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洞房之夜

　　蕭恒走進(jìn)內(nèi)室時蕭恒走進(jìn)內(nèi)室時看到的就是杜熙春頭一點一點打盹的樣子，本來酒意微醺的他不自覺地就漫開了一絲笑容。

　　輕輕把杜熙春抱起來平放在大紅色喜床上，揮手示意跟上來的銀魄，銀魄有些擔(dān)心地看在呼呼大睡的杜熙春，然后默默退了出去，心里琢磨著還是要守好房門。

　　蕭恒不自覺地放輕腳步往凈房而去，卻沒發(fā)現(xiàn)大紅喜服的袖角被一只白嫩柔晰的小手握住，杜熙春恍恍惚惚地醒了過來，接著明亮的燭光將來人看了囫圇。蕭恒確實如世人所說是一個難得的少年英主，不過那已經(jīng)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自從天璽國建朝之后，被派去平叛龍碣卻無功而返之后，蕭恒就一改當(dāng)初英明神武的模樣，徹頭徹尾地落入了溫柔鄉(xiāng)中，再不理世事。如今已經(jīng)二十一才娶了自己。不過說他是英主還有另一個方面，因為他本人著實是英姿不凡之人，尤其在馬上馳騁沙場的時候，熙春回憶起以前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過他出征時的場景不由微微一怔，然后輕輕喊了出來：“蕭明逸?！?

　　蕭恒，字明逸。年少讀四書五經(jīng)兵法謀略，又隨高人修習(xí)天文地理，武藝亦是非凡無雙，隨祖父父親推翻前朝，建立天璽國，得封太子。以儲君之尊臨天璽朝堂，然后自此之后縷縷犯錯闖禍，不再復(fù)往日光輝。

　　蕭恒原本看著這不過十五之齡的女孩子頗有幾分打量之色，從他聽到蕭明逸三個字時，身體微微僵住了，然后頗為自嘲地說道：“看來夫人今日是不想與本王洞房了?！?

　　未下圣旨前，只能稱夫人，不能算是王妃。

　　熙春望著他漸漸走開的背影，一時間也覺得自己剛才頗為草率，于外人開來蕭明逸是他的榮光，可是實際上，蕭恒自己看能已經(jīng)無法正面對待這個名字。畢竟那是他最光輝璀璨的名號。誰愿意在深谷里遙望萬丈光芒的旁人呢？哪怕這個人是曾經(jīng)的自己也不行。

　　不過這樣也好，與蕭恒行夫妻之實，自己暫時還沒有這個想法。

　　景和公主府。

　　“聽說了嗎？大哥洞房花燭夜新房都沒有去便去了瑤姬房里。虧得本宮覺得那杜熙春姿色還不錯呢，真是笑死本宮了。”景和公主府里已是燈火搖曳，卻也不妨礙景和公主探聽到第一手的消息。

　　景和公主是二皇子的親妹妹，而二皇子是當(dāng)前來說最有競爭力的皇子之一。另一個太子之位的有力競爭者就是薛貴妃之子——七皇子蕭宸。不過蕭宸如今也不過七歲稚齡，這樣的年紀(jì)，是優(yōu)勢也是劣勢。政治資本與帝皇的疑心本就是此消彼長的一個過程。

　　京城大多數(shù)達(dá)官貴人的府邸都收到了這個消息，自然也包括杜府。杜老爺子于夏律閣內(nèi)枯坐了一夜。

　　平王府正院。

　　“小姐正睡著?！便y魄對著正房外焦灼不已的諸人輕輕搖頭，壓低了聲音。

　　銀箏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正房，輕輕點頭，帶著一眾丫鬟回了房。

　　“銀露，銀桂，你們干什么去？”銀箏看著匆匆走向院門的兩人，低聲喝道。

　　“自然是要去問問王爺，這世間除了他還要誰是洞房花燭夜棄新婚妻子于不顧去了小妾房里的負(fù)心寡意的人渣了？”銀桂紅著眼睛如同困獸一般答到。

　　“銀桂！這種話你都說得？”銀箏從小帶大了一眾銀字輩的丫鬟，威望并不是其他人可比的。“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打馬虎眼了?，F(xiàn)下小姐是什么情形，你們都看得分明。但是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不能亂了陣腳！銀桂你要是去了，跟小姐去有什么分別？若是王爺回來了，你要小姐如何？若是王爺不來，你又要小姐如何？”

　　銀箏此話一出，銀桂的眼淚卻是再也收不住地流了下來。

　　“王爺是什么樣的人，輪不到我們來評說，誰要是嘴碎，便也不必在小姐身邊當(dāng)差了！”銀箏從來都是溫柔嫻靜事事周到的大丫鬟，如今竟也說出了如此狠話，銀箏心里哪里不氣？可是越是這會，想看小姐笑話的人越是多，一個不慎，便是種種流言蜚語譏諷嘲笑。原以為王爺因小姐之前接旨一番剖白會有半分憐惜，現(xiàn)在看來根本就是一個白眼狼。

　　“都去休息吧，今后小姐還需要我們。我只說一句，今日誰要是擅自做主了，也就不要想再待在小姐身邊了！”

