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元和惡人

　　牛車一路咿咿呀呀的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了元和鎮(zhèn)上，一路上大家討論的都是誰家的孩子更乖，誰家的莊稼長的好，誰家孩子娶媳婦，誰家女兒嫁人之類的問題，王月英聽了一路，對村里的情況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到了元和鎮(zhèn)的城門下，孫老漢便把牛車停下了。

　　“月英啊，我要先去菜市把這些雞蛋給賣了。”翠花一下車就跟王月英交代到。

　　“好的，翠花姐，那我先去把這些荷包給賣了，待會再過去找你?！?

　　“好，那你待會來菜市找我”翠花想了想，“如果沒遇到，午時回這里就可以了?！?

　　“好咧，翠花姐那我先走了。”王月英笑著跟翠花揮揮手便往西市去了。

　　元和鎮(zhèn)集市主要有東市和西市，東市主要是菜市和騾馬行等地方，西市主要就是酒樓、布莊之類的地方了。王月英的籃子里放著十幾個荷包，是原主之前做好打算拿去賣的，也不知道現(xiàn)在一個要賣多少錢。

　　在這個不算大的元和鎮(zhèn)上，走在這些不算寬的街上，七扭八拐，穿街走巷，單憑著腦子里原主的記憶，費了好一會功夫，王月英才找到了原主常去賣荷包的布莊。布莊的伙計一看到她馬上笑嘻嘻地迎上來：“秀才娘子，您可是好久沒來啦?！?

　　王月英這才想到陳守信在世時是個秀才，便笑笑說到：“今天是集日，我把之前做好的荷包拿過來了。”一邊把手中的荷包遞給了小伙計。

　　“誒，您等下，我這就拿給掌柜?！闭f罷便拿著王月英的荷包到一邊開始數(shù)，一共是十三個荷包，小伙計數(shù)好之后便給了掌柜的，老掌柜見王月英做的荷包都比較精細(xì)，拿出三十文錢客氣的說道“秀才娘子，你的荷包都做的比較精細(xì)，我多算四文錢給你，這里一共是三十文，你拿好了。下次有好的也留給我們啊?！?

　　王月英接過錢放到了荷包里，笑著說：“掌柜，您放心好了，以后做好了都給您送過來?！蓖踉掠⑦@才確定了一個荷包就賣兩文錢，這也太便宜了吧。

　　“好好好”老掌柜笑瞇瞇地回道。

　　王月英放好錢正要出門，就被一個穿著大紅色衣服的婦人堵在了門口，王月英見她臉上滿是橫肉，五官擠成一團(tuán)，瞇縫眼，酒槽鼻，一張大嘴涂的腥紅，便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喲，我說我這眼皮怎么跳的這么厲害，原來你這個掃把星在這里啊，也怪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真是晦氣?！边@肥胖的婦人瞥了她一眼便嘲諷到。

　　王月英這才想起眼前這個婦人是原主的大嫂張氏。張氏是周氏的外甥女，嫁入陳家之后就跟周氏一起掌管家中事務(wù)。但因為長相丑陋、性格潑辣，一直不受陳守禮的喜愛。

　　不知是因為嫉妒王月英相貌好還是恨王月英跟陳守信夫婦感情和睦，一直明著暗著給王月英穿小鞋。在得知陳守信的死訊之后便在周氏面前數(shù)落王月英不孝公婆，想讓周氏替子休妻，把她們母子三人趕出陳家。

　　王月英想到此不禁怒從心中來，看著她問道：“掃把星說誰呢？”

　　“掃把星說你呢?！睆埵险f完便聽到噗嗤一聲，原來是店鋪的小伙計忍不住笑了出來。

　　張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上了王月英的當(dāng)，便大聲罵道：“你這個掃把星，克夫的**，爛心爛肺爛肚子的......”王月英也不理她，站在一旁充耳不聞，張氏惱羞成怒，越罵越大聲，旁邊的人都往她們這邊看了過來。

　　“大嫂？你怎么還在這里？”正當(dāng)張氏撒潑的時候，一個穿著鵝黃色細(xì)棉衣服的婦人走了過來，王月英看了一眼就認(rèn)出來這是原主的二嫂邢氏。當(dāng)初周氏受了張氏的慫恿，打算替子休妻，還是陳家老二陳守義和老二的媳婦邢氏看不過去，一直在為他們母子說話，周氏才勉強同意用分家的方法把她們母子三人趕了出去。

　　雖說是分家，卻什么都不想分給他們，也是邢氏聰明，說鄰里會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影響到大孫子的親事，周氏這才不得不把祖宅給了他們。

　　王月英一直對陳守義夫婦很是感激。這時邢氏也看到了一旁王月英，詫異地問道：“弟妹，你怎么也在這里？”問完之后她突然醒悟過來了的樣子，看到周圍不少人看著這邊，急忙跑過去拉著那個還在罵人的張氏說道：“大嫂，我看大哥剛才急急忙忙的回家去了，好像有事找你呢?！?

