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看望

　　閑話一會，馮氏要歇中覺，便叫他們各自回去，徐氏和宋老爺回了房，宋祺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今天逃了學(xué)，宋祺自然開心，玩了一會九連環(huán)，被半蓮催著歇中覺，正直春困，一家子上上下下都要歇上一個時辰，中午這時候是最安靜的。

　　宋祺精力旺盛，倒是不困，便叫半蓮留在院子里，她要出去走走，半蓮是宋祺的貼身丫頭，哪敢留下，打著呵欠寸步不離的跟著宋祺，宋祺去看趙知文。

　　趙家和宋家曾是鄰居，那時候馮氏還是一個人獨自拉扯著宋老爺，很是辛苦，趙家?guī)土瞬簧倜Γ髞硭渭野l(fā)達(dá)了，趙家反倒沒落了，趙知文剛出生沒多久就沒了爹。

　　那時候宋老爺剛到青鄉(xiāng)縣接任縣令，馮氏念著舊情，時常接濟(jì)母子二人，后來趙知文三歲啟蒙念書，還是宋老爺請的先生，出的束修，去年冬天，洛氏纏綿病榻許久，終于去了，趙知文便被馮氏接到了家里。趙知文爭氣，如今十九歲，已有了秀才的功名，如今正備考今年的秋闈。

　　徐氏對趙知文倒算不上多熱情，馮氏和宋老爺對趙知文的好越發(fā)的叫她想起了自己無子的遺憾，有時候聽著宋老爺為了趙知文的前程謀劃，托人，心里就跟扎了一根刺一樣。

　　雖說對趙知文不熱情，可因著宋老爺對趙知文的看重，徐氏也不敢怠慢了，至于馮氏和宋老爺所說的為宋祺找個依仗的事，徐氏壓根沒放在眼里，京城還有宋祺的好幾個表哥表姐呢，俱是嫡親的，不比一個毫無血緣的趙知文來得可靠？

　　趙知文娘新喪，又要備考，因此便住了府里最偏遠(yuǎn)的院子，宋祺一路過去，進(jìn)了院子，一點人聲不聞，安安靜靜的，宋祺揮揮手叫半蓮?fù)忸^候著，自己悄悄趴到書房的窗臺上往里瞧，趙知文一身素孝，正捧著書，眉頭微皺，神情很是專注。

　　宋祺撿了個石子悄悄扔進(jìn)去，打在書本上，趙知文吃了一驚，抬頭一瞧是宋祺，便眉眼具開，微微一笑：“福姐兒?！彼戊魑Φ溃骸爸母绺?，你怎么還在看書啊，累不累呀?！?

　　趙知文把彈跳在地上的石子撿起來放在桌上，道：“不累，你怎么來了。”宋祺從門跑進(jìn)來，道：“我來看看你啊，父親說不許打擾你念書，可我好幾天沒看見你了?！?

　　趙知文給她倒了茶，道：“我整日念書，倒忘了這些，你呢，先生留的功課都寫完了嗎？”宋祺道：“寫完了呀，不然娘哪能叫我亂跑，這些日子可沒意思了，天天學(xué)這個學(xué)那個，真羨慕知文哥哥啊，只要念書就可以了?！?

　　趙知文微笑：“那我們倆換換好不好，只怕到時候叫你來做文章你又嫌煩悶了?！彼戊餍Φ溃骸拔铱蓻]有知文哥哥這么聰明有耐心。啊，我給你送了個好玩的來?！?

　　說著掏出了九連環(huán)。趙知文失笑，接過來道：“怎么給我這個?！彼戊鞯溃骸拔揖瓦@個了呀，娘說我貪玩，其余的都給收走了，這個你就留著解悶吧，看書看累了就玩一會?！?

　　趙知文聽她哄小孩一樣的語氣，笑道：“那多謝你了。”宋祺又說了過兩天出門做客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趙知文只是耐心聽著，偶爾接一句，宋祺道：“我就是不喜歡劉姑娘，知府有什么了不起的，知文哥哥，你以后要做丞相哦，娘說，外祖父就是丞相?！?

　　趙知文忍不住笑道：“你這么大了，心思還跟小孩子一樣，這丞相哪能是想做就做的。”宋祺道：“別人不會，可知文哥哥肯定會的呀。”二人又說了一會話，宋祺到底不敢耽擱太久的，連茶都沒喝完便說走：“知文哥哥，你好好看書啊，等下回我找著好玩的了再來看你?！?

