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壽宴（下）

　　我被送回了自己的小凳子上，當我無聊得幾乎要打盹的時候，賓客們陸陸續(xù)續(xù)到來了，庭院里漸漸熱鬧起來。

　　賓客來自全國各地、各行各業(yè)。有的是道上的好漢（老二的至交）、有的是名流商賈（老五的生意伙伴）、有的是高官皇族（老大、老四的同袍）；有的氣度軒昂不凡、有的文質(zhì)彬彬溫文有禮、有的豪邁不羈談吐隨性……各形各色的人都有。不相同的人，卻有著相同的喜悅，和祝賀的心情。認識的不認識的，互相拱手著，招呼著，那濃烈的喜色，好像天邊的紅霞，在人的臉上燃燒起片片殷紅。林老爺?shù)奈鍌€兒子，臉上掛著歡愉欣慰的笑容，迎接前來祝壽的客人們。

　　舅舅已經(jīng)忙得顧不上我了，“忻州緋羅商行，趙老爺，東珠一盒”“連城琥珀山莊，玉麒麟一對”“澶州凌云藥材，百年山參兩支”“禮部尚書何大人，王羲之珍品一幅”“懷寧王，紫玉如意一支”……哪一個不是價值連城。我眼睛冒光，看看這個，摸摸那個，都快得紅眼病了。

　　就要開始賀壽了，對古代壽宴充滿好奇的我又坐不住了，悄悄混入賓客溜進會客廳中……

　　大廳正中高掛著金粉做墨寫成的大大的“壽”字。下面的長方形雕花禮桌上，端端正正擺放著壽桃、壽糕、壽面、香花、水果等。一對和我差不多高的，粗如手臂的大紅壽燭，跳躍著入炬的光芒。

　　大廳正中，一方紅毯由外向內(nèi)，直鋪到金色大壽字正下方的盡頭處，一張虎背獅腿，鋪著繡金棉墊的太師椅，四平八穩(wěn)的擺放在那，那是待會兒眾人賀壽時，老壽星的寶座，旁邊并排放著一張?zhí)珟熞危鞘菓褜幫醯淖危ó吘谷思沂腔始胰?，怎好叫他坐下首）?

　　大廳兩旁，左右各有一排綿延向大廳門口的酸枝太師椅，上面也是鋪著代表喜氣的大紅棉墊。這兩排長長的椅子陣容，真讓人數(shù)不清到底有多少張。

　　已經(jīng)到的賓客在下人們的引領(lǐng)下一一就坐，丫鬟們立刻端上香茶糕點，禮數(shù)周到。

　　午時將至，主客皆已落座。我躲在一旁悄悄窺視。壽星座上的林老爺鶴發(fā)童顏，兩道劍眉，炯炯有神的眼睛向下彎著，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定是英俊不凡。

　　旁邊的位置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他俊美的臉龐，棱角分明，濃密的雙眉下是那烏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堅毅的嘴唇噙著微笑，偉岸的身軀，無一不在張揚他的著高貴與優(yōu)雅，渾身充滿了王者霸氣。這就是懷寧王玉劍冰了。賺到了，有帥哥欣賞。他身后站著一位面目與他相似少年，看起來有十一二歲模樣，長的唇紅齒白，鼻若懸膽，氣質(zhì)斯文，進退有禮，如果不是那雙不安分的眼尾微挑的鳳眼，我定會為他外表所騙，認為他是個乖乖牌小帥哥。這是懷寧王的三兒子玉修文了。

　　正欣賞帥哥呢，那邊祝壽已經(jīng)開始了。林老爺子正中端坐，拂須而笑。先是五個兒子依次向老爺子拜壽。五兄弟個個俊美非常，又各有特色，看得我口水直淌。接著是孫子輩的：7個孫女跟七仙女似的，5個孫子大的英俊，小的可愛。望著林家最小的一員，五歲的小孫子林家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個頭，領(lǐng)過一個大紅包，笑嘻嘻的爬起來。讓我十分眼饞啊。

　　“恭祝你福壽與天齊，

　　慶賀您生辰快樂，

　　年年都有今日，

　　歲歲都有今朝，

　　恭喜你，恭喜你……”

