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大晟賦作者:公子境時間:2020-12-17 17:07:40
羽洛近午時才起來,昨日飲得不少,鐵匠鋪的米酒果真有些后勁。
剛梳洗過后,聞舉就來請人,說是王爺在駐月閣備了午膳,請喬姑娘共用。
駐月閣是勤王的書齋,東側(cè)是藏書畫的地方,而西側(cè)則是書房和會客的廳堂。閣外有侍衛(wèi)守著,故而王爺不在的時候,閣中相當(dāng)清靜,除了一些打掃維護的下人們,幾乎沒有其他人往來。
就連羽洛,也是頭一次進到書房里邊。
“喬姑娘,請先在這里稍候片刻,王爺一會兒就到。”羽洛才進到屋內(nèi),聞舉就行著禮退下了。
書房的擺設(shè)相當(dāng)簡潔,書冊都整齊地排布在書架之上,桌案上的燭臺、筆架、墨硯也都有序而列。筆洗上還擱著一支筆,像是才用過的模樣。
羽洛饒有興致,抬眼掃過,就見案上有一幅畫。
是勤王所作?自畫像?羽洛繞到桌案的另一邊,好瞧個清楚。這眉眼,這鼻梁畫得還真是英挺。
羽洛盯了一會兒畫中人,驚覺自己竟然對著一幅畫失了神,忙甩了甩頭,暗自嘟囔著:“這人真自戀,沒事把自己畫得那么好看作什么!”
“可是,這好好的畫,怎么右邊都涂黑了?”
羽洛想提起畫紙,借著光線看看一片烏黑底下是否還畫了什么。
誰料,畫紙才微微一動,筆洗上的毫筆就被勾落,在桌上滾了三兩圈,在畫紙上暈了一個個淡淡的水跡。
糟糕!又闖禍了!第一次進書房,就把人的畫作給弄臟了。弄臟的還是畫中“勤王”的臉!
這個時代,足以判她個大不敬了吧!
這可怎么辦?
羽洛一時慌了神,想找塊布把水吸走,可身邊又沒有,只好拿自己的袖口抹了幾下,偏偏越抹越糟。
她腦中一片空白,以手當(dāng)扇,來回扇了幾下,效果卻不怎么明顯。
情急之下,羽洛捏了畫紙的上端兩角,把畫提到了半空中,一邊輕輕晃動,一邊用嘴“呼呼”地吹氣,好讓水跡早點干去。
另一邊,宣于璟緩步往書房中走著。
他找羽洛用午膳,是想要借機問問關(guān)于公良長顧的事。
宣于璟邊走邊想:羽洛到府中也有月余了,這中間發(fā)生了不少的事,可他真正坐下來與她一同用膳還是頭一遭,卻也不是什么好宴。
王府中,對著引文就已經(jīng)如此,沒想到,就連在別院也是這樣。
宣于璟這般想著,心情不免沉重了起來。自打先皇過世以后,他又何時真正松懈過?
走到書房的窗邊,屋內(nèi)好像有些動靜。
宣于璟透過半開的窗中望去,只見羽洛將一張畫紙?zhí)嵩谏砬?,朱唇微微撅起,緊靠在紙上。
那不是他昨日所作的畫像么?那上邊畫的是……
宣于璟停住腳步,靠在窗邊,一向冷靜的他此刻竟感到了自己的心跳。
羽洛這樣子,是在親吻畫上的自己?!
——
——
豐盛的酒菜擺了滿滿一桌,羽洛默默地吃著距離自己最近的菜品,氣氛有些尷尬。畢竟,與勤王對坐用食,這還是頭一次。
“聽說你昨天出府了?”宣于璟問著,把慢燉的雞湯往羽洛眼前挪了挪。
“嗯。”羽洛答道。
“出去飲酒了?”
“嗯,遇到個朋友,就多喝了幾杯?!庇鹇逭f。
“你在沛都有許多故友?”宣于璟再問。
“算不上故友?!庇鹇逭f,“昨天在仙鶴樓用飯時剛認識的,話語投機,就多聊了幾句?!?
宣于璟盯著羽洛,見她的神色不像在遮掩什么,語氣愈發(fā)軟了一些:“現(xiàn)在城中很亂,還是盡量不要與生人在一起的好?!?
