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伯當

　　黃臉漢子奇怪地看著眼前有幾分陌生的通家（兒時朋友），滿是詫意，心下尋思，這伯當素來風liu靈變，怎地由白變黑，貌色大變？而且見了自己不施禮不問候，神情憂郁，莫不是有難言之隱，抑或給這兩個強人所挾了？他忍不住瞪了還在馬背上喘粗氣的李如圭二人一眼，暗道：“倘若我這通家有什么三長兩短，決計不可放過這兩個強人?！?

　　齊國遠是個粗人，大字不識幾個，讓他殺人放火搶東西，決對是把好手，若是論起心計，那是打死也悶不出個屁來的。見黃臉漢子瞪來，便惡狠狠地瞪了回去，只是忌憚黃臉漢子武藝了得，倒不敢過于放肆。李如圭心思較為細膩，見黃臉漢子面有怒色，心頭一凜，忙向王應乾叫道：“大當家的，你有朋友在此么？”

　　他語氣尊敬，似乎罷手不斗是看在王應乾的面上，饒過了黃臉漢子。他不喊伯當兄而喊大當家，自是向黃臉漢子表明關(guān)系：我和齊國遠不過是王伯當?shù)氖窒拢惺聝?，你就找王伯當去?

　　王應乾笑了笑，緩步走到黃臉漢子前，道：“請問兄臺是？”

　　黃臉漢子面色刷地變了，沉著臉道：“我姓秦名瓊字叔寶，山東歷城人氏?！?

　　王應乾心里猛然咯噔，愣在當場。好在李如圭尚有幾分精明，見勢不對，忙跳下馬來對黃臉漢子施禮道：“啊呀，兄長可是山東有‘小孟嘗’、‘賽專諸’之稱的秦叔寶秦兄了？”

　　黃臉漢子抱了抱拳，道：“愧不敢當，在下正是秦叔寶，不敢有問兄弟大名？”

　　李如圭拉著有些氣悶的齊國遠，雙雙施禮：“兄弟李如圭（齊國遠）拜見秦叔寶大哥?！?

　　秦叔寶還禮，看著呆立一旁的王應乾，問道：“兩位兄弟，他是王伯當吧？為何至此？連我這通家的哥哥也不認得了？”

　　齊國遠氣惱道：“活該,自他給雷。。?！崩钊绻缂泵Σ攘怂荒_，將秦叔寶拉在一旁，低聲將王伯當被雷電擊劈引起失憶之事說了，又問秦叔寶：“秦大哥緣何會到華陰縣，又有空到這少華山來了？”

　　“說來話長，暫且不提了。只是伯當今有失憶之癥，不知李兄弟可曾為他求方找醫(yī)了，又可有醫(yī)治之法？”

　　“秦大哥，既然到了少華山，還請上山一聚，咱就邊走邊說吧。請！”李如圭倒是明白些人情事故。

　　秦叔寶也不客氣，便叫了邊上嚇得抖抖顫顫的兩名軍卒，又有嘍羅來抬了秦叔寶的行李，一行人上了山寨。只是失憶的王伯當更見癡呆，定在當場，連腳步也移不動了。李如圭只好叫人抬了畫戟弓箭，吩咐馬彪王龍將王應乾扶到聚義廳。

　　過了盞茶功夫，便有嘍羅上菜斟酒。眾人淺飲幾杯后，李如圭起身拱手道：“殘肴濁酒，怠慢了秦兄，尚請勿怪！”

　　秦叔寶連道不敢。

　　李如圭舉起杯來，躬身向秦叔寶道：“前年聽伯當說，秦兄在潞州遭了一場官司，因路程遙遠，來不及趕來相助，今日有幸相逢，特地敬秦大哥一杯，算是兄弟的陪罪吧！”

　　秦叔寶連連道謝。在齊國遠的追問下，便將單雄信偷偷贈金，皂角林誤傷人命，又有單雄信私賄金銀，爾后遠戍燕山得遇羅藝，因念母親而回鄉(xiāng)等事簡說一遍，又道：“因我姑父的推薦，如今我在山東唐壁唐節(jié)度使手下做個旗牌官，今奉唐大人之命，上赍禮物到楊素越公府中賀壽，這才得幸遇見幾位，也算是緣分了。只是沒想伯當。。?！?

