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嫁春風作者:李癸銅時間:2020-12-17 17:46:38
“出來吧!”外面的人高喊著。他的聲音有點古怪,好像也不是真聲。
我與小姐姐對視一眼,還在猶豫,門一下子被撞開,一只飛鏢牢牢地釘在門上。
我們倆牽著手,乖乖地膽戰(zhàn)心驚地走了出去。
他著一身深綠的外衣,袖口和胸襟露出淺黃的衫子。
瘋子已不見了。
地上的獵戶夫婦,身體或許還有余熱,我不忍心多看。他們倆現(xiàn)在應該在這院子的上空俯視著我們,好心救了兩個孩子,卻招來災禍。
我抬頭望著半空,在心中致歉。
“你們是這家的孩子?”
小姐姐點了點頭。
小小的孩子,被騙了好幾次之后,已經(jīng)開始不相信任何人了。
面具人走近我倆,將他猙獰的頭裝進我們的瞳孔,我打量著這個面具,沒有洞眼露出眼睛鼻子嘴巴,他怎么看得見,他還能呼吸嗎,他如何吃飯?
他對我說:“小孩子要誠實,不許說謊。那兩人是你們的父母嗎?”
他知道我們在騙他,哪有父母死在面前,孩子還這么淡定的。
我搖了搖頭。
他直起身。遠處走過來四個人,“三少!”看他們的規(guī)矩,這個人是主人。
“怎么樣了?”
“兩年前,十二確實落在南笑風手中,他兩年來一直閉關(guān)練功,直到前些日子才出現(xiàn)在市集。應該是練成了。”
“繼續(xù)調(diào)查。”
“是。三日之后就是南隱山莊柳莊主大婚之喜,南笑風前幾日也收到了請?zhí)?,我們要不要……?
面具人抬起手,示意他就此打住。
“將這獵戶夫婦掩埋了吧?!?
我看見那四個人將兩具尸體抬走,抬頭望了望半空,入土為安對于死去的人有多重要,我死的時候沒有人掩埋我,我至今未安,為我的死。
面具人抬步要走,小姐姐牽著我追趕著他,“你帶上我們吧?!?
他不理我們,不疾不徐地走著。
我不明白為什么要跟著他,小姐姐之前還在戒備他而說謊,一下子卻改變了主意跟著他。但我知道,能掩埋尸體的人應該是一個好人。我們的步子又短又小,他走得不快,時間長一點,我們就落后了好大一截。
他故意放慢了速度。
像是默許了我們跟著他。
如獵戶婦人所說,我們應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看身上的布料就知。我們出來磨練了這些日子,夠皮實了。早上還在發(fā)著燒,喝了生姜蔥白粥,烤了一會兒火,好像好了許多,手腳不那么冷了,就是喉嚨有點痛。
走到一個茶寮,面具人坐下來,是要吃飯了嗎。我和姐姐遠遠地站著,他默默地盯了我們一會兒后,招了招手。
姐姐牽著我與他同桌坐下,我一直好奇地盯著他,我想看他帶著面具怎么吃飯。
“妹妹,你的臉好紅,發(fā)燒了嗎?”小姐姐摸著我的臉,“眼睛也是紅的?!?
“店家,兩碗淡鹽開水,四個饅頭?!?
面具人將淡鹽開水都推到我的面前,“喝光它?!彼膫€饅頭,他在我們每人面前放了兩個。
他不吃也不喝。
饅頭松松軟軟的,好香。吃完饅頭,只喝了一碗淡鹽開水就喝不下了,他叮囑:“都喝完?!?
“喝不下了?!?
“那就慢慢喝?!?
“哦?!?
我捧著碗,把小嘴放上去,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眼睛卻還是不曾從他的面具上離開。
“為什么要跟著我?”
他問。看不見他的表情,是問我還是小姐姐呢。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小姐姐。
“你是不是要去吃南隱山莊莊主的喜宴,我們也要去?!?
“想跟著我就告訴我,為什么剛才那個人要抓你們?!?
“哪個人?”
我的視線在他們倆之間換來換去,剛才瘋子的出現(xiàn)只有我看見了,小姐姐沒看見,我提醒小姐姐說:“那個把我們吊起來的壞人?!?
