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大明海商帝國作者:石煙斗時間:2020-12-17 17:43:57
看著少女匆匆而去的背影,章旻青失聲的笑了笑。這世已經(jīng)故去的老爸章騫,還真是個大老粗。給兩個丫鬟起的名字都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請調(diào)。他記起來,這兩個名字還是章騫看到前院的一棵桑樹和一蓬篁竹,就給兩個丫鬟起名叫小桑和小竹。至于姓,自然是跟著姓章了。
洗漱完畢,來到外間,看到七斤去了廚房拿早餐還沒回來。猶豫著是不是先去母親那里請安。
“少爺,今天有金薯湯?!?
剛到門口,就看見七斤拎著一個食盒跨進(jìn)門來,抬頭看到章旻青,興沖沖的說道。
金薯湯?章旻青聽得一頭霧水。聽說過紅薯、白薯,還真沒聽說過金薯。
等重新回到桌邊坐下,看著七斤打開食盒,從里面把饅頭、稀飯、咸菜、腐乳等一樣樣的擺到桌上,最后打開食盒最下層,端出一大盆湯出來時,章旻青不由得笑了。
這不就是紅薯湯嗎?叫什么金薯湯???直到這時候,另一個記憶中,有關(guān)金薯的相關(guān)記憶,才跳入章旻青的腦海??磥?,兩個靈魂到目前,還沒有完全的融合到一起。
“這紅,呃,金薯很好吃?”
由于有了前世的記憶,章旻青沒覺得這紅薯是什么好東西,他對七斤的興奮有點(diǎn)不解。
“好吃,這可是個稀罕物,是福建那邊弄來的,據(jù)說是海外的供品?!?
七斤一面給章旻青盛粥,一面回答道。
貢品?章旻青再次被雷到了。
“這東西,很容易種,產(chǎn)量也很高,坡地,山地都能種?!?
整理了一下思緒,章旻青說道。
“是嗎?咦!少爺你怎么知道的?”
七斤對自家少爺如此貶低金薯,有些不以為然。
“我當(dāng)然知道了!我還知道,這個金薯啊,原本的產(chǎn)地是南美洲,后來呢,被西班牙人發(fā)現(xiàn),帶到了菲律賓,哦,就是呂宋,再從呂宋傳到了福建。”
說到這里,章旻青停了下來,因?yàn)樗l(fā)現(xiàn),七斤聽到他這些話,表現(xiàn)得很茫然。
想了想,章旻青很快就明白了。和從沒走出過這寧波府地界的七斤,說什么西班牙,什么南美洲和呂宋,顯然是對牛彈琴了。
不,不止是七斤。他記憶里那些來自于四百年后的知識,和現(xiàn)在這大明朝的任何一個人說,聽到的人的反應(yīng),恐怕結(jié)果都是這樣的。
等小桑端來洗臉?biāo)?,用布帕洗了臉,有用青鹽檫過牙,他才再次坐到桌邊。
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幾個饅頭,再喝了一碗紅薯湯,章旻青放下了筷子。在這個過程中,他已經(jīng)做了一個決定:要從身邊人開始,給他們灌輸新的知識。
從醒來之后的這些天,章旻青總是感覺到迷惘。雖然他前世的歷史知識并不豐富,但還是知道,這大明王朝已經(jīng)快要終結(jié)了。幾十年后,整個華夏將匍匐在異族的鐵蹄下,剃發(fā)易服,飽受欺凌和奴役,直到被西方列強(qiáng)的巨艦大炮轟開國門才會慢慢醒來。
可是他知道這樣的結(jié)果又能怎么樣?面對歷史的洪流,個人在這洪流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仿佛一顆塵埃,終將被這股洪流裹挾,隨波逐流。
只是他終究有些不甘心!算算看,眼下距離這個王朝的覆滅應(yīng)該還有三十多年,難道就真的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嗎?所以,他決心嘗試一下。
最壞的結(jié)果已經(jīng)知道,即便是自己努力過后,依舊還是那個最壞的結(jié)局。但就他個人來說,總算是努力過,抗?fàn)庍^,就算失敗也應(yīng)該不會留下什么遺憾了。
唯一讓他不能確定的是,他的努力該從那里入手。
現(xiàn)在,他找到了那個切入點(diǎn):就從改造身邊人的知識和思想作為開始。
當(dāng)然,他也明白,這個方法也同樣的艱難。四百年后的那些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識,放在現(xiàn)在這些人的眼里,那怕是前世小學(xué)生都知道的基礎(chǔ)知識,可能都會被視為離經(jīng)叛道的歪理邪說。
“七斤,你知道不?我們腳下的地,其實(shí)是個巨大的圓球,非常的巨大。剛才說到的南美洲,就在我們腳下的另一邊?!?
