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美味生香錦繡路作者:紫蘇落葵時(shí)間:2020-12-17 17:30:51
一身血腥味很容易被人盤問,尤其是那幾人守在山下。陳秋娘情急之下四處看了看,拿著棒子在草叢里扒拉了幾下,果然看到一條吐著芯子的蛇。
“毒蛇不跑,跑蛇不毒”!這是農(nóng)村里常用的諺語,雖然這句話對于竹葉青是不適用的。但大多數(shù)情況下,毒蛇還真的看到人都懶得動彈一下,仿若自己有憑恃的絕招。眼前這條懶懶吐著芯子的蛇,花紋艷麗,顯然是毒蛇。
好,就你了,也算是報(bào)上次真的陳秋娘被你們欺負(fù)的仇。陳秋娘打定主意,就開始研究怎么下手才一擊必中。她轉(zhuǎn)了轉(zhuǎn),選好了角度。那蛇也蠢蠢欲動,像是隨時(shí)要撲過來似的。陳秋娘橫著一棒子就掄在它脖頸處,幾乎在同一時(shí)間,砍刀直接將蛇腦袋砍下,然后亂棍將蛇首擊碎。然后將還在蠕動的蛇身子用旁邊的草一栓,一路拖著快步往山下走。
這蛇血拖了一地,雖然不同于人的血腥味,但蛇腥味本身很大,足以掩蓋她身上沾染的姓章那小子的血的味道了。
想到姓章那小子,陳秋娘不由得就浮現(xiàn)出他那種殷切的期望,心里又覺得堵得慌,感覺像是親自掐斷了一個還有氣的人似的。但是形勢逼人,自己若是一動,被人發(fā)現(xiàn),就必死無疑??墒?,似乎不應(yīng)該什么都沒努力過,就讓人守著破敗的結(jié)果吧。
她拖著那條無頭的蛇,萬分沮喪地往山下走,卻剛到山底,就迎面來了一個人,正是先前那群人中的黑衣男子。
陳秋娘一愣,停住腳步,那男子也停住腳步,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打量她。
陳秋娘心里沒底,暗想這人莫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吧。但她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走。男子站在原地,等她走近了才問:“你拿這蛇做什么?”
“吃,家里沒吃的了?!彼÷暬卮?,讓人錯覺聲音顫抖。
“這是毒蛇,搞不好會毒死人的?!焙谝履凶由袂楹車?yán)肅。
“?。课?,我不知道。我見它跑得不快,不快,可以抓住,所以,就——”她有些語無倫次。
男子卻是淡淡地說:“將這蛇賣給我?!?
陳秋娘一驚,想不出這人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看上自己了?雖說自己有長成美女的潛質(zhì),但畢竟還是個小女孩,一身臟兮兮的粗布衣服,哪里來的美可言。
“這,毒蛇。”她怯生生的,語氣里的怯弱恰到好處。陳秋娘都暗暗贊嘆自己的演技如此超群。
“無妨,我會處理。這個給你?!蹦凶愚D(zhuǎn)身看著她,遞過來三顆花生粒大小的銀子。
陳秋娘對這時(shí)空貨幣轉(zhuǎn)換不太清楚,只知道以前看歷史說這蜀中出第一張紙幣交子就是因?yàn)橥ㄘ浥蛎?,硬貨幣缺乏,那些金銀玉石銅都被大批量搶走,以至于鑄造錢幣都使用薄鐵。出門吃一碗面,就要背好幾十斤鐵幣,這才導(dǎo)致了第一張紙幣的誕生。
那么,在這時(shí),這幾顆銀子就一定價(jià)值不菲。于是,她搖搖頭,不肯收,說:“這太多了。一條蛇,值不得?!?
男子微微瞇眼,說:“不止是蛇,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回答對了,這些銀子才是你的。”
“什么問題?”陳秋娘撲閃大眼睛看著這個男子,內(nèi)心卻是千回百轉(zhuǎn)了個遍,這人到底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還是要從她身上得到什么。
“你幾歲了?”他問的第一個問題出乎陳秋娘的意料。
“哦,似乎九歲。”她回答,不知道他這一問的目的何在。
“你姓什么?”他又問。
“我姓陳。祖籍青城縣?!标惽锬锔劫浟艘粋€答案于他。
男子怔了怔,又瞧了瞧她,好半晌才緩緩地說:“沒事了。這是你的。把那蛇留下?!?
陳秋娘覺得不可思議,這男人就問了她的姓名、年齡,然后一條破蛇,就換了這些銀子?這是分分鐘發(fā)達(dá)的節(jié)奏么?
陳秋娘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他,他卻只是將銀子丟到她面前,拉過那條無頭的蛇轉(zhuǎn)身往村里去了。那人走路的背影都讓人覺得筆直。
這事很不尋常,這人也很詭異。但這些不是陳秋娘現(xiàn)在能看破的。所以,對于看不破的東西,她從來都懶得過多耗費(fèi)腦細(xì)胞去思量,只將那銀子撿起來往家走。一路上,少不了想起那章家二小子的臉,以及那種無比期望的眼神。這讓陳秋娘心里不由得連連嘆氣,仿若他如果是去了,得是自己的罪過似的。
好不容易到家,還沒進(jìn)門,就聽見屋里奶奶在厲聲呵斥:“別瞧不起人,忘恩負(fù)義的東西。要談,讓那老頭子親自來跟我談?!?
