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門

　　因是免了姬妾請安，熙春在王府又沒有長輩，可謂是放了生，第二日就睡到日上三竿，小明瑾不哼哼熙春根本就不起床。不過由于小明瑾每日喝奶時間都很固定，倒是讓熙春三餐也沒落下。

　　昨日由于天色晚，請不了太醫(yī)也就耽擱了，今日平王府相熟的嚴(yán)太醫(yī)早早便到了崇禧居給小明瑾把了脈。

　　“小公子如今血氣有些不足，幼兒不宜大補，老夫給奶娘開幾副藥便可?！眹?yán)太醫(yī)顫抖著小胡子道，熙春覺得甚是有趣一副專注聽他說話的樣子盯著胡子。

　　嚴(yán)太醫(yī)覺得這平王妃帶人甚是認(rèn)真便也認(rèn)認(rèn)真真回答了她關(guān)于小兒養(yǎng)生哺育的方方面面的問題。

　　熙春順手拿了張紙認(rèn)認(rèn)真真記了下來。雖然陪著熙染長大，又經(jīng)常照顧熙華，可是還是第一次從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開始照顧，一種莫名天然的感覺就這么抑制不住。

　　銀露和銀桂看得好一陣齜牙咧嘴，不過好歹是熟識熙春的人，看到她如同對待熙華小姐一般對待小明瑾，心里也有了數(shù)。

　　“你看你看，他睜眼睛了?！背醭跻姷叫∶麒犻_眼睛，水蒙蒙地看向熙春的方向，熙春的心瞬間就軟成了一片。完全顧不上什么貞靜之事，只差點就要跳將起來了。

　　銀箏看著熙春這副全身心都在小明瑾身上的樣子，心中突然有了幾分了然。熙春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有什么親緣可言，幼弟年少離家，母親早逝，父親冷淡，繼母做得都是表面功夫。阮氏雖然拿熙春當(dāng)親女可是好歹親生母親為了熙染而死。一本本數(shù)不清的帳，平添了熙春心中無數(shù)地壓抑。反而是在面對這個不知事的嬰兒時，才露出了本來天真爛漫的性子。

　　到了晚上，熙春津津有味地看著奶娘喂了小明瑾奶水，輕輕道:“水嫂子，你下去歇著吧?！?

　　“噯?！彼┳右簿洼p輕放了小明瑾在熙春身邊，慢慢退下了。

　　熙春望著她的背影，心里道了一句難得。這般老實的奶娘也不知道蕭恒是在哪里找到的。

　　小明瑾哼哼了兩聲，熙春忙不迭地抱起了他，輕輕哼著江南小調(diào)。也不知道小明瑾是不是聽懂了，小手胡亂地抓住熙春的一根手指，把眉眼瞇在了一起。

　　“哎呀，快看快看，他很喜歡這首浣紗夕晚呢?！蔽醮狠p輕叫了出來，銀露銀桂也很是好奇地圍了過來，銀桂更是湊趣道:“咱們小公子這般眉眼，將來一定是俊美無雙的男兒。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子呢?！?

　　“那是自然?！蔽醮号c有榮焉，不過片刻又道:“哪里要迷倒女孩子了，銀桂你凈胡說。”

　　銀箏在一旁很是無奈，這是在吃百八十年之后的飛醋？銀桂和銀露也被熙春這種獨占的幼稚心理弄得想笑又不敢笑。

　　這一邊在熟悉熙春從不曾有的小女孩子氣和小公子初初睜眼的驚訝，那一邊杜府里的阮氏卻揪了一顆心，這都是什么事兒，成婚一日就做了母親！阮氏是昨日里見了銀魄來借小孩子的東西才知道的，銀魄有條有理地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可是阮氏心里就如同針扎一般細(xì)細(xì)的痛。