“嘡啷!”七斤手里的碗掉在了桌上。
“?。磕?,那里的人都是腳朝上頭朝下的嗎?”
七斤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問道。
章旻青被噎住了,他有點(diǎn)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出師就有點(diǎn)不利?。‖F(xiàn)在就和七斤說什么地球引力之類的,顯然有點(diǎn)高深,恐怕會弄得他更加混亂。
“也可以這么說吧。如果能站在很遠(yuǎn)的天上看的話。我現(xiàn)在只能告訴你,不管在地球,也就是我們腳下的地。在地球的任何地方,我們?nèi)硕际悄_踩著地的。對了,以后你再在海邊看船,你會發(fā)現(xiàn),每次船來的時候,你總是先看見船帆的頂尖,然后才”慢慢看見整個船帆,最后才能看見船身?!?
說著,章旻青拿起面前的空碗,用手沿著碗口做了個示范??粗聲F青的示范,七斤似懂非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在神情上,卻明顯的不相信。
真按照少爺?shù)恼f法,人難道不會掉下去嗎?不過,這是少爺說的,他可不敢表示反對。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臉的神情早已經(jīng)出賣了他。
章旻青看到他的這副神情,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白費(fèi)口舌,悻悻的放下碗,出門去正屋去和母親請安。一直站在一旁不做一聲的小桑,急忙碎步追了上去,亦步亦趨的跟在章旻青的身后。
不過,章旻青卻并沒有死心,邊走邊在想著該怎么來證明他的說法是對的。要是他連一個他自己的書童都搞不定,那就更不要說別人了。
來到正堂,向母親章劉氏請過安,抬起頭來,目光落在了懸掛在正堂的一幅猛虎下山圖上時,他靈機(jī)一動,想到了辦法。
他可以先畫一幅世界地圖來,這可是當(dāng)年在軍校時學(xué)過的,作為一名軍官,繪制地圖可是基本功。
這個想法看起來很容易,可真等到章旻青回到自己的屋里動手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這圖也不太好畫。
首先,他缺少工具。這個時代,可沒有繪圖用的圓規(guī)什么的,也沒有可以用來預(yù)先打格子的鉛筆橡皮。他的房間里只有毛筆和硯墨,畫上去就擦不掉了,沒辦法打草稿,特別是,用毛筆劃線很麻煩啊。
其次,他并不知道眼下的大明王朝的實(shí)際疆域是怎么樣的,周邊國家的疆域則是更不知道了。他總不能把四百年后的國家疆域圖放到這個時代來吧。
坐在那里糾結(jié)了半天,章旻青終于想到了辦法。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七斤看著少爺?shù)难凵窨偸遣惶珜?。咱家少爺不會是生病真的生得魔怔了吧?看看他都在干什么?
好好的整大張的綿竹紙,被少爺橫豎都折了印子,再也不平整。好好的毛筆不用,卻把家里的大鵝翅膀上的翎子薅了下來了幾支,要做什么鵝毛筆。搞的家里那幾只鵝,每次看到他就會憤怒的追著他們要用嘴啄他。
還用這種鵝毛筆在紙上畫著蚯蚓一樣的線條,說是作畫吧,可看上去,既不象山水畫,也不象仕女圖。
“少爺,你這是在畫啥?“
七斤看著忙忙碌碌的少爺,忍了兩天,終于忍不住了問少爺在畫什么。
“地圖??!”
