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親戚

　　徐氏叫香薇來喊宋祺的時(shí)候，宋祺一身新做的雪青色的雪綢裙子已然變成了灰色，一張小臉也灰撲撲的，頭發(fā)上還纏著幾縷蜘蛛絲，香薇嚇了一跳，趕忙用帕子給她擦，道：“小祖宗，這又是怎么了，夫人說家里的幾個(gè)堂嬸子來家里了，還有幾位姑娘，說是您的堂姐妹，叫你去見客呢，這身打扮可怎么行?！?

　　又斥責(zé)半蓮：“你也不好好看著姑娘，怎么能叫姑娘做這些臟活，白養(yǎng)活你了？”半蓮委屈，趙知文忙道：“香薇姑娘別著急，祺兒是替我打掃屋子，才弄得這樣狼狽，是我的不是才對?！?

　　對著趙知文，香薇自然說不出什么來，宋祺笑道：“香薇姐姐，你也別怨這個(gè)怨那個(gè)了，好姐姐，你替我去找平媽媽，給我拿一身新衣裳來，我換了好去見客啊，好姐姐，求求你了?！?

　　香薇無法，道：“我的好姑娘，我哪還怨人去，攤上您這么個(gè)主子，只辛苦了那些漿洗衣裳的媽媽們。”話是這么說，可香薇還是去找平媽媽給拿了一身新衣裳，宋祺換了才回去。

　　一進(jìn)正屋，便聽見一個(gè)大嗓門：“這些年越發(fā)的艱難了，小叔又這樣的風(fēng)光得意，嬸子應(yīng)該多體諒我們才是，咱們以往的事不說，蓋這五間瓦房的時(shí)候，我們可是出了不少力的，嬸子瞧在上頭，也要寬待我們一二呀?！?

　　宋祺一聽這聲音和說話的語氣就知道是三堂嬸。宋三伯在幾個(gè)兄弟里和宋老爺?shù)年P(guān)系是最親近的，兩個(gè)人是正經(jīng)的堂兄弟，當(dāng)初雖說對馮氏孤兒寡母的不待見，可到底也幫了幾回，馮氏是知恩必報(bào)的，對宋三嬸也多了幾分照拂，可宋三嬸為人潑辣，倒仗著這些恩情打了不少秋風(fēng)，馮氏也漸漸的厭惡起來。

　　宋祺進(jìn)了屋子，便看見馮氏坐在上頭徐氏坐在左下首，右邊便是宋三嬸，宋三嬸下邊坐著的便是宋三嬸家的兩個(gè)堂姐妹宋素娘和宋玉娘。宋祺上前行禮：“祖母，母親，三嬸。”

　　宋三嬸見了宋祺立刻就笑起來：“喲，福姐兒來了，這么久不見，福姐兒出落得越發(fā)標(biāo)致了，以后也不知那個(gè)有福氣的娶了去?！毙焓弦娝脑捖豆?，道：“祺兒，怎么去了這么久?！?

　　她見宋祺的衣裳不是原先的那身，就知道必是又調(diào)皮把衣裳弄臟了，難怪回來的這么晚。宋祺笑道：“我去知文哥哥那里了?！?

　　徐氏當(dāng)著人不好說什么，宋三嬸卻笑道：“知文那孩子也是有福氣的，能得嬸子的照顧，只是他到底不姓宋，沒的叫外人說嬸子，自家的親侄子放著不提拔，倒管起一個(gè)外姓人來。”

　　馮氏道：“老三家的，你也別說這風(fēng)涼話，各人心里都有一本帳，自己掂量著也就罷了，沒的說出來叫人笑話，知文和我投緣，我怎么待他和你無關(guān)，你只管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怎么著，我聽說素娘都定親了？”

　　宋素娘害羞的低下頭，宋三嬸道：“是，是隔壁村的里長家的老大，模樣端正，人又機(jī)靈，看著也是上進(jìn)的，這才定下了。”

　　馮氏道：“素娘定親，我也沒什么好東西，還有兩件壓箱底的東西，都是我當(dāng)年的陪嫁，不是什么好東西，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素娘不要嫌棄。”

