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世

　　等著白胡子的王郎中看過病人，捻著胡子說這人就是中暑了，喝服藥就好，身子強健著呢，眾人還都不敢置信的樣子。剛才不是還一副馬上要死了的樣兒嗎？

　　這時陳嬤嬤病怏怏的走了進(jìn)來，看到周徠也在，臉?biāo)⒁幌伦蛹t霞一樣燒了起來。陳嬤嬤雖然是嬤嬤，但卻才25歲。原來姓陳，被賣了以后叫了月季，從小跟著顧氏被揚州鹽商養(yǎng)著，從小也是規(guī)矩學(xué)著，跟著主子是讀書習(xí)字琴棋書畫針織女紅的也跟著學(xué)，后來鹽商將主子送了人，自己也被打包送了人。

　　來大安縣落戶以后，小姐感念自己本身是個身世飄零的，不想讓月季再為奴一輩子。便將17歲的月季放了身契給嫁了人當(dāng)正頭娘子，結(jié)果一年后生的閨女沒幾天就夭折了，夫家又聽大夫說她身子以后不好生育了。還在月子里就一紙休書給休了回來。

　　正趕上顧氏也要生孩子在四處找奶娘，就安心回來伺候了。如今再看陳嬤嬤雖然病者，蒼白著臉如病嬌的西施一般，身形玲瓏凹凸有致，從外面走進(jìn)來恰似扶風(fēng)若柳，氣質(zhì)更是文質(zhì)彬彬，舉手投足卻是一點兒規(guī)矩不差的。

　　“王郎中辛苦了，周公子好?！币贿吔o二人行禮，一邊說道，給個周徠看的癡癡呆呆跟個二傻子一樣。陳嬤嬤悄悄瞪了周徠一眼，轉(zhuǎn)過頭說“姑娘散奴就散奴，怎么還親自出去，急的我不行?！?

　　“嬤嬤~”韓晴知道陳嬤嬤是慈母般把自己當(dāng)女兒疼，上輩子也是陳嬤嬤嫁了周徠，才不至于自己孤苦被災(zāi)年餓死，那可是有金銀也買不著糧的一年啊。自己后來進(jìn)了韓府，陳嬤嬤楞是逼著周徠搬回了京城做起了買賣，跟著照應(yīng)她。

　　陳嬤嬤眼圈又紅了一下，忍著心酸摸著韓晴的頭發(fā)，自是不忍再責(zé)備。身后的漢子醒了過來，看著一屋子人，漸漸把目光定在了韓晴身上。陳嬤嬤又把韓晴往懷里抱了抱。

　　那漢子后來說道自己的來歷，正是驚的連韓晴都張大了嘴巴不知道如何關(guān)起來了。

　　原來漢子是從西北過來的，叫謝連，主家是帝師謝恒，如今已經(jīng)辭官榮歸故里做了杭州書院的山長。20多年前，謝恒還在西北任上，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是一方大員，夫人裴氏帶著小女兒去廟里拜佛，孩子被偷了去，翻遍了西北也沒找著。

　　直到奉詔進(jìn)京做了太子太傅，不得不離開西北，卻留了謝連一家子繼續(xù)在西北尋訪女兒?？芍^是20年風(fēng)雨不改執(zhí)著不已。期間也不時有冒認(rèn)錯認(rèn)的，擾的謝家也是神一回鬼一回的不安寧。

　　謝連這次找來是因為今年北方大旱，好些金盆洗手的人販子又想發(fā)一回國難財，路上運了一批偷來拐來或者買來的精致女娃娃，往南方人販子手里賣。正碰上謝連路過那兩伙人兒接頭兒茶寮，他留意著聽了一耳朵卻是心里大振。

　　那西北的販子說“今年雖然西北要死好多人，確實咱們這行兒的大豐年啊，好多高門大戶也慌了神兒去拜神求佛，這不正好能偷來上等貨，可惜我家老爺子說再偷不來20多年前那樣的女娃娃皮相了，那家兒根本不是西北的土人兒，大官兒家的血脈，就是更加精致些?！?

　　南邊的販子說“可不是，西北的小姑娘到了南邊能養(yǎng)成瘦馬的少的狠，骨骼太大，只能當(dāng)丫鬟賣，齊整點兒的才能賣進(jìn)樓子里，更不要說能賣進(jìn)鹽商家養(yǎng)成瘦馬啦，真是千里挑一，能賣出一個兄弟幾年不用干活了。要不是便宜又離著遠(yuǎn)丟孩子的人家找不著，誰樂意往這邊來買?！?

　　兩人哼哼唧唧又是定價錢，又是說些下九流的葷話，謝連只出了一身冷汗，時間上和官家身份都合得上，再是合上了這么多年杳無音信這一條。呼出一口氣，謝連半夜跟著人販子到了落腳的地方，然后又拿著謝家的印信去了官府，把官老爺從被窩里摳出來給領(lǐng)著抓了這伙兒人，救出了好些幼齡女童暫且不提。

　　只去審問那西北的人販子，問20年前到底偷了誰家的孩子，賣到了何處。開始那人販子要自盡，后來迫于各種殘酷手段從實招了。說是21年前偷了陜西巡撫家的姑娘，連夜賣給了揚州販子給鹽商家養(yǎng)作瘦馬。自家也是連夜逃到了河南去。

　　真真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把巡撫家的孩子賣去當(dāng)瘦馬，這家人家兒是生了幾條命？偏就是20年也沒抓著他們。謝連氣的渾身哆嗦的不行。連夜回了家找父親商量對策。

　　謝連的父親是老太爺從小一起長大的奶兄弟，情同手足，老爺子也是為著尋謝恒的女兒在西北一住就是20年?？陕犃诉@話也是好懸一口氣兒沒上來。說是萬萬不敢直接告訴老太爺這消息。只讓兒子去尋人，看看如今是個什么光景。

　　謝連星夜啟程，跟著線索一路南下去了揚州，卻是不敢回杭州告訴老太爺和老夫人實情，又循著線索來了京城附近的大安縣，走到這宅院門口，連日奔波加上北方大旱的天氣，又看見門前的白燈籠，急得一口氣沒上來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