章旻青隨口回答,頭都沒抬一下。
七斤覺得少爺?shù)幕卮鹱屗屗院耍貓D是什么?真沒聽說過啊。
幾天后,當(dāng)章旻青在畫廢了近半令綿竹紙后,終于將八幅紙拼貼成一張整幅的圖畫,終于顯露出這份圖的真面目。當(dāng)然,這只是一幅粗略的世界地圖。
由于章旻青不清楚眼下大明的實(shí)際疆域,他并沒有在這幅地圖上畫出大明版圖的輪廓。只是把南北直隸,杭州府、寧波府、蘇州府什么的位置,大致的標(biāo)注了出來。
章旻青把這幅地圖在房間墻壁上掛了起來,然后指著地圖對七斤進(jìn)行大概的講解。
“你看,這里是南直隸,這是北直隸,這里是我們寧波府。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是大海。我們大明在這幅地圖上,只占了大約這么大一塊地方?!?
章旻青用手比劃著對七斤說。
“喏,那天吃的金薯,就是從這個地方來的?!?
接著,他又指著南美洲對七斤繼續(xù)說道。
“這就是少爺說的世間地圖?咱們龍山所在那里?縣城在那里?”
七斤睜大眼睛,在地圖上茫然的梭巡。
“你個笨蛋,是世界地圖,不是世間地圖,教你幾次了還記不住!這地圖上啊,別說咱們龍山所了,就是咱們整個慈溪縣,也不過是個針尖那么大點(diǎn)的地方?!?
章旻青伸手在七斤頭上彈了個爆栗,然后繼續(xù)耐心的解釋。
“這么大?那這頭走到那頭,怕不是要上萬里路?”
七斤聽了這個比喻,終于有了點(diǎn)概念。
“是八萬多里路,每天走個四五十里,要走個五六年吧?!?
章旻青略微算計(jì)了一下回答道。
“乖乖,這么遠(yuǎn)?少爺你是怎么知道的???”
七斤由衷的感嘆著,隨即他問出來的問題,就讓章旻青頭疼了。
是啊,怎么知道的呢?生而知之?顯然不是,這都十四歲了,之前的他絕對沒有顯露出他知道那么多東西。后天學(xué)來的?那又是跟誰學(xué)的呢?周圍的人,那怕算上進(jìn)京的老師沈泰鴻,怕是都沒有他現(xiàn)在掌握的現(xiàn)代知識的零頭。
總要有個合適的說辭才行,不然,別人還不都把他當(dāng)成瘋子了?以為他滿嘴的胡言亂語。
“呃,是這樣,本少爺我,前些天不是一直在昏睡嗎?其實(shí)啊,在睡夢里我遇到了一個白衣老道爺爺,他帶我去了個地方,授給我三本天書。這些啊,都是那三本天書里說的!”
想來想去,章旻青覺得在這個時代,還是假托神仙最為靠譜。
歷朝歷代,可不缺乏這樣的例子。從伏羲女媧,到姜太公,從春秋時的鬼谷子到漢留侯張良,黃巾的張角,甚至到大明朝本朝的劉伯溫,不是都傳說得到了神授的天書么?
聽到這話,七斤看向章旻青的眼神里,立刻充滿了崇拜。少爺可是讀過天書的呢,聽說,本朝也只有開國軍師劉伯溫讀過啊,少爺這可是第二個,將來一定會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俗話說,宰相家人七品官,想到自己是少爺?shù)臅呓锊挥勺灾鞯耐α送π⌒馗?
