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東墻媚作者:李殊時間:2020-12-17 16:59:22
那日趙綰正在躺椅上休息,卻見一個粉雕玉琢的三尺小男娃,腰間掛著明黃流蘇墜兒,腳底踩著薄底兒小黑靴。她略微一想,這皇宮之中只有一個這么七八歲大的孩子,就是當(dāng)今皇上的獨子衛(wèi)英。
趙綰起身行禮道:“臣妾見過皇子?!?
那小娃娃將手背在背后一派老成地點了點頭:“嗯!起吧?!闭f完又湊在石桌旁,看見了桌上擺的書。
書還停留在《江城子.密州出獵》那一頁。小皇子咦了一聲兒笑道:“我以為女子家就會看些柳永和李易安的詩詞,你居然看了蘇東坡的。”又斜著趙綰,似乎來了些興趣。
趙綰膚白如玉,也略微探頭看著桌上的詩集,笑道:“他寫的東西拿來哄人最好聽了。”
“你倒是有意思,說什么拿來哄人?!毙l(wèi)英瞧見了趙綰的臉龐略微縮了縮脖子臉色卻是微微紅了,繞到一旁看著門外。
趙綰點了點頭,素手拿起了書籍。那衛(wèi)英又問:“既然如此,那本宮就考考你,看你答不答得出來。”趙綰還未說話,衛(wèi)英就開始問了:“你就說說‘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的意思?!?
趙綰想了一會兒將書卷在了手中,空當(dāng)潔白的手腕略微晃動:“這要從西漢名將魏尚說起了,魏尚雖是厲害,可是殺敵之時謊報了殺敵的個數(shù),多出來那么一兩個,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數(shù)多了的已經(jīng)不可考了。不過漢文帝也沒顧念舊情,就想處置了魏尚。后來是馮唐跑到漢文帝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求情,這才算是把魏尚保了下來,所以,漢文帝就派遣馮唐拿著符節(jié)去保了魏尚。”
衛(wèi)英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問道:“那為什么漢文帝不顧念舊情呢?”
趙綰見衛(wèi)英著實可愛,忍不住想伸出手指戳戳他的小臉蛋兒,他的眉眼還與衛(wèi)容有幾分相似,難不成衛(wèi)容小時候也是這般可愛模樣?不過手指動了動卻又壓下了。又不是街上的小娃娃,哪里能讓你想摸就能摸呢?
“這個臣妾不知道,需要知道這個的是皇帝而不是臣妾。”皇帝的心術(shù)就由皇帝去猜,她不想知道,就算是猜到些東西也不能說。
衛(wèi)英眼睛一亮,似乎很滿意她給的答案,不是最貼切的答案卻比那些答案還要好很多:“那你告訴本宮,你為什么知道這么多?”
“因為臣妾的父親有教過臣妾?!?
小小的眼珠中有些艷羨,嘟著小嘴兒:“真好,有父親教你這些。父皇都很忙的,除了今日……”忽然有頓住了看著趙綰。
趙綰偏首問道:“今日怎么?”
衛(wèi)英搖頭:“沒什么?!?
趙綰念他是個沒娘的孩子,且衛(wèi)容也忙恐怕照料不到他,便小聲道:“他不來找你,你可以去找他,只要不煩憂他,他還是很高興的?!?
衛(wèi)英抬著腦袋有些喜悅:“你是說真的?”
“真的?!?
又是說了些雜七雜八,趙綰這才知道,原本是小孩子家迷路了。想著應(yīng)該是皇宮太大,而這個地方又太偏了,小孩子偶爾一次迷了路也是常事。趙綰本要送他出去,可是衛(wèi)英推辭了,只要她在院子里順著方向,指了指東宮那邊的方向就好了。其實,趙綰也不認(rèn)識路,不過東南西北還是分得清,也樂得方便指了方向給他。
看著小皇子的背影,她有些搖頭,難道不危險嗎?才這么大點兒的孩子。又覺得自己多想了,轉(zhuǎn)身進了院子。
一雙漆黑的靴子,雪白的下擺,站在轉(zhuǎn)角處。
衛(wèi)英伸著手讓那人拉。衛(wèi)英仰著:“我見過她了,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也許可以做我的母后?!?
九兒回來,趙綰并未同她說起小皇子的事情,她還不希望這些事情牽扯到小孩子身上去。
趙綰閑來無事就和九兒聊天兒,她看著九兒手里繡大金牡丹帕子有些發(fā)怵,以前她最害怕的就是拿針線了,每每拿起針線必定將那十根手指頭戳的全是窟窿眼兒。
“你除了會繡花做飯,還會什么?”
“會些功夫?!?
