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憂心伙伴

　　在一個寬闊的練武場里，有一個小孩正手持一桿長槍在有模有樣地?fù)]舞著，在那小孩的身后站立著一名年過六旬但精神矍鑠的老者，此刻這位老者正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練武場中那個認(rèn)真比劃著招式，口中不時發(fā)出“喝哈”聲的男孩子，一臉贊許地點了點頭。

　　正在練武的那個男孩子大約七八歲的樣子，可身材卻壯實得像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此刻他那張稚嫩的臉蛋上卻帶著認(rèn)真和嚴(yán)肅，眼神一絲不茍，有板有眼地?fù)]舞著手中的長槍刺、挑、劈、砍，過了有半個時辰多，就已經(jīng)是額頭冒汗，呼吸微喘，做出的動作也開始有些走樣。

　　那老者見此，開口打斷著說道：“好了安兒，且先休息一下，武道重在循序漸進，過猶不及，你今天的表現(xiàn)，師尊很是滿意?！?

　　那男孩子聽了動作一滯，當(dāng)即就把槍收了起來，那張故作嚴(yán)肅的小臉突然像花一樣綻放出天真的笑容來，一蹦一跳地來到那名老者的身前，用歡快而清脆的嗓音說道：“師尊怎么樣??？安兒的進步是不是很大呀？安兒最喜歡師尊的話了，這練武可不就講究循序漸進的嘛！您是不知道，您那個徒弟是怎么要求我的，每天不把我累得跟死狗一樣從來不肯叫我停的。安兒知道師尊向來最疼安兒的，您也好好勸勸您那個徒兒，他那個死脾氣，除了您，誰的話都不管用哩！好不好嘛！師尊——”看那張調(diào)皮活潑的機靈樣，哪里還有一絲疲憊的樣子。

　　老者被安兒的淘氣樣逗得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指對著他的額頭輕輕彈了一下，佯裝發(fā)怒地說道：“你個沒大沒小的兔崽子，什么我的徒弟我的徒弟的，他是你爹，有你這么說自己的父親的嗎？小心等下我告訴你的父親，看他不扒了你一層皮下來?！?

　　聽了老者的話，安兒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渾身打了個冷戰(zhàn)，還別說，就他那老子的脾氣，還真能做出這種事來。安兒當(dāng)即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拉著老者的右手臂像蕩秋千一樣地來回蕩著，撒嬌著說道：“哎呀安兒知錯了，安兒跟您開玩笑的，您可別當(dāng)真呀！”

　　老者自然只是在嚇唬他這個調(diào)皮的徒孫，此刻見安兒一副上鉤的可憐樣，又是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爽朗渾厚，由此可見這名老者的不凡。

　　此刻在旁邊伺候著的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廝手里捧著一條白毛巾走近安兒的身前，把毛巾往前一遞，恭恭敬敬地說道：“公子辛苦了，趕緊擦擦汗吧?！?

　　這小廝動作有些僵硬別扭，顯然對于這伺候人的工作很不熟練，而且那兩頰還有些紅腫，走路的姿勢也一瘸一拐的，顯然身體受了傷。

　　那安兒從小廝的手中把那毛巾接了過來，貼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又遞回小廝手中，在小廝接過毛巾的一霎那，他乘著老者不注意對著小廝眨了眨右眼，那小廝見了，也露出心領(lǐng)神會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

　　老者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了安兒在底下的小動作，可他老成世故，自然不會去在意。他開始就安兒之前的那套動作指出一些不足和錯誤的地方。

　　安兒自然不敢再調(diào)皮馬虎，收起那張搞怪的笑臉，裝出一副認(rèn)真受教的樣子來。那老者見了，心中更是歡喜，只感慨孺子可教，對這個徒孫的期望遠(yuǎn)在其父之上。指導(dǎo)完了武學(xué)上的紕漏和練功技巧，又繼續(xù)逗弄了幾句安兒，老者這才甚是滿足地走出練武場，龍行虎步般地邁步離開了。

　　安兒和那小廝都躬著腰恭送老者離去，那老者剛邁出練武場的大門，安兒就毫無形象地癱坐在地上，嘴里咿呀地鬼叫著：“哎呀累死了！哎呀酸死了！”