“嗯,我知道。不過,長顧兄是好人,不打緊的?!庇鹇逍χ塘艘豢陔u湯。
“長顧兄?”聽羽洛叫得如此親熱,宣于璟心中有些不悅。
“噢,就是昨天在仙鶴樓結(jié)識的朋友啊。我記得,他的全名好像是叫公良長顧的?!庇鹇咫S口說著,又夾了一筷子菜塞到口中。
從頭到尾,她只道勤王是在與自己閑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宣于璟全然沒有想到羽洛會將“公良長顧”這個名字那么輕易地說出,心中的疙瘩不禁舒展了一些。
若她真是細作,是絕不會把這么敏感的名字掛在嘴邊的?;蛟S,兩人的關(guān)系,真的就只是初識而已。
宣于璟順著這念頭一想,當(dāng)初自己與羽洛也才見第二次,她就趁著酒意,在他假寐的時候,大聊特聊了對自己韜光養(yǎng)晦的見解。
如此看來,她與公良將軍在酒館初見,談?wù)搸拙滠娛?、國事,倒也算不得稀奇?
想到這里,宣于璟不禁搖了搖頭。
天下間大部分的女子不過就是養(yǎng)花撲蝶,可她卻是偏愛與人議政論策,也算是女人中的奇葩了。
只不過,她“奇”得不讓人厭惡就是了。
一頓飯吃到尾聲,宣于璟看著羽洛一啟一闔的紅唇,方才隔窗窺見的景象又涌上了心頭。
自從他當(dāng)了“酒色王爺”之后,身邊從來都不乏紅顏,可誰又是他的“知己”呢?
喬羽洛,本王真的可以相信你么?
酒足飯飽,羽洛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正想去一去口中的油膩,卻聽得勤王一句宣言,頓時嗆得直拍胸口。
“小洛兒,本王要納你為妾!”
宣于璟做出這個決定多少是有些沖動,可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放任自己的沖動了。
羽洛連嗆幾聲,好不容易才平復(fù)過來,一臉不可思議地問:“王爺剛才說什么?”
“本王要納你為妾!”宣于璟的語氣很是堅定。
“那個,王爺?!庇鹇遴岬貜淖簧险酒穑笸肆藘刹?,這才哭笑不得地說,“其實,我的原則,是絕不當(dāng)小三的?!?
“什么是小三?”宣于璟鎖著眉問。
“小三就是……”羽洛順手拿起桌邊的筷子,“就好比這筷子,一雙一對剛剛好,多了一只反倒不順手,夾不起東西了。小三嘛,就是多余的,破壞平衡和諧的那一個。”
“你不是多余的。”宣于璟相當(dāng)不喜歡這樣的比喻。
“可王爺不是已經(jīng)有引文王妃了么?”羽洛小心翼翼地說。
宣于璟從來不愿與人提及引文的事,語氣頓時冰冷了許多:“本王身為大晟的王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過,又有何不妥?”
“那如果,羽洛不愿意呢?”羽洛的眼中透露出些許的害怕,“引文王妃”四字,似乎是王爺?shù)乃姥ā?
“不愿意?那你剛才為何——”要親本王的畫像?宣于璟并沒有把話說全,即便是說出來,想必羽洛也不會承認。
他轉(zhuǎn)而問道,言語中帶了一些怒意:“你真的不喜歡本王?還是說,一個‘妾’的地位滿足不了你?”
“王爺,你——”羽洛別過臉,一語不發(fā),也無所可發(fā)。
都說古代人含蓄,可碰上這身份地位的差別,她還能說什么呢?又有權(quán)說什么呢?
羽洛低著頭,無奈于自己的境遇,原以為演戲是她的一切,只要努力,就可以成功。
可現(xiàn)在,她的愿望又在哪里呢?尋找回去的道路,還是大晟的和平?更或是在這別院里,做一輩子的金絲雀?
有時候,精神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這樣,看似不相干,說不清理還亂。
一年間的委屈與不安,就好像剎那間決了堤一樣,以至于那如珠的眼淚,都說不清是為什么而流。
而宣于璟,自然看不懂羽洛的傷心。
做本王的妾竟讓她這般委屈?
他丟下了一句氣話,甩門而去:“府中不養(yǎng)閑人,既然不愿意做主子,那就做奴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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