　　林老爺子頗為驚訝的望著這個不知道從哪跳出來的，粉妝玉琢似的小娃兒。那娃兒唇紅齒白，尤其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散發(fā)出迷人的光彩，睫毛又濃又密又長，像兩排小扇子，忽閃忽閃的，他手舞足蹈，嘴里唱著調(diào)子奇怪但很好聽的祝壽歌。

　　這時，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突然跳出的我吸引住了。唱完后，我用戴著手套的手向林老爺作揖行禮，胳膊肘上夾著我的小豬豬：“祝林老爺，‘壽比南山松不老，福如東海水長流’?！弊墼~說完后，我并不起身，戴著手套的手伸的老長，抬起頭來，眨巴著大眼睛期待地看著林老爺。忙完的舅舅正到處找我，聽到聲音看過來，差點沒暈過去。

　　林老爺呵呵地笑著：“這誰家的孩子呀，挺有股聰明勁的。你的祝壽詞我非常喜歡?！彪S手拿給我一個紅包，我大喜過望，喜滋滋的接過來。舅舅趕忙來到我身邊向林老爺告罪，奪過紅包，雙手奉上。林老爺似乎很喜歡我：“收著吧，賞賜的紅包怎么可以收回？”

　　祝壽過后開始宴席，中午一般是面席，取其“長壽”的口彩，晚上的方為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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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我坐在一棵落光了葉子的歪脖樹下，啃著廚娘塞給我的桂花糕，笑嘻嘻地看著紅包里的五兩小銀錠。聽見身后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我抿嘴一笑，來了，就等你們了。

　　五個年齡不等的小屁孩把我圍在中間：一個是琥珀山莊莊主8歲的女兒紫琉璃，一個是何大人6歲的孫子何莘，林老爺8歲的孫子林家勁(老大的孩子)手里牽著5歲的林家華（老四家的），讓我吃驚的是那個對壽宴充滿不耐的，懷寧王的三世子玉修文也在。

　　林家勁望著我掛在脖子上的小手套，迫不及待地說：“你剛剛祝壽的時候手上帶的是什么呀？”

　　我慢條斯理的吞下手上最后一口糕點，拍拍手上的渣屑站起來，把手套套在手上炫耀著說：“這叫手套，看到這個小狗狗了嗎，它叫史努比?！比缓蠼o他們講了史努比我故事。跟我同歲的林家華露出渴望的眼神：“能讓我試試嗎？”

　　我很豪氣地：“給！”那小東西小心翼翼的帶上：“好舒服，好暖和呀。哥哥，我想要！”

　　林家勁看著也喜歡：“你在哪買的呀，好像沒見過誰戴呢?！?

　　“這沒的賣！”我用得意的語氣說：“我娘親幫我縫制的，獨一無二的。”

　　何莘突然冒出一句：“賣給我吧，我買你的。”

　　林家勁不樂意了：“要賣，也該賣給我們，我先提出來的。”

　　“我先說買的……”

　　倆小家伙吵起來了。

　　紫琉璃來到我身邊，細聲細氣地指著我懷里的毛絨玩偶說：“這個是什么？”

　　我馬上熱情地介紹我的毛絨玩偶小豬豬，大方地讓她試著抱抱，就等她開口要。

　　那邊還在吵得熱火朝天，玉修文用他那嫵媚的鳳眼斜睨著我，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別吵了，先問問人家賣不賣？”

　　我假裝舍不得。林家勁怕我不賣：“你開個價吧，賣給我們，你還可以讓你娘親再做一副呀?！?

　　我做出忍痛割愛的表情：“好吧，五兩賣給你好了。”何莘小屁孩隨身沒帶那么多銀子，林家勁拿出紅包里的銀兩，得意洋洋地買走了我的小手套，往手上套了套，太小，就惋惜地遞給了旁邊巴巴看著他的堂弟。

　　我竊笑著收起小元寶，瞥到玉修文了然的目光。小屁孩子一個，干嘛這么精明。

　　有人拽了拽我的袖子，我抬頭看見紫琉璃用期盼的目光望著我：“我也給你五兩，把毛絨豬豬賣給我吧?！闭形蚁聭寻?。有錢小孩的錢可真好賺。一會兒工夫，比我們?nèi)乙粋€月累死累活賺的還多。

　　何莘小子沒買到還像尾巴似的跟著我，要我讓娘親再做一個賣給他，我慷慨的答應(yīng)了（你當然慷慨了，有銀子賺）。約好下個月十五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