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顛覆晚金作者:邊郡箭手時間:2020-12-17 17:37:13
唐括合達(dá)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僧虔是中都要犯?要犯?要犯?這是什么情況?要說僧虔的為人,唐括合達(dá)心里還是清楚的,絕對忠心國家,雖然脾氣有些粗暴,但不可能犯殺身重罪,這里面有蹊蹺。
“這個溫迪罕僧虔犯了何等罪行?何以見得在我小坦舌堡?”
“趁著職務(wù)之便,偷販私鹽,數(shù)量巨大,按律當(dāng)斬。此賊尚且不知罪行暴露,昨日抓到幾個逃兵,押解這幾個人就近交差了?!?
“逃兵送到各縣遞解發(fā)落,并不在我小坦舌堡?!?
“我等已經(jīng)查了媯川、礬山二縣,都不在,想必是昨晚未能趕往媯川,在此地過夜,我本來想在昨晚來貴處查驗,不想貴處不知為何好大脾氣,不讓在下進(jìn)邊堡。”
郭延嗣一個哆嗦,唐括合達(dá)用一種極為殘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和蒲察阿虎打哈哈。
“我邊堡乃是軍資要處,深夜自然不便開啟,若你要搜,現(xiàn)在便搜,我自會和粘合元帥說明。”
蒲察阿虎咂咂嘴,知道自己的話太過分,粘合元帥就是西北路招討使粘合合達(dá),唐括寨使這意思很明顯了,他連忙抱拳賠罪,表示絕無冒犯之意,唐括合達(dá)順?biāo)浦?,“禮送”蒲察阿虎出門,還表示一旦有所情況定會向其說明,蒲察阿虎唯唯諾諾的出了門,聽見身后寨使廳內(nèi)唐括合達(dá)的怒吼:
“郭延嗣!你這狗殺才??!”
阿虎聳聳肩,轉(zhuǎn)回馬棚去牽馬,卻看見馬棚旁邊坐著幾個男女,不由得有點好奇,策馬上去,對著一個高個子男子的后背給了一馬鞭。
“你們幾個干什么呢?”
高俊克制住了沖動,低頭回答
“準(zhǔn)備葬禮。”
“你們也會準(zhǔn)備葬禮嗎?我還以為驅(qū)口們只會偷懶呢。”蒲察阿虎哈哈一笑,拍馬轉(zhuǎn)身,靈巧的從邊堡嘈雜的人群當(dāng)中穿過,引起陣陣驚呼和怒罵,絕塵而去。
要說有什么好消息的話,那就是邊堡的人差不多把高俊他們都忘了,郭延嗣剛剛回到小坦舌堡就被暴跳如雷的唐括合達(dá)拎了過去。高俊他們被帶到馬棚邊上,幫忙安頓了受傷的小冷。雖然手腳獲得了自由,胃里的饑火卻燒得更加難耐。
兩個人無奈的在僧虔的鋪蓋里面找了半天,但是沒有什么能入口的東西,高俊有點懷念雜糧餅子了,可惜那些灰黃色的、咬一口掉渣的、粗糲的劃嗓子的珍饈美味是僧虔隨身攜帶的,眼下估計和主人一起上了西天。兩個人坐在馬棚外面的干草鋪上,輪流的唉聲嘆氣。
“要吃點東西嗎?!蹦莻€黃衣女子——現(xiàn)在高俊知道她叫陸娘——提著個小袋子來了,坐在高俊旁邊。“完顏老……老賊的東西都被拿走了,車上只剩下這點面粉了?!?
高俊搖搖頭,找了塊竹板,用剩下的涼水調(diào)了一點面粉,做出了一小坨面糊,開始考慮怎么弄熟它,想了半天也沒結(jié)果,兩個人嚼著一點面糊,味道真惡心,尤其是有些口渴,導(dǎo)致面糊里那種黏膩的感覺變得糟糕百倍。高俊忍不住有些干嘔。
“放松?!焙沃疽惨幌螂S遇而安,生面糊糊都能吃出醬牛肉的味道,他拍拍高俊的后背,進(jìn)馬棚端出來一碗水。
“你是從哪里弄來的?”高俊立刻往后縮了一下,警惕地審視水的成色。
“喝吧你?!焙沃疽沧约合群攘它c水,抻了抻腰。
高俊默默地抿了一口。
“不過是要找一點吃的,要不然等到可以逃跑的時候也沒有力氣了?!焙沃疽惭劬ξ⑽⒉[起來,猛然間,一個主意涌上心頭。
片刻之后,高俊、何志也兩個人站在了貨場邊上,眼下正是最熱的下午時分,罵罵咧咧的腳力、兵士們都放了羊,停下手上的活計,三三兩兩的喝水、聊天,僅有幾個還在貨場上的也是做做樣子而已。
“何志也,你真要這么做嗎?這件事一旦做了,能否有效果難以預(yù)料?!?
“這是為了填飽肚子嘛,我也很慌啊?!?