　　一大早熙春起來，便看見銀箏跪坐在自己床邊的腳踏上。

　　“小姐。”銀箏原本那樣沉穩(wěn)，可見昨晚的事情對她也是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阿箏姐姐。”熙春輕輕抱住銀箏脖子，輕輕撫摸她的背。銀箏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她是郭箏，郭家的世代家仆。在郭家慘遭前帝屠門時，她被郭夫人救了出來。彼時只是為了用郭家家眷施壓郭家軍，意圖讓郭家軍放棄抵抗外族入侵回朝壓制大量叛逆的前朝皇帝，不曾想?yún)s被下屬變成了一次沒有意義的屠門。

　　郭氏一族未出征的老弱一屬，近乎滅門。

　　但是郭家軍不能退，龍碣無人看守，身后的濟(jì)州和華州的兩州百姓就要直接面對外族人的鐵蹄。甚至有可能蕩平中原橫掃天下。這個時候別人都可以調(diào)動，郭家軍不能調(diào)，天下皆知的事情在王朝覆滅的面前，竟只能用郭家人的獻(xiàn)血死祭。

　　死守龍碣的郭家軍，隱隱站在了前朝的對面。這還不算完，郭家舅舅戰(zhàn)死，郭家自此斷子絕孫！前朝皇帝這個時候又妄圖挽回郭家軍，竟然此時下旨令杜熙夜改宗郭氏。自此，恩愛夫妻反目，心愛的兒子改宗前往龍碣，郭家軍仍然駐守龍碣不問天下叛亂之事。

　　書香之家最重傳承，而杜熙夜是長房原配嫡孫，其在杜家地位之高何其重要，嫡長孫被奪之恨直接導(dǎo)致了杜家也生出了反叛的意思。后來輔佐太祖直至今日。

　　而郭家，所剩下的人早就煙消云散，據(jù)傳小小的杜熙夜也在六戰(zhàn)龍碣之戰(zhàn)中隨著郭家軍全部戰(zhàn)死，當(dāng)今登基之后曾大肆公開表示郭家一門高義，乃天下蒼生福祉。在高的評價于幾乎死絕的郭家都沒有意義，郭家也只剩下為郭夫人所救的一些舊人了。

　　郭箏七歲起跟著五歲的熙春，一直陪她長成了十五歲的美貌少女，陪著熙春經(jīng)歷了失去弟弟和母親的痛苦，經(jīng)歷了生父的視而不見，經(jīng)歷了繼母面甜心苦，總想著杜家看在夫人用命換來杜熙染的命的份上可以給熙春小姐尋個好人家，可是嫁的人...

　　銀箏抱著熙春的腰輕輕流出了淚，不過一炷香后又恢復(fù)了那個冷靜自持的銀箏。

　　“阿箏姐姐，咱們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蔽醮郝龔拇采献似饋恚缓笸y箏柔柔一笑。

　　“小姐，奴婢服侍您穿衣?！?

　　軟弱之后，是一如既往的堅毅。熙春輕輕點頭。

　　“好了，去看看王爺現(xiàn)今在何處，我們今天要去皇宮謝恩?！蔽醮赫酒鹕?，慢慢地在銀箏的服侍下穿著衣服，順便囑咐著。

　　銀桂撇撇嘴，小聲道：”還不是在那個妖精房里?！般y箏轉(zhuǎn)頭橫了她一眼，銀桂偷偷跑了出去問了人，回來很是震驚地道：”王爺正從梅姬房中過來?！?

　　“瞧你這見識，不就是夜御數(shù)女嘛?！便y露過了一夜竟像是想通了，現(xiàn)在仗著自己曾經(jīng)在戰(zhàn)亂的時候走街串巷的經(jīng)歷來諷刺銀桂這個書香世家的家仆。

　　銀桂歷來出身在杜家，即使是戰(zhàn)爭時期也在杜家保著一口飯吃，著實沒有銀露那般沒皮沒臉的，現(xiàn)在看她把夜御數(shù)女一口道出，面色紅得要命。

　　“銀露，你休要胡說了，小心什么時候銀桂撕了你的嘴?！倍盼醮涸诜滔麓┐骱昧耍鲁粤算y露拿過來的早餐，然后再去妝奩前輕輕掃了個淡妝，便隨手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蕭恒進(jìn)了正門就看到這一幕，戲謔道：“夫人倒是個知道享福的，本王這寒冬臘月匆匆來接夫人，夫人倒是高枕暖炕好不舒服?！?

　　杜熙春也不搭理他這話，站起身道：“王爺來得正是時候呢，恰巧按著時辰進(jìn)宮謝恩?！?

　　“那，夫人請?！?

　　“那，王爺請?！?

　　杜熙春有樣學(xué)樣地一番著實讓蕭恒心中一樂，這夫人看似倒也不是個呆板刻意之人。

　　杜熙春也不理會他心中所想，穿上了猩紅色的斗篷，手中握著暖爐帶著一旁準(zhǔn)備好了候著的銀魄隨著蕭恒一道往皇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