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斗詩三

　　郭液之后，座下又有不少文士才俊吟出自己所作的詩，衛(wèi)清兒也不置可否，都是一一作禮。

　　顧元溪心想差不多也是時候老子登場了，不想廳里又一個年輕公子站起來朗聲道：“清兒姑娘，在下也有一詩。請清兒姑娘鑒賞。”

　　衛(wèi)清兒微微變色，隨即恢復(fù)笑容道：“原來是李相國家的二十郎?！?

　　“什么？李相國家的二十郎?！睗M堂聽罷大嘩，隨即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這二十郎是何人？怎么個個都跟見了鬼一樣?！鳖櫾姞钽等?，便轉(zhuǎn)身像身旁的裴四問道。

　　“這二十郎便是當朝尚書左仆射兼右相、晉國公李林甫的第二十個兒子，可謂是‘大名鼎鼎’?！迸崴恼f出這話的時候，臉色都微微變白，拿著茶杯的右手有些顫抖。

　　“原來是李林甫的兒子?！鳖櫾褂X得沒什么驚訝的，只是傳聞李林甫有二十五個兒子，二十五個女兒。本來顧元溪是不信，今日一見，不得不感嘆李林甫跟他的老婆小妾們太會生了。

　　李林甫的兒子里，長子李岫擔任從三品將作監(jiān)的高官，次子李崿任從五品上司儲郎中，三子李嶼任正四品上太常少卿。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兒子都在朝中擔任閑職，當然也有像二十郎李岷這樣無所事事的白身兒子。

　　說起李相國家的二十郎李岷，他的名聲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完全不是所謂“西長安六大才子”可以比的。其人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欺上瞞下、欺老辱幼可謂是無惡不作。就連李林甫聽到別人談起他這個兒子，都是面帶紅暈，略帶慚愧之色。其“平康坊小相國”之名可不是白叫的。在平康坊，除了“平康小霸王”與“平康小王爺”之外，就是這個外號“平康小相國”的李家二十郎最為出名了。

　　這時他露出自以為風度翩翩的微笑，向衛(wèi)清兒做了一揖。

　　當然，遺傳自他父親李林甫的基因，李岷公道來說還是長得人模人樣的，甚至可以說是英俊偉岸。他這人畜無害的笑容笑起來還真是能迷倒不少女子，只是外人一想到他跟他父親李林甫父子兩人的“威名”，看到這笑容就覺得不寒而栗。因為他跟他父親一樣，一笑就有人遭殃。

　　李林甫人稱“口有蜜，腹有劍”，所謂“口蜜腹劍”的由來便是如此。傳聞他每次要殺人或者整對手前都會在書房里苦思凝想，當他踏出書房那一刻是充滿笑容的時候，那就是哪家人就傾家蕩產(chǎn)、家破人亡了。作為他的兒子，李岷也是如此，每次一笑出來，估計哪家姑娘就得被糟蹋，或者哪家人就得被搞得家破人亡。

　　只不過滿座賓客這次倒真是誤會李岷這位相國公子了，他這次的笑容是真實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他只是相出了一首詩，想討得衛(wèi)清兒的歡喜而已。當然，他也動過強行奪取衛(wèi)清兒的念頭。雖然經(jīng)他了解，這衛(wèi)清兒是仰慕者不僅有世家公子，朝廷官員，最重要的是還有不少皇親國戚。但這些對狂傲的李岷來說都還沒什么，但當他得知衛(wèi)清兒的后臺還有汝陽王李琎這樣的大神后，就灰溜溜地放棄了強搶這樣的想法，跟其他人一樣，靠著各種方法來取得衛(wèi)清兒歡心。

　　衛(wèi)清兒有汝陽王李琎撐腰這已經(jīng)不是什么大新聞。事實上，舉凡在平康坊有花魁之名的，哪個沒有個大靠山大后臺？不然哪里能堅持說什么賣藝不賣身這種話。若無后臺，早就被那些權(quán)貴子弟拉到床上去褻玩了。要是其它有后臺的青樓女子那還沒什么，畢竟憑借著李林甫的威名，恐怕還真是很少達官貴人會為了個青樓女子跟李林甫父子作對。只是衛(wèi)清兒這個后臺著實太尊貴，尊貴到李岷這樣的惡人都不敢抱著他爸李林甫的名聲來強奪。

　　只見他謙恭有禮地作揖后，便開口朗聲吟道：

　　“攜琴上高樓，安坐珠簾后。

　　彈著相思曲，弦斷淚潸透?！?