“好吧,拼了,我豁出去了!”高俊挽起了袖子,用力的大喊
“夜好深了紙窗里怎么亮著~~~”
本來調(diào)不是很高的歌,被高俊上手就唱高了八度,唱了一半不得不停下來重新起調(diào),周圍傳來了低低的笑聲,車夫們紛紛聚了過來,守衛(wèi)的士兵也都指指點點,嬉笑起來。看到這情況,高俊的信心頓時有了不少,繼續(xù)放飛自我。
“花田里犯了錯~說好~破曉前忘掉~~~”
何志也盡可能的配合高俊唱著伴奏,但是高俊不是搶拍就是拖拍,一首《花田錯》唱了個稀爛,但是車夫、腳力們?nèi)脊笮?,紛紛圍坐在兩人周圍,有幾個人擠眉弄眼的喊了聲好,高俊感覺這幾天自己的臉皮有了不少提高,對臺下的嬉笑已經(jīng)可以盡可能視而不見,跟著又唱了起來。
“華陰老腔啊~~要一聲吼~~~”
人群里的笑聲更大了,依稀還聽到下面交頭接耳。
“誒?這兩個人唱什么呢?不像是諸宮調(diào),也沒聽過這曲兒?!?
“可能是他們那流行的曲兒吧,聽著倒怪有意思的的。”
金代音樂非常具有“攻擊性”,傳播很廣,既有漢人音樂,也有女真音樂,中華傳統(tǒng)音樂分為雅樂和俗樂,雅樂歸太常,俗樂歸教坊,靖康之變后,女真人掠取了北宋教坊,故而民間音樂大盛,甚至教坊經(jīng)常頂替太常演奏雅樂,戲劇的先祖《諸宮調(diào)》已經(jīng)出現(xiàn)并且日趨發(fā)展,元曲的雛形也在此期間形成。
而女真自有的音樂也很流行,早在北宋宣和年間,宋金聯(lián)合攻遼,來開封的女真使者就把女真音樂帶入開封,頗受歡迎。南宋時期,從北方逃回來的“歸正人”將女真音樂帶到臨安。女真音樂《海東青撲天鵝》一直到明代都是宮廷音樂,可以說是女真人僅有能拿得出手的文化產(chǎn)品了。
高俊唱完《華陰老腔一聲吼》差點直接吐了血,但是腳力車夫們只是捧腹大笑,一個個前仰后合,絲毫沒有打賞一下的意思。高俊終于沉不住氣了,有些手足無措的尋思補(bǔ)臺的辦法。這時,聽到了一聲清亮的歌聲。
“鴻——雁——”
高俊詫異的看了何志也一眼,但是后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歌聲之中,和呼斯楞的原聲極為相似,清越的歌聲綿延悠長,各處值守的軍士們也都望過來,膽子大的已經(jīng)不顧站崗湊近來聽歌。一曲唱完,周遭轟然叫好,車夫們嗷嗷叫著,而很多戍卒沉默下來,暗自抹起了眼淚。
幾個身穿官袍的攢典也靠近看了起來,車夫們趕緊站起來讓了位置,諂媚的笑著,早有人取來馬扎和胡凳,攢典們不客氣的坐在了前排,斜眼瞥著何志也。
何志也又唱了一遍《鴻雁》,開始唱《歷史的天空》,毛阿敏的女聲版的滄桑感在何志也這里放大了十倍,幾個攢典互相竊竊私語,頻頻點頭,一曲終了,攢典們微微頷首,大家又叫起好來,臺上臺下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你們這是干什么呢?”陸娘納罕的走了過來,立刻被興奮的何志也拉過去,盡管女方抗拒再三,但是何志也攻勢如火,高俊前后夾擊,還用了點強(qiáng)迫的手段,陸娘半推半就,還有點欲拒還迎,最后還是從了,在旁邊幫忙打起拍子。
“你看那是什么燈~”
“家鄉(xiāng)的茶園開滿花~”
“海風(fēng)吹過渤海灣~”
三個人又唱又跳,還講了一段德云社,眼看著火候差不多了,陸娘連忙去討彩頭,被“何志也他爹王老爺子”逗得肚子疼的攢典們直接撒了一把小平錢,車夫們也拿來了點東西:蘑菇、雞蛋、干肉,眼看夠四個人吃兩天的東西都有了,天氣也漸漸轉(zhuǎn)涼,攢典們催促車夫腳力們繼續(xù)干活,軍士們回去站崗,高俊他們?nèi)齻€人說說笑笑回到了馬棚。
眼下有現(xiàn)成的吃的,還有些面粉、稻米、雞蛋、蘑菇、菜蔬,穿越一整天以來最豐盛的一餐到了。何志也扶著,陸娘為小冷喂了點水,高俊開始做灰燜蛋,把雞蛋埋在火下十五分鐘就可以吃了,雖然味道一般,但是畢竟是熱熱的雞蛋,眼下大家都不挑剔了。畢竟剛才賣力的唱了一中午,休息下來,那種饑火燒腸的感覺立馬回來了。
高俊從兵士那里借來了鍋和架子,動手壘了一個灶,火苗騰地躍起,緊接著,高俊和何志也切碎了菜蔬,都是菘菜(大白菜),又把蘑菇掰碎,顧不得清洗就丟進(jìn)鍋里,又抱來一捆柴草燒湯,緊接著下鹽,兩人奢侈的用鹽讓陸娘驚訝不已,高俊把最后兩個雞蛋也都打了蛋花進(jìn)去。很快,一股香氣撲面而來,高俊聽人講過,對于饑腸轆轆的人來說,只要能滿足糧食、油脂、鹽的就是天下第一美食,如今看來此言不虛。幾個人開始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火焰。
就在這時,郭延嗣一手拎著酒壺,另一手拎著個紙包,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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