章旻青沒想到的是,這些天里,七斤看著章旻青忙碌,始終有種少爺生病,腦子是不是給燒壞掉了的疑惑,但從這一刻開始,七斤對章旻青說的任何話,都是如奉綸音,絲毫不再敢打任何折扣。
只是,章旻青并不知道七斤這種轉(zhuǎn)變的來由,他還以為是他通過這幅地圖,終于說服了七斤相信他說的是正確的。
到了晚上,章旻青終于察覺到了異樣。
先是母親章劉氏不等他去請安,就先來到了他房里,拉著他的手,不停的左看右看,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掛在墻上的地圖上。
“兒啊,這是輿圖吧?可要收好了,天機(jī)可不是能隨意泄露的,搞不好,那是會被天譴的?!?
章劉氏臨離開,拉著章旻青的手,絮絮的叮囑著,又再次回頭看了眼掛著的地圖。
唯唯的應(yīng)承著母親,等母親離去后,還沒等章旻青消化一下母親為什么會這樣說,章家上下的其它人也都打著各種的借口,蜂擁來到他的房間。
只是他們對待章旻青的神色上,少了以往的隨意,個個都恭敬異常。而目光也都時不時的看向那副掛在墻上的地圖,滿是崇敬。
開始的時候,章旻青還沒注意,這些人看那副地圖,他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這么大一幅地圖掛在房間,本身就足夠吸引別人的眼球??傻鹊奖驹撛谒锂?dāng)值的章琨裕和章添丁也巴巴的趕回來的時候,章旻青終于有所察覺了。
“怎么回事?他們今天這都是怎么了?”
等所有人都陸續(xù)唯唯諾諾的告辭走了以后,章旻青拎住了七斤問道。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事一定和七斤有關(guān)。
“少爺,我就是去廚房拿飯的時候,和小竹說了少爺你,前段時間不是生病,是遇到了神仙托夢,把你帶去得了神仙的三卷天書,誰知道沒多大功夫,他們?nèi)贾懒税?。?
七斤不無委屈的嘟囔著。
聽七斤這么說,章旻青頓時覺得有點(diǎn)哭笑不得。
不過,再想想似乎這也不是什么壞事。真要是把這個說法傳播出去,以后他在眾人面前說話,豈不是無形之中就產(chǎn)生了權(quán)威?以這個時代的人的見識,可從沒聽說過有誰會去質(zhì)疑神仙的。
“嗯,沒事不要亂嚼舌頭根子!出去吧!”
想到這,他松開了抓著七斤的手,把七斤趕去了外間。
……
章旻青明顯的低估了這個時代的人們,對鬼神的敬畏和八卦之心。就在他呆在房間里琢磨著接下來該怎么做的時候,他得神授天書的傳言,正在龍山衛(wèi)里快速的傳播。
章家前院的廂房里,章新甲、章財生、章琨裕、章添丁四個也湊在了一起。做為章家的家丁,他們在章騫去世后,少了章家的那份補(bǔ)貼,僅靠龍山衛(wèi)發(fā)的那份餉銀,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若非是章家還有章旻青這顆苗,未來還有希望的話,他們怕是早就各奔前程,自謀生路去了。
前段時間,這顆獨(dú)苗突然病倒,讓他們頓感危機(jī)。要是章家這顆獨(dú)苗沒了,對他們來說,希望也就沒了。畢竟大家也都拖家?guī)Э?,僅憑所里時時拖欠的餉銀,肯定很難長久的支撐下去。
“那圖你們都看清楚了吧?咱們都是行武出身,輿圖見過不少。實(shí)話說,這樣的輿圖還真是第一次見。城邑、山川、河海,畫的一目了然。少爺?shù)昧颂鞎@話我信!”
說這話的是章琨裕。
”只是,這東西,會不會給少爺帶來什么災(zāi)禍?“
章添丁皺著眉頭,悶悶的問道。
”會有啥災(zāi)禍?少爺那可是有神仙保佑的!倒是老四這話提醒咱們了,以后少爺在所里還問題不大,可要是出門的話,咱們暗地里,輪流跟著少爺,得防別人使壞?!?
四人中的老大章新甲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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