　　那小廝對著賴在地上的安兒苦笑了一下，眼神復(fù)雜并在心里無限感慨。什么樣的遭遇決定了什么樣的性格，什么樣的身世決定了什么樣的命運。對于養(yǎng)尊處優(yōu)身份顯赫的安兒來說，他永遠(yuǎn)也體會不到小廝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那絲絕望和不甘，也不會感受到自身受到了上天如何的青睞和恩寵。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種兩極分化的殘酷現(xiàn)實在當(dāng)今這個****的年代更是愈發(fā)令人唏噓不已！

　　這個小廝就是之前被華雄從石大人手中要去的虎子。而那個安兒，則正是那華雄的愛子——華安。

　　被華雄帶到將軍營中已過了半月有余，在這半個月中，身上的傷已經(jīng)被調(diào)理得七七八八，只是走動之間還有牽動一些傷口，隱隱作痛。但這些外在的疼痛相對于內(nèi)心的那種憤怒、屈辱和不甘來說，顯然是微不足道的。

　　在這半月間，虎子也知道自己是遇見了貴人，逃過了一劫。對于那些被帶走的孩子們，他從別人旁敲側(cè)擊的話語間雖然仍舊無法得知他們的真實命運，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等待他們的未來是恐怖和絕望的，或者更準(zhǔn)確的說是沒有任何的未來可言。

　　一想到若非華雄搭救，自己也將無可避免地陷入那種痛苦和絕望的深淵之中，虎子的心就后怕得直冒冷汗。但在慶幸自己躲過一劫之余，對于其他孩子，尤其是對于小軒未來命運的擔(dān)憂當(dāng)即就成了重壓在虎子心頭的一座高山，因為思念和牽掛，才不過十歲上下的虎子全然沒有這個年紀(jì)應(yīng)有的活潑和好動，整日愁眉苦臉，心事重重。

　　華安是虎子來到將軍營中三天后認(rèn)識的，因為營中除了華安本人外，全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成人兵將，所以虎子的到來讓華安尤為興奮，才一兩日的時間，就跟虎子成了形影不離，無話不談的鐵哥們，華雄見自己的兒子跟虎子如此投機，又見虎子身上的傷還沒養(yǎng)好，所以索性讓虎子能自由行動后便先留在自己的兒子身邊，既能照顧華安，又能陪著排解寂寞，豈不兩得。

　　當(dāng)然這種所謂的親密全不過是華安過分熱情的一廂情愿，對于虎子來說，兩人不管在身份，心態(tài)和目標(biāo)上都有著截然不同的差異，華安對于虎子或許更多的是出于獵奇和解悶的心態(tài)，而對于華安這個貴公子，虎子的心里除了自卑，羨慕，還有一種嫉妒和莫名的仇視。當(dāng)然對于華安的熱情和仗義，虎子的心里其實也很是感激并且感動的。

　　但因為對小軒未來命運的擔(dān)憂始終縈繞在虎子的腦中，所以

　　虎子始終無法放開心扉接受自己當(dāng)前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的平穩(wěn)處境，他無時不刻不在想著去解救小軒，解救這個被他視為自己親弟弟一般的小伙伴，相比才認(rèn)識不過十來天的華安來說，小軒在虎子心目中的份量自然要重得多得多。

　　而在虎子想來，他自己之所以能夠逃過一劫，全靠著華雄的威名和尊貴地位，所以要想小軒也能夠被解救出來的話，唯一的出路自然還是在華將軍那里?；⒆雍苁翘煺娴厝缡窍胫壕纫粋€是救，救兩個也是救，這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的。

　　正是抱著這種希望和目的，虎子竭盡所能地盡力討好著華雄的兒子華安，只希望華安被自己伺候舒服了，能在他父親面前說說好話，到時候華雄心情一高興，那救出小軒的事情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了。

　　可從他被華將軍帶到營里之后，他前后也只見過華將軍兩次面，每次他都是行色匆匆的樣子，還沒說上話，他人就不見了蹤影，這讓有求于他的虎子心里暗自著急，畢竟按照他在木屋時石大人的作風(fēng)，每過半個來月就要到木屋里挑人，誰又能夠保證小軒就不會被選上了呢，縱使他這回幸運地躲了過去，可誰又能夠保證他下回，下下回也不會被選上呢。再退一步來說，縱然他小軒運氣逆天，能躲到四五回，六七回，可每個木屋里就固定的那么一些人，你再能躲，又豈能幸免，到最后不一樣還是要步他人后塵的嘛！

　　越是這么想著，虎子的心里就愈發(fā)的著急起來，而他內(nèi)心的這種掙扎，又豈能是華安這個錦衣玉食，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家公子哥所能體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