　　張氏聽此，雖然心中還是怒氣難消，但是想到自己家里可能真有急事，也好借口走掉，免得再被王月英出洋相，故作鎮(zhèn)定地說：“掃把星，不是今天家里有事，老娘就要撕了你這張破嘴才好，下次別被我撞見。”言罷轉(zhuǎn)身就要走，走了幾步，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對著王月英呸了一下，這才解氣了一般，拽著邢氏驕傲的走了。

　　“秀才娘子，別往心里去，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好人?！崩险乒褚娡踉掠⒄驹阡佔忧耙粍硬粍?，呆若木雞，忍不住上前安慰道。

　　“掌柜的，沒事，我就是愣神了，呵呵，我先走了?！蓖踉掠⒏惺艿嚼险乒竦暮靡?，回過神來，臉上略有歉意之色，只道是被她大嫂那潑婦的樣子嚇到了。其實，王月英心中不免也暗自問自己，原主難道真的是個掃把星嗎？老公出遠(yuǎn)門死了，自己這么年輕也死了，真是白虎煞星不成。呸呸呸。想到這，王月英突然感覺好笑，自己一個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熱愛生活，相信科學(xué)的21世紀(jì)都市女白領(lǐng)，怎么會相信，掃把星、白虎煞星這類的無稽之談。再說了，原主果真要是個倒霉蛋，那跟我也沒關(guān)系，她是她，我是我，雖然都叫王月英，但是此月英非彼月英，不能李逵李鬼，傻傻分不清楚。如此一想，王月英歡喜了起來，臉上的愁容也一掃而光，心中竟然有了個奇怪的想法。就是要用原主的身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活出讓人羨慕的精彩。

　　天上的云，一朵朵飄過，云的影子投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斑駁陸離。青石板的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街道的兩邊是各種大大小小的店鋪，店鋪里外都站滿了遠(yuǎn)近十余里的趕集的鄉(xiāng)民。青石板和這些門面各異的鋪子，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已經(jīng)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見證著這鎮(zhèn)上各色人等的過去和未來，悲歡與離合。也許像王月英這樣的人，它們也不知見過多少。

　　青菜瓜果的種子各買了一些，一共花了十文錢。王月英在心里算了一下，原主之前存的錢加上之前賣荷包和現(xiàn)在買種子花掉的錢，最后還剩下五兩銀子，兩貫銅錢，另外還有60文散的銅板，這已經(jīng)是家里所有的存款了。這窮人的日子都是難過的，無論現(xiàn)代還是古代，總是花錢容易賺錢難，王月英在心里默默地感慨到。

　　買好了種子之后時間還早，想到之前和翠花的約定，王月英就一路往東市走去，順便看看古代的集市究竟是啥模樣。王月英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元和鎮(zhèn)的經(jīng)濟還是挺繁華的，各色鋪子也都很多，酒樓也有好幾家。

　　王月英剛走到富貴酒樓的門口，就看到一個小孩子被店小二趕了出來，“去去去，小叫花子，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們這邊不缺人手，別再過來了啊?！?

　　“求求你們，我只要有口吃的就行了，你們讓我做什么都行。”那個小孩子跑過去向店小二請求道，卻不想被店小二一腳踹到了一旁。

　　“滾遠(yuǎn)點，打擾到我們做生意看我不打死你?！钡晷《f完就進(jìn)了大門。

　　那小孩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又繼續(xù)往下一家店走，剛走到下一家的店門口，里頭的伙計就嚷道“誒呀，跟你說過多少次，我們這邊不缺人，你去別家看看吧。”，那小孩沖著店小二鞠了一躬，又轉(zhuǎn)身往下一家走。

　　王月英看著他這樣去了好幾家店，不由想到當(dāng)初還在讀書的自己，也是這樣，從街頭到街尾，一家家的問過去，想找一份工作，可以養(yǎng)活自己。

　　“嘿，那個小孩，你過來一下?！边€沒等王月英反應(yīng)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把人叫過來了。在她面前這個泥頭黑臉的小孩，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希望，就像自己剛穿過來的時候，洵兒和館館看她的眼神，是全然的依賴和信賴。

　　“你叫什么名字？”王月英覺得這個孩子很奇怪，被人這么打罵后，臉上卻也沒有惱怒之色。

　　“栓子。”栓子看著王月英回答到。

　　“栓子，你怎么會一個人在外面？你爹娘呢？”

　　“我爹娘都去世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彼ㄗ拥恼Z氣很平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這讓王月英更對他感到奇怪。

　　“你今年幾歲了？”看他這瘦弱的樣子，大概也就十歲左右吧。

　　“回夫人，我今年13歲了，你別看我瘦，其實我很有力氣，什么活都能干。真的?！彼ㄗ涌粗踉掠⒋舐暠ＷC到。

　　“栓子，我不是什么夫人，我家也很窮，還有兩個孩子?！?

　　“這三十文錢你拿著，買點東西吃”王月英從懷里取出剛剛的錢遞給了這個奇怪的小叫花。

　　雖然覺得自己現(xiàn)在也很窮，但是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總是能發(fā)家致富的。

　　“這些錢我不能要，您還是收好吧?！?

　　王月英這下更奇怪了，忙問道：“三十文錢夠你買好幾十個饅頭了，好幾天不用餓肚子，你去這些店里不就是討錢嗎？”王月英看著這個面黃肌瘦的小叫花。

　　“我要靠自己的勞動養(yǎng)活自己，我不是叫花子，不吃嗟來之食?！边@句還算是豪言的話，小叫花說地是如此得斬釘截鐵，連王月英都被震住，愣在那里。

　　不知什么時候，這個叫栓子的小叫花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消失在元和鎮(zhèn)熙攘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