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弟危

　　沈清玉死死咬著嘴唇，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緒，但是情緒太過洶涌，她冷冷地盯著那個(gè)平日里最注重儀表風(fēng)度翩翩而今衣履不整面色通紅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娘走了，就在你尋歡作樂的時(shí)候。”

　　沈御一下子懵了，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書達(dá)理的女兒的轉(zhuǎn)變，訥訥地站在那里，半晌說不話來。

　　沈清玉看見他這樣更覺得諷刺，冷冷地勾起唇角：“娘說她是悔了。只愿來生不相見?！鄙蛴樕幊恋每梢詳D出水來，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似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口。

　　身邊的丫環(huán)嬤嬤嚇得大聲也不敢喘，個(gè)個(gè)都憋住呼吸。

　　沈清玉雙眼緊閉，“你走吧，娘暫時(shí)也不想見你?！鄙蛴姞?，無奈嘆一口氣，便說道：“爹去整理你娘的遺物，玉娘莫過于傷心　，娘心疼。”末了再補(bǔ)充一句爹也心疼就走了。

　　沈清玉吃吃地跪在地上，她另一個(gè)大丫環(huán)裘人忙上去勸，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安靜。她們便安靜地在旁邊候著。

　　沈清玉自我厭棄，自己自持的孝道女德呢？或許自己便是這樣虛偽又離經(jīng)叛道的人，明明知道自己與弟弟的處境如此艱難，父親的寵愛便是最好的武器，方能殺出一片路，自己任性而為，如何對得起娘和川哥兒？

　　沈清玉不知跪了多久，膝蓋都麻木了。前院傳來幽怨的簫聲，逼得人愁腸欲斷，情思南鄉(xiāng)。那是一首怎樣的曲，直叫人簌簌地落下清淚兩行，伴著簫聲垂下。這個(gè)夜晚，多少人歡喜多少人悲。

　　“姐姐，你怎么這么狠心扔下你那兩個(gè)乖巧的孩子阿！姐姐你安心罷，妹妹我會(huì)替你好好照顧他們?！?

　　一個(gè)三十左右的婦人帶著一眾丫鬟嬤嬤迎了進(jìn)來，雙手捂著臉，肩膀有規(guī)律地抽動(dòng)，哭聲很大，但卻沒有一滴眼淚，她一邊“哭”一邊偷偷從手指間的縫隙向外窺視。沈清玉強(qiáng)打起精神，暗嘆來得真快。

　　沈清玉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二夫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這樣無悲無喜地看著她。

　　二夫人愣愣地站在那里，繼續(xù)哭也不是，好不尷尬。心里暗恨，這小妮子怎么無動(dòng)于衷，按照設(shè)想不是哭著跑過來，感動(dòng)到稀里嘩啦的嗎？老爺不得多看我一眼。

　　這等想法要是被沈清玉知道了，恐怕還不覺得她有那么愚蠢，知道利用自己來籠絡(luò)父親的心。二夫人硬憋著氣，做作地抹了下眼淚，“大小姐，以后你和大少爺就把二娘當(dāng)做親娘，怪可憐的孩子?！?

　　沈清玉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冷冷呵道：“二娘是要把玉娘置于不仁不孝的境地嗎？娘親尸骨未寒，卻叫我另認(rèn)親母，這是把父親寵妾滅妻的把柄送到言官手上嗎？是要把沈府放到火上烤嗎？二娘有何居心?！?

　　二夫人臉色刷一下變青，打蛇要打七寸，二夫人不在意她是否不仁不孝，但是十分在意父親的官途。在這大闌國，妻妾等級十分分明，平妻說得好聽，在世人眼里，充其量是個(gè)妾罷了。

　　二夫人忍了又忍，她平生最恨別人提起她是妾的身份，明明她身份不比那短命鬼差，樣貌也不俗，憑什么不是原配。硬生生地?cái)D出一句，“大小姐現(xiàn)在口齒伶俐，一點(diǎn)也沒有傷心的樣子，那二娘便放心了?！?

　　裘人想說話，沈清玉直勾勾得看著她，裘人便不敢吭聲了。“二娘有心了，玉娘在此謝過了?！倍蛉艘娺@都沒挑起她的怒火，從鼻孔哼一聲便趾高氣揚(yáng)得帶著一群人走了。

　　“小姐，剛剛二夫人明明居心不良，暗諷你不孝，要是這名聲傳出去，小姐可怎么辦？”裘人一副不滿的樣子，沈清玉揉揉額頭，“我累了?！泵髅魇呛唵蔚囊痪湓?，卻無端聽出無盡的心酸，裘人便沉默不語了。

　　“姨娘，二夫人怒氣沖沖地從大夫人院子走了出來。”面容嬌艷的婦人輕輕地抿一下鮮紅的口脂，嗤笑了起來，“就憑她腦子，也能斗得過那女人精心培養(yǎng)的女兒。”

　　她似又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來，“再也手段的女人，也不過一抔黃土?！庇謫柕溃骸按笊贍斈沁吥亍！薄盎匾棠锏脑?，大小姐早就派人把守，無人能進(jìn)出?！?

　　婦人靜默了一下，“果真是那個(gè)女人的女兒阿，在這樣慌亂的情況也能想得這般周到，假以時(shí)日，又是何等難對付?！?

　　身邊的丫環(huán)不敢插嘴，她是最了解姨娘的脾性，沉思時(shí)不許任何人驚擾。婦人沉思了許會(huì)，眼里殺意一現(xiàn)，折斷血紅色的牡丹花，“不過府里的水要越攪越混才有意思?！?

　　說完嬌笑起來，悅耳清脆，身邊的丫鬟卻聽得毛骨悚然，姨娘平日多么和善的人，誰又料得到溫和皮衣下藏著狠毒的心思。

　　大夫人院內(nèi)。一道急促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少爺?shù)艉锪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