“可以飛檐走壁的那種嗎?”趙綰在那些書上看過很是羨慕,有一段時間她為了學(xué)一學(xué)每日里站在凳子上向下跳,終于有一日把自己摔到了,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好。
九兒卻是一笑,覺得趙綰在此時倒是除去了那分淡寧,可愛得緊:“哪里有那么厲害,不過是能夠防身罷了。”
趙綰了然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了。
又是下午,趙綰又自動把自己的輕便小躺椅搬了出去,找了個涼快的角落里躺著了。九兒臨出門時看了看躺著的趙綰趙綰笑著無可奈何搖了搖頭。
不知為何趙綰居然睡著了,也許是天氣正好,她也自行給自己蓋上一張薄毯,一個沒人理的姬妾的日子就是要這樣過才好。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昨夜她想了太久的東西,腦子太累了,這時候便提早乏了。
風(fēng)很輕,像是一片花瓣飄落在她的唇上有些涼。她伸出舌頭舔了舔準(zhǔn)備翻個身再睡,卻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虛虛瞥見了明黃的身影。
那頎長身影正站在椅子旁邊半彎著腰瞧著她。
她一驚,瞌睡全醒了,沒想到衛(wèi)容又來了。她急忙起身行禮。
衛(wèi)容只是點了點頭挑著與她最近的石凳坐下了,自己拿著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
趙綰偏了偏頭,那茶盞是她的,只因她懶得跑進屋子去喝水所以端了杯茶放在石桌上,起身便可以拿到,此時他倒是安安穩(wěn)穩(wěn)得很。
聽得衛(wèi)容放下了茶盞趙綰才偏過頭來。
衛(wèi)容溫和著嘴角:“今日的糕點很涼快是薄荷味道的?!?
趙綰一瞧他的手指,卻是看不見一丁點兒拿過糕點的痕跡,看來她睡得太熟了,要是有人過來給她一刀,她怕是也不知道了。她壓下心中的詫異,只笑答道:“用了幾片薄荷葉子?!?
衛(wèi)容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她也不說話,只是眼光落在石凳上不與他直視。她知道看著看著就會看對眼的事情,或許這個帝王現(xiàn)在覺得她還不夠好看不想寵幸,但是若是眼神交流久了就不一定了。
衛(wèi)容忽然伸手抬著趙綰的下巴,使她的眼睛和他的對視。
趙綰眸子一顫屏住了呼吸,他還是不會放過她的是么?
“你怕朕。”衛(wèi)容那極為好看的狼眼沉沉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穿透。
趙綰想斂眼眸卻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還不能夠,只是覺得自己的心臟絞緊了,不是她不肯把自己給他,只是只要有一絲可能她都想順著自己的心意走。
衛(wèi)容的頭慢慢靠近趙綰,向著她的唇去。趙綰眼睜睜看著這張白皙如玉的臉龐緩緩湊近來,忽然一閉眼悶聲道:“是,臣妾怕皇上?!?
他問了她怕不怕,她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賭一賭,她就說了真話。
趙綰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衛(wèi)容已經(jīng)停住了,只是漆黑的眼眸古井無波細(xì)細(xì)瞧著她,像是在打量她的眼睛里的情緒,要看她是不是真的怕他。
衛(wèi)容松開她的下巴嘆了一句:“罷了?!北愠妨嘶厝?。
“今日朕去校場練箭,十箭中了七箭,蕭云說朕不如從前了?!彼揲L唯美的手指吧嗒吧嗒叩擊在石桌上和她聊著天兒。
趙綰嗯了一聲兒也沒搭話只是轉(zhuǎn)過頭看著衛(wèi)容臉上的神情,有些蕭索,明明正是風(fēng)采飛揚的年紀(jì),何苦又是這么一副地老天荒的孤寂?
“后來朕又拿了十支箭非要全部都中靶?!毙l(wèi)容眉目一挑轉(zhuǎn)眼看著趙綰嘆了一口氣:“可惜想的不是就能做到,只中了五支。”
趙綰抿了抿嘴角有些笑意很淺。
“你笑什么?”衛(wèi)容問她。
“臣妾笑皇上當(dāng)時定然被自己給氣著了?!壁w綰眉間有些溫婉妖嬈,她本是不該答話的,可是他既然與她聊起了這些瑣事她擺著個冷臉也不好。
衛(wèi)容端著她的茶抿了一口:“你怎么不說朕是被蕭云的話給氣著了,非要說朕是被自己氣著了?”
“皇上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氣著的嗎?”趙綰反問著他才話出口就覺得有些后悔,她方才是想著衛(wèi)容心機深沉不易發(fā)怒便直接推論了出來,這樣一說出來也不知他會不會繼續(xù)追問。
她悄悄看了看他的神色,他不過是淡然一笑。
衛(wèi)容又坐了一會兒才離去,那個侍衛(wèi)還是在門口守著像是在守什么人一般。
待衛(wèi)容走了之后,趙綰端著茶盞想抿一口方才想起那人剛剛那么理所當(dāng)然地喝了她的茶。纖細(xì)嫩白的手指沿著杯沿輕輕拂動,復(fù)雜在心中發(fā)酵。
接連幾日皇帝都來了,只是過來吃幾塊糕點然后在石凳子上坐一坐與她說些瑣碎的事情便離去了,趙綰卻越發(fā)心煩意亂,他比她有耐心,她不知道他要什么摸不清楚,這么多年,只有他只有他是她遇到過猜不出的人。
趙綰模糊感覺到衛(wèi)容是在等她,等她能夠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處,這是一種很隱晦的縱容,她不想向那方面靠近,可是腦子就是要往那方面想。此時她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的心眼兒深,總是把他想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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