　　趙知文笑道：“好，你也別貪玩了，叫你父母擔(dān)心，你乖乖的，等過陣子我得了閑，就帶你出去玩?！彼戊餮矍耙涣粒溃骸罢娴?，說話算話，那我先走了?！?

　　趙知文目送著宋祺走遠(yuǎn)，這才嘆了口氣，端起書來，卻沒了心思，發(fā)起呆來，宋祺出生的時候，趙知文已經(jīng)六歲了，正直家道中落，那時候馮氏敬重洛氏年輕守節(jié)，有同病相憐之感，便時常接趙知文來家里小住，趙知文是看著宋祺長大的，從一個牙牙學(xué)語的嬰兒變成懵懂稚嫩的女童，如今長成為明媚鮮艷的少女，宛如枝頭的含苞待放，趙知文心里的感覺與其說是歡喜，不如說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他如今大了，不似從前的一心只知讀書，對于男女之事，也有了些許的認(rèn)知，他也曾想過，憑著兩家的交情，宋老爺和老夫人許是愿意把宋祺許給他的，親上做親，這樣的安排他自然是愿意的，可是想起宋夫人，趙知文又開始了不確定，宋夫人乃是丞相之女，身出名門，自然不會把女兒嫁給他這么一個窮苦書生，那么將來他的終身，又在哪里呢？再者，又有誰會愿意把女兒許給一個一窮二白的人，趙知文思慮漸定，傷感中又有些羞愧，娘還在喪中，他倒想起這些有的沒的來，當(dāng)真是不孝極了，于是按下心思，認(rèn)真的看起書來。

　　宋祺回去后到?jīng)]有繼續(xù)閑逛，反而認(rèn)真的背了幾頁書，練了一會琴，又把聞師傅教導(dǎo)的針線撿了起來，天氣漸熱，打算給祖母做一雙新鞋子，穿著涼快也透氣。半蓮見宋祺如此用功，高興都來不及，暗暗想姑娘到底是聽趙公子的話，這從趙公子那一回來就知道用功了。

　　宋祺用功，半蓮反而反而不知道該怎么辦，平日里都是她苦口婆心的勸著，哄著，既要哄著姑娘聽話，又要在老爺夫人跟前替姑娘遮掩著，當(dāng)真是不容易的，雖說夫人把她叫過去特地教訓(xùn)了一番，說要看好姑娘，偷懶了就去回她，可她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夫人面前說姑娘的壞話啊，總要說一半，夸一半，回回去回話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

　　半蓮一會端來甜湯，叫宋祺歇歇，一會嫌磨墨的丫頭磨的墨不均勻，要自己親自來，一會又嫌外頭太吵，出去把外頭的小丫頭罵了一遍。

　　宋祺手下不停，飛針走線，一邊道：“半蓮，你是怎么了，從剛才就一直急急躁躁的?！卑肷弻擂?，笑道：“今兒姑娘這么用功，奴婢反倒不適應(yīng)了?！彼戊鞯溃骸拔乙郧耙灿霉Π?，哪天都要練字練琴的?！卑肷徟阒Φ溃骸澳鞘?，只是之前都要奴婢說上好幾遍您才動一動呢，今兒個這么勤快，奴婢倒不適應(yīng)了?！彼戊餍Φ溃骸澳闳⌒ξ野?，明兒是哪個先生來啊，先把書準(zhǔn)備好?！卑肷徬肓讼耄溃骸敖駜簜€是聞師傅，明兒是卿師傅?！?

　　宋祺如今算上琴棋書畫，女工刺繡，每日輪著要學(xué)四五樣，原先宋祺啟蒙時就是宋老爺這個狀元父親親自教導(dǎo)的，可漸漸的大了，馮氏說，女孩子要心靈手巧，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才行，所以叫家里的媽媽教導(dǎo)宋祺下廚房，還請了聞師傅來教導(dǎo)女紅，可徐氏卻說這些東西難以登大雅之堂，女孩子，還是要學(xué)點琴棋書畫，陶冶情操，培養(yǎng)氣質(zhì)。因此要宋祺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要求樣樣精通。兩個人相持不下，宋老爺夾在中間為難，便說要宋祺兩樣都學(xué)，因此，徐氏又給宋祺請了兩個先生，一個是教導(dǎo)琴藝的卿先生，一個是教習(xí)先生韓師傅，還有由宋老爺親授的棋藝和徐氏親自教導(dǎo)的丹青，按著天排下來，要五天才能歇上一天，著實不輕松，也難怪宋祺逃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