“我和妹妹遇到壞人了,他們要賣我們,我們逃跑被他們打,妹妹傷得不輕,后來這個人給了我們饅頭吃,我就求他把我們買走……可是他也是壞人,把我們吊在樹上,后來我們就逃了……一直跑一直跑……”
她說這些的時候都是一帶而過,卻聽得我心酸,還好她隱去了我的死我的生,她說我們要忘記,里面的很多細節(jié)她都沒細說,她真的不想記得了。
“你不怕我也是壞人?”
小姐姐不說話了,她還是擔心著的吧。
我想,那個南隱山莊莊主應該認識我們,不然姐姐不會冒昧地跟著一個面目猙獰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一根稻草,至少有方向了。
面具人側(cè)過頭看著我,我已經(jīng)喝完了。
啟程了,還是他在前走,我們在后跟著。我喝了兩碗水,走了沒多久,便意就很重了,漸漸地走不動,我扯扯小姐姐,告訴她我想小便。姐姐讓我就地解決,可是多不好意思,這個面具人是男的。磨蹭了半天,姐姐用雙手拉開裙擺,“我這樣給你擋著好吧。”這樣……也好吧,讓我在道路旁撅著腚,實在是害羞。
在找到客棧之前,同樣的事情上演了好幾次。
在客棧里,面具人依然端了一碗淡鹽開水給我,說什么我也不想喝了,不知道他這么折磨我什么意思,我尿急他很開心嗎?
“你內(nèi)熱較重,多喝多出,可以排內(nèi)熱,降體溫。你還是小孩子,跟你講道理你不會懂?!?
原來還是好心。
確實感覺喉嚨好多了,臉上沒有那么熱了。
這樣看來,面具人還算個好人,可是為什么要戴著猙獰的面具呢,看人,呼吸,說話,吃飯——貌似都很不方便。
睡覺也會戴著嗎?
我注意到他只訂了一間客房,本想晚上好好觀察的,可是一挨著床就睡著了,睡得好死,尿都沒將我憋醒。
活過來的喜悅,被瘋子追趕的慌張,不想重新死去的恐懼,掩蓋了這個身體上的痛楚,募地一下子太平,發(fā)現(xiàn)渾身酸痛,腳上起了水泡,沾地就痛。
“沒事的,妹妹,姐姐也很痛,堅持堅持就好了?!?
“我好想家?!?
不記得以前,對現(xiàn)在一無所知,讓我惶恐。
這個世界離我死去的世界有多少年了?
我是誰?我迫切地想去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我也想家,想唐媽媽做的綠豆餅芝麻糕……爹找人給我們做了幾件新衣裳……我還想小花小草……”
我們倆抱頭哭起來。
她的悲傷遠不及我的刻骨。
同樣的腳程走了兩日,我茫然得很。
終于到了一個一路上最熱鬧的市集,姐姐蹦蹦跳跳起來,“我們到家了!”她盡量壓抑著興奮。
前面的面具人停下腳步,“我還有事情要去辦,你們到前面的客棧等著。”
小姐姐連忙應下,拉著我往前面跑去,我們頻頻回頭,看見面具人消失在下一個路口。
路過客棧,小姐姐沒有停步,她說再往前走不遠就是我們的家,我顯然不如她興奮,即將踏進的那個家,我一人都不認識。好在身子是沒有變的,我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裝裝傻應該可以瞞過去。
我看見好多人手上提著禮盒。
“姐姐,這里好熱鬧,他們提著的都是什么東西?”
“都是去趕禮的,爹大婚會來很多人?!?
難道南隱山莊莊主就是我的爹?
“我們不見了,爹還是會成親,妹妹,爹不像娘在的時候那么愛我們了?!彼恼Z氣無限哀傷,“以后只有我們倆相依為命?!?
其實你的妹妹也已經(jīng)不在了。
又怎么忍心再傷害她。
我在心中默道,反正是需要等待尋找,我會暫時做你的好妹妹的。
我們隨著絡繹不絕的趕來賀禮的人流,終于來到了南隱山莊。山莊的牌匾兩側(cè)掛著兩個喜字的大燈籠,莊內(nèi)的每棵樹都系著紅色帶子,一派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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