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殺胡兒作者:太和時間:2020-12-17 17:4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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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玠對胡人的了解和看法,讓傅熙大開眼界,五胡亂華的起因湮沒在歷史長河中,在后世這段歷史本來就模糊,更是眾說紛紜。
兩人談論興起,從胡人談到晉朝大勢,門閥、寒士、經濟、軍事無一不談,衛(wèi)玠往往一語中的,言辭精辟,傅熙聽得擊節(jié)贊賞。
傅熙本來在后世就博學多才,上課經常博引旁證。跟衛(wèi)玠談論,也不時拿后世的經典實例來佐證,觀點新穎驚奇,讓衛(wèi)玠連連驚嘆不已。
直到天色大暗,周小史在兩人身邊升起篝火,兩人這才醒過神來,衛(wèi)玠贊賞地說道:“世民,幾年沒見,沒想到你變化如此之大”
傅熙也感嘆道:“世人都以衛(wèi)叔寶貌美,誰知衛(wèi)叔寶竟有王佐之才!”
晉朝不得不讓人感嘆的是,秘密實在太多了。士族高姓力量之強大,社會風氣尚清談,將這一切全部掩蓋了。
寒門出身的人才竟然無史可循,像衛(wèi)玠一樣,光憑衛(wèi)玠的長相和家世就完全可以做清貴的官職,外貌竟然掩蓋了他的才能。
衛(wèi)玠有些落寞地站起來說道:“王佐之才?就算有王佐之才,誰能用之,生不逢時啊!”,月光撒在衛(wèi)玠憂郁地臉上,隱隱泛起白玉般的光澤。
看到衛(wèi)玠這樣子,傅熙搖了搖頭,哪怕早個幾十年生在三國,衛(wèi)玠也能大放異彩,可惜生在晉朝這個崇尚美、崇尚玄學的時代。
傅熙嘆道:“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衛(wèi)玠哭笑了下說道:“世民此語最是貼切,誰能是伯樂呢?”
我倒想做這伯樂,可惜自己一沒根基,二沒資歷,池水太淺養(yǎng)不起衛(wèi)玠這條大魚。傅熙想了下,組織了下言辭,懇切地說道:“胡人亂華,亙古未有之慘事!生逢亂世,實是我等之哀,然亦我等之幸”
“哦?世民要作何打算?”,衛(wèi)玠問道,傅熙說道:“我方才所言洛陽城一破,江北將再不是國家所有,朝廷必在南方茍且偷安,朝廷尚且如此,何況官僚、士族茂姓。試問,江北百姓該當如何?難道棄之不顧?”
衛(wèi)玠嘆道:“若是胡皇劉淵還在,說不定保得漢人。如今……唉!”,沒想到衛(wèi)玠對劉淵印象這么好,這也跟大多數士人、百姓想法一致。
畢竟劉淵沒有上位前便聞名天下,是有名的儒家子弟,上位后無數漢人知識分子前去投靠,劉淵又收攏難民,殺晉朝奸臣,很是籠絡了一把人心。
靠劉淵?完全的機會主義,傅熙不屑地想,忍不住譏笑說:“叔寶,自黃帝一統中原,可見胡人為我中原之主?子曰‘夷狄之君,不若華夏之無也’,何況匈奴與我有近千年死仇,豈是一朝一夕所能釋之?而劉淵所為不過籠絡人心罷了”
傅熙這話完全揭去了劉淵的蓋頭,衛(wèi)玠不禁點了點頭。傅熙驕傲地說道:“我漢人立于天地間,上祀天地,下孝父母,何時樂意給胡人做奴隸來?”
“即使在春秋戰(zhàn)國,中原大亂時,胡兒依舊不得南下牧馬!即使在匈奴強大的漢朝,文景兩代帝王依舊臥薪積累,武帝一朝發(fā)之;即使在東漢積弱的時代,漢胡依舊征戰(zhàn)不休;即使在三國混戰(zhàn)之時,魏武慨然揮鞭!”
奴性,漢人千余年來在胡人的打擊、培養(yǎng)下,不斷養(yǎng)成的奴性的漢人,這就是后世經過包裝、美其名曰給中原輸血的狼性。
南北朝之前有漢人給胡人做官么?沒有!南北朝之前有人助胡人一統中原么?沒有!
我漢人何時對胡兒卑顏屈膝過?只有在五胡亂華之后!我漢人何時主動給胡兒主動做過奴才?也只有在五胡亂華之后!
曾經驕傲的漢人,曾經傲視群倫的華夏,被殺了千萬人之后,妻女被人圈養(yǎng)之后,依舊反抗不休。
胡人被迫改變政策,定下漢人耕種治國,胡人征戰(zhàn)的國策,令歷代胡朝躬行不已。
傅熙沉聲說道:“世民不做那偏安一角的名士,任由胡人奴我兄弟姊妹,江北不可棄!江北之民不可棄!江北若棄,中華則危矣!”
