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燈光一暗，追光打上了楚墨和姜煙的手。

“開始了?！背吐暤?。

姜煙沒有動，視線牢牢鎖定了門外那張臉。

他的眉骨十分優(yōu)越，襯得雙眸深邃，每一根發(fā)絲都寫著精致，靠在不遠(yuǎn)處的門框上，表情和那晚的冷冽截然不同，此刻竟是透著三分矜貴和優(yōu)雅，舉手投足都散著慵懶，成功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回憶瞬間涌了上來，她到現(xiàn)在記得那晚的海水有多冷——姜?dú)g歡將她騙上游輪，試圖虐殺，救起她的就是這個男人。

“想報仇？”喑啞的嗓音到現(xiàn)在還清晰地響在耳邊，“我?guī)湍恪！?/p>

他說幫，便真的做到了。

她換了身份，被秘密訓(xùn)練了整整三年，擁有了所需要的一切。

“你認(rèn)識司眠？”楚墨蹙眉轉(zhuǎn)頭，問了一句。

司眠？這是他的名字？

姜煙迅速抽回目光，手指放上了琴鍵，語氣平淡：“……不認(rèn)識?！?/p>

楚墨也轉(zhuǎn)了身，漠然的神情不變，右手率先輕彈，清越的跳音從指尖流出，流暢而靈動。

全場屏息，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停留在臺前。

“裝什么裝……”姜?dú)g歡低聲冷嗤，“等會有你出丑的時候！”

“你確定沒問題？”葉柳珍斜眼。

“能有什么問題？爸最要面子了，她要是不彈，在這兒得多丟臉，別人會怎么看？她要是彈了……”姜?dú)g歡勾唇，眉眼都晃動著狠厲。

葉柳珍聞言也笑了笑。

那土包子要是彈了，必定是刺耳又難聽，干擾主旋律，在場的誰會聽不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姜?dú)g歡臉上的得意即將要溢出唇角，手指也狠狠攥了起來。

不過是一個賤人而已，還不是她想怎么踩就怎么踩？這年頭什么野雞都想成鳳凰了，再不敲打敲打，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什么貨色！

叮——琴鍵的高音驟然響起，從一連串渾厚的低音旋律中脫穎而出，獨(dú)自連成一條旋律線，在空中悠揚(yáng)地蔓延。

“哇！快看！”臺下有人小聲驚呼。

眾人的視線順著旋律發(fā)出的地方看去，目光立刻被點(diǎn)亮，難掩驚艷。

姜煙已經(jīng)加入了楚墨，不同的是，她只用了一只右手，眼神并沒有看著樂譜，而是配合著楚墨的左手，即興彈奏。

這段旋律同樣靈動，但變化更多，時而跳躍時而輕緩，中間多次變奏，難度逐漸升級，終于用八度推向高潮。

呼吸聲開始漸漸變小，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跟著那抹紅裙。其實(shí)她只用了一只手，旋律線條也并沒有喧賓奪主，可這世界上美好的東西一旦賦予了內(nèi)涵，便更加容易讓人挪不開眼。

“不可能……”姜?dú)g歡不住地?fù)u頭，瞳孔微縮，指尖的力道仿佛要將裙擺撕碎。

臺上的樂曲已經(jīng)接近尾聲，回歸三拍子的律動，以幾個跳躍的和弦結(jié)尾。

一曲終。

楚墨緩緩轉(zhuǎn)頭，眼神落在了姜煙的身上，嘴唇蠕動片刻——他知道，剛才并不是姜煙全部的實(shí)力。

但即使只用了幾分力道，也足夠讓人震動。

“好！彈得好！樹恩，沒想到你的二女兒也這么優(yōu)秀！”楚培章率先鼓掌，樂呵呵地拍了拍姜樹恩的肩膀。

周圍掌聲迅速響起 ，此起彼伏。

姜樹恩臉上的喜色卻久久不退，隨后瞥了一眼姜?dú)g歡，“剛才做得不錯，歡歡，姐妹之間就應(yīng)該這樣相處。你能想通就好?！?/p>

姜?dú)g歡面色鐵青，緊咬牙關(guān)，半晌不情愿地從牙縫里吐出一個字：“……是?！?/p>

那頭的姜煙起身，滿臉的羞澀和緊張，余光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果然捕捉到了一抹黑色的西裝。

“你和誰學(xué)的鋼琴？”楚墨的聲音響起，很低。

姜煙腳步一頓，凝眸朝著他看去，沒有回答。

“你別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背珎?cè)頭道：“只是覺得好聽，高潮部分配的和聲很高級?！?/p>

姜煙笑了笑，“不是什么名師，這首曲子我碰巧彈過而已?！?/p>

“是嗎？”楚墨看了她一眼，“你剛才讓我想起來一個人?！?/p>

“誰？”她笑。

楚墨瞇眼，視線迅速在她臉上掠過，“其實(shí)你們長相也有幾分相似，她是你的……”

“楚墨，快過來！”楚培章叫了一句。

楚墨抬頭看去，話音斷在空中。

姜煙松了口氣，也跟著抬眼，下一秒瞳孔微縮，手指在身側(cè)緊了緊。

傅司眠站在楚培章身側(cè)——過去三年里，她只見過這男人一次，所有的指令都是用短信下達(dá)，見面時接觸的是他身邊的一個助理。

北城的四大家族她幾乎都見過，所以從來沒有將這男人的身份往家族里想，沒想到竟然是陸家的人。也是，如果是陸家……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什么時候回來的？”楚墨開口，聲音和緩了不少，帶著難得的熟稔。

“剛到。”傅司眠道。

他的嗓音不低，腔調(diào)十分特別，懶懶的，撓得人心底發(fā)癢。

楚墨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側(cè)頭道：“這是姜煙，姜伯父的第二個女兒。姜煙，司眠是醫(yī)學(xué)天才，一直待在國外，這次回來是為了給我爺爺做心臟手術(shù)。”

話音一落，姜煙瞬間感受到那道慵懶的目光轉(zhuǎn)到了自己的頭頂，呼吸頓時滯澀幾分。

半晌，傅司眠笑了，伸出了手。

“你好。”

他的五指在半空中穩(wěn)穩(wěn)定著，指節(jié)修長，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凈，形狀也很好看。

姜煙停了一瞬，伸手握了握，“你好?！?/p>

皮膚接觸的地方熱度開始蔓延，她抽回手，卻被面前的力道輕輕一拉，頓時訝異地抬了頭，對上那雙墨色幽然的眸子。

“姜小姐今天很美?！彼?。

姜煙手指一松，順勢低下了頭，面上浮出羞赧，“謝謝……”

這幾分羞意恰到好處地掩蓋了她的驚愕，也讓周圍人的眼眸跟著亮了亮。

“司眠，這次真辛苦你大老遠(yuǎn)地趕過來了?！背嗾碌男β曧懫?，依舊是樂呵呵的，“有你在呀，我這老頭子才敢無所顧忌地到處亂跑！”

傅司眠笑了笑，長腿一伸，上前將人扶住了，“您這身體本來硬朗，不是大問題?！?/p>

“我的身體我還能不知道呀，別哄我開心！”楚培章說著，笑意確實(shí)更深，側(cè)頭道，“楚墨，司眠很久沒有回國了，這次你帶著他到處轉(zhuǎn)轉(zhuǎn)，讓他熟悉熟悉國內(nèi)的環(huán)境。他性子靦腆，身子也不好，你多帶帶他?！?/p>

靦腆……

姜煙腳一崴，晃了晃，身側(cè)楚墨眼疾手快地一撈，將她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