　　宋三嬸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哎呦，素娘啊，還不謝謝叔祖母，叔祖母的東西哪有不好的，賞你那么一點(diǎn)，就是你的造化了?！瘪T氏笑笑，示意青蘭把事先準(zhǔn)備的東西拿上來，是個(gè)小巧的木盒子，馮氏打開，拿出了一對龍鳳鐲，赤金的桌子上面雕著龍鳳呈祥的圖案，十分吉利，可宋三嬸的臉色卻垮了下來，徐氏暗暗偷笑，老夫人的好東西，自然是留給祺兒的，能得一對鐲子，已經(jīng)算了不得了。

　　馮氏也是商戶出身，陪嫁的好東西是有不少，可后來家道中落，為了供養(yǎng)宋老爺，多半變賣了，有的好東西是祖?zhèn)鞯牟荒苜u的，自然是要留給宋祺的，這對鐲子是新打的，雖不是赤金，可也很貴重了，宋三嬸想著的無非是更貴重的東西，所以見了這個(gè)有些不滿。宋素娘卻很歡喜，接過來道：“多謝叔祖母?！?

　　馮氏笑道：“好孩子，旁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你是個(gè)溫柔和善的，將來嫁過去相夫教子，福氣在后頭呢，好好的跟著人家過日子，啊?！?

　　宋素娘羞澀的點(diǎn)點(diǎn)頭，徐氏笑道：“說起來，素娘成親，我這個(gè)做嬸子的也要表示一二。”說著便把頭上插著的一根玉鳳簪拔了下來，道：“婆婆給了金，我便給玉吧，湊成金玉滿堂，以后過日子和和美美?！?

　　宋素娘也接了，道了謝。宋三嬸縱然不滿意，可也得高高興興地，宋素娘接了禮物，宋三嬸便朝她使了個(gè)眼色，宋素娘會(huì)意，道：“祺兒妹妹許久沒回來，我?guī)еゴ謇镛D(zhuǎn)轉(zhuǎn)可好?！?

　　宋祺笑道：“好啊?！毙焓闲Φ溃骸凹热凰啬锝心闳ィ蔷腿グ?，叫半蓮跟著，好生伺候著，也別去遠(yuǎn)了，叫人沖撞了?！彼戊饕灰粦?yīng)了。

　　宋素娘便帶著宋祺，宋玉娘出了屋子。一出屋子，宋玉娘明顯的松了口氣，好奇的看著宋祺，她年紀(jì)小，跟宋祺相處的時(shí)間更少。見宋祺頭上插著粉色的紗堆成的花朵兒，還有鑲著珊瑚珠子的珠花，釵子，滿眼的羨慕，宋祺最是沒心沒肺，見宋玉娘老是盯著她看，便把頭上的花簪拔下來道：“妹妹喜歡就送給你了。”

　　宋玉娘一臉的驚喜：“真的。”半蓮本想攔著，可到底沒有宋祺快，見宋祺話說出去了，也就忍了下來。宋素娘帶著宋祺去了她們家后面的小山坡，那里遠(yuǎn)遠(yuǎn)地能看見山上的風(fēng)景，也能看到更低處的房舍，田地景色優(yōu)美。

　　已是傍晚，可以看見村莊里炊煙裊裊，晚風(fēng)習(xí)習(xí)，這一刻，竟格外的安靜祥和。宋祺和宋素娘宋玉娘并肩坐在山坡上，都是年紀(jì)相當(dāng)?shù)拿髅纳倥?，拋卻大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也是投緣的。

　　宋玉娘繪聲繪色的描述著前陣子出門踏青看到的景致，這回叫宋祺滿心滿眼的羨慕了。三個(gè)少女談笑風(fēng)生，半蓮卻著急了，眼見著天黑了，一會(huì)夫人可要著急了，便提醒道：“姑娘，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彼戊鬟@才覺得天色晚了，道：“那成，咱們先回去，明天你們再來找我吧?！彼嗡啬锖退斡衲镒匀徽f好。

　　宋素娘和宋玉娘回了自己家，半蓮和宋祺回宋家的院子，路上迎頭撞上趙知文，提著燈籠，見了宋祺笑道：“總算知道回來了，夫人急壞了，帶的人對著又不熟，你又哪里野去了?！彼戊鞯溃骸拔夷睦锶ヒ傲?，跟素娘和玉娘在后面小山坡玩呢?！?

　　跟著趙知文回去后，少不得又要聽徐氏一頓嘮叨，吃了晚飯，宋老爺便出門找族長商議明天祭祖的事情，宋祺興致不減，被馮氏勸住了，跟著趙知文一起看書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