　　他重重地嘆息一聲，端起杯走到王應乾面前：“伯當，你我從小至今，情同手足，你教我的弓箭之術(shù)，讓我在燕軍中占了鰲頭才得以認親回鄉(xiāng)的，只是兄弟做夢也沒想到，昔日堂堂的武狀元文榜眼，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神箭將軍，居然落得這般模樣，我。。?！彼粗郧懊嫔啄埏Lliu瀟灑的王伯當，如今臉色黝黑相貌平平的王應乾，那還有半分才子味道，那還有一星半點英雄氣概，便有些氣悶。

　　王應乾看著秦叔寶臉上露出的關(guān)憫之情，倒也有些許感動。只是得知自己是王伯當，如今身處隋朝，心中便波濤翻涌，難以平靜：隋朝政權(quán)是中原在經(jīng)過五胡亂華的混亂后建立起來的，自立朝到滅亡不過三十幾年而已，隋末是個極其動蕩的年代，和漢末的三國時期齊名。歷史上，隋滅唐興可是涌現(xiàn)出了一大批杰出的政治家和軍事家。至于武將，更是多如牛毛，且不說那威名赫赫的李玄霸、宇文成都，就是眼前的秦瓊秦叔寶，也在隋唐的好漢中排名第十六位，一手秦家锏法使來是虎虎生威，鮮有敵手。

　　自己繼承的這個“王伯當”，似乎也算好漢之一的，只是是否排進前十八名，卻記不真切。他對這段歷史的了解，也僅限于從清末小說《隋唐英雄傳》中得來的一知半解，至于正史，他前世不過學的經(jīng)濟專業(yè)，只在高考前為應對考試而努力記憶過，如今事隔多年，并無半點印象，僅記得隋煬帝楊廣、唐高祖李淵、唐太宗李世民等聊聊數(shù)人。

　　不過他對秦叔寶等武將，倒是記得比楊堅楊廣深刻得多了。無它，只因他自小喜武，曾四處拜師求藝，堅持練習。身邊的老人、師父、朋友等常講些水滸、隋唐的英雄事跡，對這些好漢在是耳熏目染，又讀了些小說演義，倒是知曉些知名人物，但也有限得緊。至少目前，他還記不全所謂的隋唐十八條好漢是哪些，只知道排名第一的是李玄霸，第二是宇文成都，第三是裴元慶，然后便是靠山王楊林，以及秦叔寶和羅成等少數(shù)幾人了?？傊谐鍪藯l好漢的姓名，那是決對說不完整的。

　　只是在他記憶里，所謂的十八條好漢，似乎全是按力氣大小來排名，并不是按武藝強弱來劃分的，至少在他記憶之中是如此。他有些不解，難道以羅成那變幻莫測的五鉤神飛槍，居然突破不了李玄霸的鐵錘防御？

　　他王應乾來到這隋朝已有一個月了，兀自渾噩，總是不由自主地悲傷，前世三十多年的點滴，他王應乾不可能說放就放。以前在網(wǎng)絡上看穿越小說，主角只要想著“即來之，則安之”的信條，便會很快融入新生活，然后走出去大殺四方。在他看來，這確是有些意淫YY的味道，人是感qing動物，無論天性如何涼薄，心志如何堅強，也不可能短時間內(nèi)忘卻以前的一切，況且他王應乾前世還有個溫柔漂亮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這是他無論如何也舍棄不了的情感。

　　想到女兒放學回家，奶聲奶氣地向他炫耀老師教授a、o、e時的歡暢，妻子在一旁微笑的溫馨，他止不住笑出聲來，隨即想到妻女回家再也見不著自己時的哀傷，便悲從中來，止不住熱淚盈眶。

　　王應乾心情一會兒激動，一會兒低落，讓李如圭秦叔寶幾人很是納悶，喝酒中不住拿眼看他。眾人吃得生悶，分外無趣，不過盞茶功夫便早早地收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