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一品大閑人作者: 忠厚老實 時間:2020-12-17 17:40:41
寧澤得意洋洋轉過身子,正打算接受親人們的歡呼,誰知老娘李氏卻一臉驚慌:“二郎,快走,快走!”
“走?去哪兒?”寧澤愕然。
李老太太腳下不停,拉起老二就往耳院走,老三寧濤和老牛夫婦只得跟在后面?!澳氵@一驚嚇了你大嫂,她豈能善罷甘休?不多時便會叫人來拿你。娘還有些錢給你拿著,你趕快出去躲幾天再回來!”說完也不管寧澤,一個人朝屋子里走去。
“那怎么成?事兒是我惹的,丟下你們我一個人出去躲,丟不丟人?”寧澤不干。
說話間李氏已經拿了一個小袋子和一個衣服包袱出來,不由分說扔在兒子手上:“讓老牛跟著你,找僻靜處躲幾天。放心,娘好歹還是她婆母,老老小小,諒她也不能如何,左右不過潑一頓罷了。可別讓她家抓到你!”說完連推帶攘,愣要把寧澤趕出門去。
老牛也在一旁說道:“是啊二郎,這可不是跟她家硬拼的時候,小的且陪你出去躲幾天,等沒事了再回來!”
還別說,老太太雖然沒文化,還真不是糊涂的主兒,遇事好歹能分個輕重。
寧澤仰頭發(fā)呆想想,好像是這么個理。也就不再推辭,咧嘴一笑接過包袱錢袋:“得了娘,聽你的,關這么長時間了,恁也悶煞,正好出去散散心。走了,你們自己小心!”說完摸摸兄弟腦袋,扭頭就走,老牛急忙跟著。
身后李氏又關切地喊了一聲:“別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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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老牛,你說我要是被他們抓住,會那我咋辦?”
兩人從角門偷偷溜到大街,寧澤覺得自己既然是少爺,那就不用客氣了。錢袋和包袱都丟給老牛背著,他雙手反背走在前面,施施然在大街上悠然溜達左顧右盼。
不過他這打扮忒也丟人,因為剛才要惡搞陳金鳳,便故意抓了很多泥土灰塵弄得自家臟不拉幾的,所以雖然自封少爺,路人看上去卻好像是個被老牛逮住的叫花子。
“唉,這可說不好,不過那大娘子娘家,都不是好相與的,被他家抓住豈能有個好?對了二郎,咱們去哪里?”
寧澤一回頭,白癡一樣看著老牛:“你問我?我哪兒知道?要不你推薦個好地方?!?
“那,要不就先去鄉(xiāng)下我老家住幾天?等他們過了這風頭再回來?!?
“呵呵,也好,就去你老家看看。怎么走?”
“順著這條道走,到唐河邊咱們再擺渡過去?!?
“行行行,你前頭帶路?!?
穿得破破爛爛褲襠生風的寧澤招搖過市的時候,柳記工坊的堂屋里已然擺下果子蜜餞,又煮了香噴噴的茶湯,正在招待貴客陳文錦陳押司。
陳文錦呷了一盞茶,輕輕搖著從漕運解押來的花石綱里偷偷流出的沉香灑金折扇,笑道:“這離六月還有三日呢,天便這般熱起來。柳老板,工坊生意怕是要冷落一些時日吧?”
柳大洪肥白細膩的手不住替陳文錦點茶,一面賠笑道:“可不是?這兩年生意都不旺,白白賠了許多錢進去,照這樣子,更難支撐了,唉!”
“不妨事,馬上還有幾擔花石綱要過咱們湖陽縣,到時候須得好好慶賀一番,待我在知縣相公那里說幾句話,這樁生意便包給你家如何?”陳文錦漫不經意說道。
柳大洪眼珠子瞪得溜圓:“押司,且莫賺我,真有這等好事?”
“咱們至好的兄弟,我賺你作甚?”陳文錦伸手捻了一顆蜜餞含在嘴里,慢慢咂摸滋味。
“呵呵,那可太好了,押司你老人家真是我的貴人。不過,唉——”
“不過什么?”
“不過小號這炮仗,說來羞煞人也,只有二三十響的,如今那鄧州府、南京大名府都已經有了上百響的,如何比得過人家去?若非如此,小號怎么會連年虧損?”說道傷心處,柳大洪汗珠子伴著淚珠子就要往下流。這兩年他的炮仗實在難得賣出去,都是讓那些裝船過來的百響鞭炮沖得七零八落。
陳文錦哈哈一笑,伸手夠著柳大洪肩頭輕輕一拍:“老弟,也不是哥哥說你。你這不是瞧不起人么?放心,只要我在這縣城一日,官面上的生意,都歸你!”
“多謝押司、多謝押司!”柳大洪作揖打拱,恨不得給陳文錦跪下磕頭。
“這個且不須多說了。”陳文錦輕輕把手一擺,倆腦袋稍微湊近:“只是前幾日咱們說的那個事兒——”
吃了餌料的柳大洪哪還有什么猶豫?把心一橫:“押司放心,小的已經跟我那渾家說好了,這是天大的喜事,豈有不依之理?呵呵!”