　　李岷的詩還沒念完，他身旁那群狗腿子就已經(jīng)大聲喊叫起來，不停吹捧著。李岷瞪了那群狗腿子一眼，得意洋洋地望著衛(wèi)清兒。

　　衛(wèi)清兒點頭道：“李公子的詩也是……甚好?！彼仡^環(huán)視大堂，嬌聲道：“請先安坐，還有誰賜教嗎？”

　　李岷臉色有些發(fā)青，這衛(wèi)清兒分明是看不起自己，臉上不禁露出怒意。身旁的狗腿子一見自家主子生氣，便大聲喊罵道：“大膽賤女，不識抬舉地東西，我家公子這么好的詩句，竟然就這么一句‘甚好’來敷衍。”

　　堂里不少人見狀都是搖頭鄙夷，不少人都是生出怒氣，這些小廝竟然敢侮辱高貴的衛(wèi)清兒小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李岷可是長安出了名的惡少，他爸又是權(quán)傾朝野的相國李林甫，一怒天下驚的人物，是玩玩招惹不得的，于是許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不少人只能心里鄙夷罵句鄙莽粗俗無禮而已。

　　衛(wèi)清兒也是臉色微微一變，但她這樣久經(jīng)風場的女子很快就恢復(fù)表情，只不過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李岷被小廝這么一罵，臉色也是倏地發(fā)白。老子費心費力討好這妮子，你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狗腿子竟然給我添亂。他右腿一抬就往那罵人的小廝胸前狠狠踢去，痛罵了一句：“給老子滾！真是丟了老子的臉！”

　　他說罷，也不看那嚇得渾身發(fā)抖的小廝的表情，轉(zhuǎn)身對著旁邊另外幾個小廝說道：“把這個賤物給老子拖出去喂狗。”他臉色微紅，難得一見地露出不好意思地歉笑，他對著衛(wèi)清兒深深做了一揖道：“下人卑俗，唐突佳人，請清兒姑娘勿怪?！?

　　衛(wèi)清兒淺淺一笑，只是欠身回了個禮。

　　李岷大感尷尬，只不過也不好發(fā)怒，只得坐了下來。

　　顧元溪只是在一旁看著熱鬧，心里感嘆不已。今日來這里的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都是爸爸比李剛還厲害的那種。想那薛履謙，出身河?xùn)|薛氏。著名的人物遠有太平公主的駙馬薛紹，更出過大名鼎鼎“三箭定天山”的大唐名將平陽郡公薛仁貴，還有他的兒子——同為名將的左羽林大將軍、平陽郡公薛訥。而如今在朝為官的，還有薛仁貴的第五個兒子，薛訥的幼弟薛楚玉。薛楚玉在開元年間曾經(jīng)擔任過平盧節(jié)度使與范陽節(jié)度使，也就是安祿山現(xiàn)在擔任的使職。

　　而郭液就更不必說。太原郭氏，世代將門，后來被封為異姓郡王的就有好幾個。后來的尚父、汾陽郡王郭子儀現(xiàn)在已經(jīng)初露頭角，他擔任著單于都護府副都護、振遠軍使，屬朔方節(jié)度使的下屬。

　　李岷就不必說了，就差說他爸是李剛了。他爸雖然不是李剛，卻比李剛更牛?？梢哉f目前大唐帝國姓李的最牛，而姓李的里面除了皇帝李隆基以外，就屬他爸李林甫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了。目前他的權(quán)勢，除了皇帝李隆基，確實無人可及。

　　一想到這，顧元溪不由得有些悵然，他嘆息道：“哪個時代都是拼爹的時代啊?！?

　　他正暗自沉思，卻不想身旁不知何時坐了一位白衣華服公子。顧元溪抬頭有些驚訝，正要開口。那白衣公子卻忽然捷足先登問道：“顧公子高才，為何不賦詩一首，以博佳人一笑呢？”他說罷，臉上頓時露出了如沐春風般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