娘絕不相信你會謀反，這一路，奶娘陪你一起走！”

書里，這位沈玹的奶娘是在流放的路上病逝的，得的還是讓人生不如死的不治之癥，附骨疽。

寧汐月喝著水袋里的水，慢慢地打算。

要不要出手救她呢？

附骨疽在古代是不治的絕癥，在現(xiàn)代，卻是只需要一個手術(shù)就能治愈的骨髓炎。

一盞茶的工夫很快過去。

沈瑞嚷嚷著還沒歇夠，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走，衙役也沒了好臉色，揮起鞭子就抽了過去！

一鞭子下去，立刻皮開肉綻見了血，沈瑞慘叫連連，又生怕第二鞭會抽下來，顧不上擦眼淚鼻涕就立刻爬了起來。

林巧娘看著兒子挨打，心如刀絞，咬了咬牙，從包裹里拿出一張銀票，走過去。

“官爺，我這孩子是個沒出過遠(yuǎn)門的，這一路流放三千里都要靠雙腳走過去，怎么吃得消??！您看看……”

衙役接過銀票，低頭看了看，顯然數(shù)額讓他十分滿意。

“這樣吧，等到了前面的縣，你們自行采買些路上要用的東西?！?/p>

林巧娘一怔，隨后狂喜地點(diǎn)頭，聽明白了暗示。

沈老太太在旁聽著，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了幾圈，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一行人繼續(xù)趕路，因?yàn)橛辛税け拮拥那败囍b，也沒人敢再偷懶放賴了。

寧汐月看著擔(dān)架上的沈玹，烈日灼灼，他腿上的傷口因?yàn)楦邷睾秃挂?，已?jīng)開始往外滲黃水。

還有一旁走路的趙嬤嬤，表情隱忍，走路的姿勢也有些怪異。

看來她的確得了骨髓炎，這病早期還好，越往后，越是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寧汐月收回目光，已經(jīng)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