陳文錦眼睛一亮:“哦,如此爽快?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兩人急忙以茶代酒碰了一杯,陳文錦又說道:“有個不情之請啊,犬子自從見過令千金,回去真是茶飯不思,神魂顛倒。老夫甚是好奇,能否請出來見個禮?”
柳胖子急忙躬身笑道:“那是該當,那是該當,正要叫她拜見未來公公呢!”說著慌忙走到門口,大聲叫道:“清兒、清兒?!?
自從陳文錦進門,柳清思心情就一直消沉,煩躁得不得了。這會兒聽見他爹叫喚,低落得差點哭起來。還是張氏好哄歹哄:“去吧,早晚得見的。此時不去,得罪了人家,將來日子可更難過!”說著自己倒掉下眼淚。
柳清思心里也明白,就是這個命,還能爭什么?只好從張氏懷里起身,悶著頭走到堂屋。剛要進門就聽柳大洪一聲斷喝:“叫你半天都不出來,怠慢了客人,真是缺管教!”
“無妨無妨,親家不可太嚴。令愛女孩兒家,矜持些原是應該的!”柳清思聽到一個干癟的聲音呵呵笑道。
“快過來見過押司大人!”柳大洪一面朝陳文錦哈腰賠禮,一面又喝呼女兒。
柳清思這才慢慢跨進門檻,對著客座那位行個萬福:“見過押司大人?!?
“小娘子多禮了,快請起、快請起!”
柳清思這才慢慢抬頭,側眼覷著座上那人。只見陳文錦頭戴折角烏紗幞頭,身穿黑色紗袍,足登一雙薄底快靴,腰間系一個淡綠色絲絳,腰帶上卻掛了個鮮紅艷綠的荷包帶子。脖子比腳脖子還細還長,小小腦袋上滿是皺紋,兩眼突出,頜下五七根花白胡子,正抿著一口焦黃大牙朝自己樂。不由得小姑娘一陣反胃!
“清兒啊,不瞞你說,今日押司大駕光臨,就是專門來看你的,還不快給押司點茶?”柳大洪見陳文錦滿臉笑容,心頭自然得意,樂呵呵地吩咐女兒道。
“爹,我不想嫁!”柳清思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忽然抬頭,紅著臉對父親說道,杏眼里已然罩了一層霧色。
陳文錦猝不及防,臉上一呆,笑容都沒收回去,轉頭直勾勾看著柳大洪。
柳大洪也是懵了一下,瞬間一張肥臉漲出豬肝樣顏色:“胡鬧,婚姻大事,豈有你自作主張的道理?趕緊的給押司賠禮!”
柳清思把心一橫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大門外擂鼓似得震天響。柳大洪嚇了一跳:“這是哪個跳井吊喪的,如此打門。押司少坐,我去看看。”說完道個罪,匆匆去開門。
吱呀大門一開,柳大洪還沒發(fā)問,就聽來人劈頭問道:“陳押司在不在你家?”
嚇得柳大洪連連點頭:“正在寒舍吃茶——”話還沒說完,來人一把將他推開,急急沖進堂屋。
陳文錦還在端坐,卻看見自家下人來旺滿頭大汗沖進來,對著他唱個喏道:“老爺,有事不好了!”
“放肆,也不看是在哪里?別人家豈能如此無禮?”陳文錦把臉一沉,罵了一聲:“什么事?”
來旺急忙湊近他耳朵,嘰嘰咕咕說了幾句。
柳大洪父女站在一邊偷瞧,只見陳文錦臉色越來越難看,回頭瞪著來旺:“果有此事?”
“小的豈敢誆哄,大小姐只在家里哭鬧呢!”來旺一臉苦相道。
陳文錦臉如寒霜,冷冷一笑:“哼哼,正要尋個由頭找他家,他家倒自己撞進來,好得很,你這就帶人去把那潑才拿住,等我回家再做道理!”
“老爺,要不你還是親自回去一趟吧,大、大小姐在家呢!”來旺差點哭出來。想必是陳金鳳回娘家哭鬧,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想起自己女兒,陳文錦也是煩躁,只好點點頭:“也罷,我回去看看。”輕飄飄站起身子對柳大洪叉手行禮笑道:“倒讓親家笑話了,家里出了些事,我這就要回去,過兩天再來拜訪!”
柳大洪急忙彎腰,肚子都貼著大腿了:“押司但去不妨,改日再請來坐,來坐!”
卻聽得腳步聲橐橐,等他直起身子,人家已經走遠了。
柳大洪像個思春的寡婦一樣倚門張望目送,卻聽身后噗吱一聲,卻是柳清思笑意嫣然。柳大洪沒好氣瞪了女兒一眼:“少調失教的,過會兒叫你好看!”
陳文錦在柳家還顧忌下風度,一出門就氣急敗壞叫道:“去找趙捕頭,帶幾個兄弟先把寧家圍住,待老子親自上門,替我女兒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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