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抱上鄴朝最粗的大腿

汪如晦斜靠在坐榻上拿了塊布子擦拭自己食指上的金扳指，張陵均與他距離近得能聞到這位西廠督主身上的熏香，她手里還攥著那塊對方遞給自己帕子，上面沾了血，她也不好再還給對方，只能先塞進(jìn)衣服里揣著。

轎子不算太寬敞，汪如晦坐姿又不十分規(guī)整，她只能盡力縮起身子不碰到對方，汪如晦掃了她一眼，“你不用這么害怕，我不會(huì)把你怎樣?！?/p>

她不是害怕好嗎？但只能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省得了?！?/p>

轎子突然停下來，汪如晦默了默看向張陵均，示意她低頭蹲下，張陵均照做后他掀開簾子往外看， “王爺”，汪如晦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問候?qū)Ψ健?/p>

對面?zhèn)鱽硪荒贻p男子聲音，“汪公公，這是剛從張家出來？”

明德帝諸位兄弟大多住在封地，只有十三王爺?shù)盟湃芜€留在京城，這位該是十三王李長鐸。

“是，王爺呢?！?/p>

“小王剛從宮里出來，皇上對六哥的事忌憚得緊，召了小王去問話。聽說張家的小女兒張樂竹還沒滿十四，公公打算如何安置她？”

“按律該沒入役司庫”，汪如晦聲音始終淡淡。

“好，小王省得了，公公為何孤身一人？”

汪如晦答道，“張遠(yuǎn)山的事出了些亂子，下官留下來處理，就先讓他們押著其他人回去了?！?/p>

“什么亂子？”對面的人似乎非常感興趣，鍥而不舍地追問汪如晦。

“張遠(yuǎn)山的長女自戕了，下官留在張家處理這事耽擱了些時(shí)間。”張陵均蹲得難受，心想這王爺話如何這般多，真是啰嗦。

“原來如此”，對面頓了頓又問，“汪公公轎中只有汪公公一個(gè)人？”

江昭驀地抬頭看汪如晦，有些驚慌，聽說十三王武功不俗，這么近的距離能聽見兩個(gè)人的呼吸一點(diǎn)也不奇怪。

汪如晦只是對她笑笑，“自然只有下官一人，王爺以為如何？”

對面緊追不舍，“小王為何聽到兩人呼吸？”

“王爺聽錯(cuò)了?！?/p>

“是嗎，那汪公公可否下轎讓小王看一看，小王也好安心，都是為了江山社稷，希望公公能理解。”聲音謙卑，如傳言一般溫文，卻每一個(gè)字都暗含殺機(jī)。

但汪如晦依然氣定神閑，他只是有些可惜地瞥了李長鐸一眼，“可是下官理解不了怎么辦?！?/p>

這句嗆聲讓空氣陷入凝滯，張陵均在心里驚訝，面對親王，汪如晦居然還是如此狂妄。

對面的人似乎也不知怎么接下一句，沉默一瞬，”那小王就只能冒犯公公一二了。”

說完就運(yùn)氣朝汪如晦轎子拍過來，企圖讓它四分五裂，張陵均感受到空氣振動(dòng)詫異地看向汪如晦，他又露出那種略帶嘲諷的笑容，只抬了抬手就攔下李長鐸奮力一擊。

轎子一動(dòng)不動(dòng)，如果不是聽到內(nèi)力碰撞的金石聲，張陵均幾乎要以為剛才的氣浪是自己錯(cuò)覺。

對面的人干笑一聲，“早就聽說汪公公武功了得，一直想切磋一二，今日一見果真如此?！?/p>

汪如晦只涼涼一笑，抬手掀起氣流，下一秒對方轎頂砸在路邊發(fā)出清脆響聲，“二月風(fēng)大，王爺?shù)霓I子該修了?！?/p>

李長鐸暴露在二月的冷風(fēng)里，臉上的溫文爾雅終于掛不住，“汪公公未免僭越?！?/p>

“下官好害怕”，說完又看一眼黑壓壓天空，“看樣子要下雨，王爺可得快些回王府，不然淋著了算誰的？”

張陵均有些想笑，她甚至能聽見對面人咬碎后槽牙的聲音，“公公今日辛苦，既是這樣，那小王就不繼續(xù)叨擾了。”對方將簾子落下說聲起轎。

“好，下官告退?！边@邊也動(dòng)了起來。

汪如晦將簾子放下來對張陵均說，“可以起來了?！?/p>

張陵均好奇，“督主不怕？”

汪如晦神色平靜，“你覺得本督該怕什么？”

“王爺畢竟得皇上信重?！?/p>

“那又如何?！?/p>

“看來我因禍得福抱到一條鄴朝最粗的大腿嘍？”張陵均眸子精光閃爍。

汪如晦歪歪頭看她，“只說有什么用，來做做看。”說著輕拍自己腿。

“督主……”

汪如晦正色道，“到了西廠你先自己在房中待著，我一會(huì)子要進(jìn)趟宮，得空再過來找你?！?/p>

“好”，張陵均點(diǎn)點(diǎn)頭又低下頭開始看自己手。

轎子直接進(jìn)了西廠內(nèi)院，張陵均跟著汪如晦走到一間小院內(nèi)，院門上書“杏苑”，院如其名栽滿杏樹，小卻精致，倒也清雅。

“以后你就住在這里，吃的會(huì)有人給你送來?！?/p>

張陵均欠了欠身說“我省得了”，汪如晦便匆匆離開。

張陵均進(jìn)屋坐下，房間倒是夠大，和她從前所居也無甚不同，她趴在床上不知所措，今日一波三折，她此時(shí)驚疑不定滿腹疑惑，又悲從中來。

從今天以后，這世上便沒有張陵均，只有江昭，現(xiàn)下沒有旁人，她可痛痛快快為家中罹難身份轉(zhuǎn)換哭上一場。

汪如晦從內(nèi)院出來后直奔乾清宮，江昭的事耽誤了些時(shí)間，此刻得馬上回去復(fù)命。

連過三日江昭已能在書架上抽本書來翻，她一向擁有堅(jiān)韌內(nèi)心和優(yōu)秀適應(yīng)力。

門外站了一個(gè)眼下有顆淚痣的白面書生，似乎掐著點(diǎn)而來。

江昭推開門，“你是……”

“西廠二檔頭譚決明?！?/p>

“原來是二檔頭，有什么事嗎？”

“督主猜你也許會(huì)想去詔獄看一眼自己家人”，詔獄在西廠內(nèi)，來回方便。

江昭有些愣，思量片刻，“好，請二檔頭帶路?！?/p>

譚決明一直送她到詔獄內(nèi)，在自己父兄監(jiān)牢十步外站著，江昭提步上前，“父親?！?/p>

張遠(yuǎn)山靠在墻邊閉目，聞言才睜開眼看她，“你為何……”

“我來送您和哥哥最后一程?！?/p>

兄長張?jiān)佀家才驳嚼伍T前，“妹妹，你怎會(huì)……汪如晦竟然留你一命？”

江昭看著二人心情復(fù)雜，“我也不知他為何留我?！?/p>

張遠(yuǎn)山冷哼一聲，“他留你你就肯茍活？為西廠，為一個(gè)太監(jiān)賣命？”說罷被張?jiān)佀汲兑幌滦渥印?/p>

張?jiān)佀紝λπΓ懊妹?，好好活著，為兄想來沒這個(gè)福氣看你出嫁，你要珍重?！?/p>

江昭被這句珍重激出眼淚，撲過去隔著牢門抓張?jiān)佀际?，“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