“哎呀,陳老夫人,你如今是什么光景了?你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這話也不怕人笑?”有妖嬈的婦人聲音響起。
陳秋娘聽這對話,立刻判斷來人是陳家故友,但是什么個情況,她還沒弄清楚,也不好進(jìn)去處理,就站在門外靜靜聽著。
“怎么怕人笑話了?他朱家就不怕?忘恩負(fù)義的東西,若不是我在費(fèi)貴妃面前為他求情,一家都都早見閻王去了?,F(xiàn)在我陳家是落魄了,就跑來退婚?他這是讓我孫女的臉往哪里擱。”陳老太咬牙切齒,十分激動?!?
“喲,瞧你說的。請來說這件事的都是我這個上等媒人,足見朱家重視這件事,再說了,人家也沒非得說一定要退婚。只要你們將那信物交出來,這五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shù)目。再過幾年,這秋娘到了及笄之年,若還愿意到朱家,人家朱老爺說了,也不少了這口飯?!蹦菋D人的聲音甚至妖嬈。
“那不是逼著秋娘做妾?當(dāng)初可是換了名帖簪子,下了信物,看了八字,問了祖宗的。他們這樣做,就不怕天打雷劈么?”陳柳氏依舊咬牙切齒。
“喲喂,我說老太太,這都什么光景了。你家連鍋都揭不開了,再說了,秋娘尸變的事,這放在哪一家可都是個忌諱啊,別以為六合鎮(zhèn)離這里遠(yuǎn),人家朱家就不知道?我說,人家朱家這也算仁至義盡了,五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shù)目了,也沒有一定說要秋娘退婚。再說了做個窮人妻,未必有做富人小妾好呢,朱家有頭有臉的?!蹦敲狡乓琅f是妖嬈的聲音。
“滾,你給我滾。那朱老賊不親自上門來三跪九叩說清楚,別想跟我談?!标惲蠎嵟搅藰O點(diǎn),連那拐杖都扔了出來。那媒婆則是不慌不忙理了理裙子,緩緩地跨步出來,又拍了拍一件桃花色的裙子,生怕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凈的。
陳秋娘聽到這里才明白原來是朱家來退婚,不,應(yīng)該說是拿回那祖?zhèn)鞯男盼铩2贿^是落井下石,狗眼看人低的那套了。
陳秋娘抬頭看那媒婆子,三十來歲,桃花色的襦裙,灰撲的夾襖,眉眼化得艷麗,長眉顯出萬分的妖嬈。那頭上的發(fā)簪也是桃花狀的,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桃花精出來了。
“哎呀,我說陳老夫人,你還是考慮考慮的,你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你若是考慮好了,就喊村頭的萬三娘通知我一聲,那萬三娘是我表姐。這事我為你辦妥,你若是嫌五十兩不夠,我就再回去為你在朱老爺面前說道說道?!泵狡抛优ぶ龐频纳矶危寄坷锶坏难龐?。
“滾?!标惲线€在屋里咬牙切齒。
陳秋娘卻是上前,對那媒婆一笑,說:“勞煩回去稟告朱老爺,就說,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如果條件合適,雙方不是沒有合作的可能?!?
“你是什么東西?”那媒婆轉(zhuǎn)過臉,毫不客氣。
“就你這種做派,能坐上頭等媒婆的椅子,怕也費(fèi)了不少這個吧?”陳秋娘聲音清朗,攤開手來,手上便是剛才黑衣人給的碎銀顆。
“臭丫頭,你敢教訓(xùn)我?”那媒婆氣急敗壞,剛在陳老太那里吃的虧全然要在這里挖回來,伸手就要扇過來。
陳秋娘也不躲閃,只將手中血跡斑斑的砍刀揚(yáng)了揚(yáng),那媒婆往后一退,扯長嗓子喊:“哎呀,不得了啊。陳家要行兇了?!?
陳秋娘哂笑,將背篼放下,說:“要滾,速度,這陳家不是你一條狗想來就來的地方?!?
“你罵我是狗?你個嫁不出去的小蹄子?!蹦敲狡鸥菤鈶?,聲音里的九曲回環(huán)全不見了。
“若真是頭等媒婆,即便是替人辦事,也做得體體面面,不至于踩低應(yīng)高,須識得大體,懂得世易時(shí)移,不會狗眼看人低。你到了這個位置上,卻沒有這個能力擔(dān)當(dāng)此重任,還真真是可悲啊。”陳秋娘一番話落,兀自去旁邊磨砍刀去了。
那媒婆一時(shí)語塞,恨恨地丟下一句“好個伶牙俐齒的小浪蹄子,你若是能嫁出去,才怪”,然后氣呼呼地走了。
陳柳氏在屋里喊:“秋娘,你犯不著跟這小人一般見識的?!?
“奶奶,她不過就是污我名聲,讓我十里八鄉(xiāng)都臭了名罷了。這天下之大,還能找不出我陳秋娘的如意郎君么?”陳秋娘走進(jìn)去安慰奶奶。
“話雖如此,那畢竟是小人?!标惲蠂@息。
陳秋娘卻笑,說:“我從來快意恩仇,可不能讓小人憋我一肚子火。奶奶,你放心,這朱家我是斷然嫁過去,更別說當(dāng)什么小妾,但這事,也不能這么便宜了朱家。我們暫且擱他們幾日。這東西既然重要,就要留著體現(xiàn)其價(jià)值?!?
“我其實(shí)也在琢磨,就換給他們好了。這朱家走南闖北,也不是善茬。我這會兒還在擔(dān)心,我們孤兒寡母的?!标惲蠐u著頭說。
陳秋娘倒是一時(shí)有些愣住了。是啊,剛才逞了口舌之快,倒忘記了自己沒有什么憑恃。這朱家也不是善茬,若是耍狠的話,自己拿什么來招架呢。這一時(shí)之間,陳秋娘還是暗自覺得自己太過大意,行事不夠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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