“人恒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與鴻毛,被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此以后我漢人再無傲骨!這才是即可悲又可怕的”
傅熙激動地拔出斬馬劍來,冷幽地月光下顯得冷森肅殺,“我曾對父言,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世民雖人小微薄,也愿舍我此軀,保我華夏!”
聽到這番豪言壯語,衛(wèi)玠激動地臉上泛起一絲潮紅,擊節(jié)贊賞道:“好壯語!世民有沖天之志”
在中國最黑暗時代的五胡亂華,有沖天之志又能怎么樣,先能保住家人才是最主要的,連這點都做不到,奢談什么沖天之志。
“世民有沖天之志,惜哉無沖天之翼”,衛(wèi)玠可惜得說道,傅熙盯著衛(wèi)玠認真地說道:“叔寶可愿做這沖天之翼?”
衛(wèi)玠盯著傅熙眼睛,想從中看出點什么,傅熙誠懇地說道:“我知道我現在一無所有,既無名望,也無部眾,更無實力。然叔寶若助我,我則以兄待之,必不負叔寶!”
衛(wèi)玠將目光移開,嘆了口氣長久不語,傅熙有些擔心地看著衛(wèi)玠,人才誰不喜歡,也許自己提的太倉促了,現在竟然有些懊悔,一旦衛(wèi)玠拒絕了怎么辦。
衛(wèi)玠語氣有些蕭索地說道“司馬家與我有殺父破家之仇,我不能仕之;做胡兒的奴性之臣,我不能為之;天地之大竟無我一施才能之地,”
越是才能大的人越是心氣高,何況衛(wèi)玠這種追求完美的人,可惜他命運多舛,河東衛(wèi)家正處在最低谷。
若是世家南遷,河東衛(wèi)家沒有掌舵之人,就有可能從士族中除名,這正是傅熙一個機會,傅熙不禁握緊了雙手,左手食指骨折處傳來一絲痛楚。
周小史在一邊也緊張起來,十五六歲正是沖動年紀,開口勸道“滿朝公卿,我也曾見過不少,他們也只能談談風月,哪里有人像公子這般,衛(wèi)大人細察之”
衛(wèi)玠轉身微笑道:“永福此言說到了點子上,名望、部眾、實力都是次要,昔漢高、光武、魏武哪個不是起于微末,關鍵是值不值得輔佐”
傅熙緊張地說道:“叔寶此言……,莫非是?”,衛(wèi)玠拱手微笑道:“司馬家,我不能仕之,胡人我不能為之,只有跟世民共謀大業(yè)”
傅熙大喜過望,心中也明白只憑一兩句豪言壯語,衛(wèi)玠怎么可能相投。時也?勢也?要不是恰當衛(wèi)玠此時無地可投時,又恰好胡人亂華之勢,哪里能讓自己撿了個便宜。
傅熙大笑說道:“有叔寶助我,沖天之翼成矣!”,說完便長揖一禮。禮賢下士起碼的,當年出身貧寒的劉備就是這么籠絡人的。
衛(wèi)玠連忙還禮,嚴肅地說道:“世民下一步打算如何?”,傅熙明白衛(wèi)玠這是考校自己。
“我打算去投大將軍茍晞處”,傅熙說道,衛(wèi)玠疑惑看了看傅熙,想了片刻說道:“莫不是打算……謀取青兗之地?”
自從離別傅祗,經歷洛陽慘狀之后,傅熙一直思考自己的出路。謀求山東,正是這幾天深思熟慮的,
青兗之地北靠大都督王俊,南有瑯琊王司馬睿,只有西面敵對胡漢。如果能得到山東一地,根基就算打下了。
傅熙點頭說道:“叔寶覺得如何?”,“大將軍茍晞可不是好相與的,世民若去,必遭輕視。而且青兗之地尚在石勒、王彌手中”,衛(wèi)玠說道。
正是讓他輕視我,重視了還不好辦事呢。關于石勒的發(fā)家史,自己還是知道點的,石勒、王彌功高震主,兩人又不和,自己正好從中取利。
傅熙搖手說道:“無妨!”,衛(wèi)玠搖了搖頭說道:“世民你如今名聲不顯,又無根基,若不是叔父為司徒,茍晞恐怕都不會用之”
傅熙懊悔地一拍腦門,自己竟然把名望一事想的太簡單了,放在任何一個朝代悶聲發(fā)大財都可以,唯獨晉朝不行。
晉朝是一個崇名氣的時代,是重視《老子》、《莊子》的學說,并不注重儒家。坐在高位上發(fā)呆的人,被稱贊為有德行有度量;腳踏實地苦干的人,被輕視為平凡庸俗。
自己本打算先投靠茍晞,賺點根基再圖打算,雖然也能成事,但此時不我待,勢力格局馬上發(fā)生變動,時間已然很緊了。
“叔寶,覺得我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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