　　三朝回門這一天，熙春思忖著蕭恒注定是尋不到的，也就著銀魄去尋大總管找一找，意思一下就好。

　　銀魄自然是心領(lǐng)神會地知道熙春其實也不愿意和蕭恒接觸太多，便不疾不徐地去尋了。一問，果然王爺在外夜宿未歸。

　　熙春好一陣謝天謝地，然后換了衣服打算出門，哪里知道小明瑾喝了奶之后卻格外不安分地蹬腿癟嘴，水嫂子無法帶了小明瑾來尋熙春，熙春就那么接了過來。

　　小明瑾馬上就握了熙春的手指，臉上又露出安寧的樣子，一副吃了就睡的模樣。熙春見他安分下來的小模樣，終于是安了心，又臺步往外走去。

　　剛剛出了房門，小明瑾就又哭將起來，水嫂子好一陣哄都止不住他的啼哭，熙春頓了腳步停在門邊等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心疼明瑾嗓子，回了房。

　　剛剛走到床邊，就見小明瑾像是有感應(yīng)似的往床邊看過來，小手也朝這個方向揮舞。熙春按下心中驚異，慢慢走到床邊抱起了他。

　　立時就露出了笑顏。連很少說話的水嫂子都道:“大公子喜歡王妃呢。”

　　“可是這會子我得出門啊。”熙春有些苦惱，琢磨了一下，抱著小明瑾帶著水嫂子出了府。

　　“沒想到咱們大公子和小姐這般有緣分。”銀桂對著銀露悄悄道。

　　“看小姐越來越喜歡這孩子，我是又高興又不高興，這都是什么事兒啊...”銀露很是糾結(jié)。

　　“好了，趕緊扶苑嬤嬤上車。”銀箏輕輕道了一句，兩個丫頭立時住了嘴。苑嬤嬤其人是郭夫人的教養(yǎng)嬤嬤，當(dāng)初郭夫人去世，苑嬤嬤便來了熙春身邊。

　　一雙鷹目從來都是不怒自威，加上本來就嚴(yán)苛的個性，可算是苦了夏律閣一眾丫頭們。每每犯了什么錯處，挨苑嬤嬤的訓(xùn)都十分痛苦。

　　關(guān)鍵是苑嬤嬤本身嚴(yán)于克己，做事情一絲不茍，小丫頭們看她以身作則也無可指摘，只能乖乖聽話。而苑嬤嬤出身武將大族的郭家，據(jù)說還會武功，這瞬間把苑嬤嬤的身份從嚴(yán)苛位高的嬤嬤提升到了不食民間煙火的地步。畢竟在歷來會武功的女子都是極少的。

　　車上苑嬤嬤和水嫂子，一個嚴(yán)苛冷峻，一個老實木訥，可算是苦了銀桂銀露，兩個女孩子不能嘰嘰喳喳敘話便罷了，連眉眼動作都會被苑嬤嬤發(fā)現(xiàn)。好容易挨到了杜府。

　　從正門進(jìn)了府門，里里外外都朝熙春行了禮，連小熙華都顫顫巍巍地行了禮?？吹梦醮罕穷^一酸。

　　竇氏行完禮就極不安分地打量著熙春懷里的嬰孩。似是有萬般好戲等著似的。

　　“先進(jìn)屋?！倍爬咸珷敯l(fā)了話，眾人靜默地隨著去了松壽堂。

　　看著一屋子人欲言又止的樣子，熙春輕輕道:“他是我的長子，蕭明瑾。”

　　“唉...”杜老爺子嘆了一口氣，沒了回音。倒是竇氏笑道:“王妃真是好福氣?！?

　　“三嬸說的對，確實是我的福氣?！备]氏看熙春不似作偽，心中雖然不解嘴巴上也就沒了言語。

　　“我看看?！倍爬戏蛉松磉叺膵邒邚奈醮菏掷锝舆^小明瑾，湊到了杜老夫人眼前。

　　“這模樣長得，得有三四個月了罷?！倍爬戏蛉溯p輕摸了摸小明瑾的臉頰問道。

　　“正是十一月出生的呢，祖母好眼力?！蔽醮盒φZ接道。

　　“我要看小弟弟，要看。”小熙華顫顫巍巍地走到熙春身邊，扯了扯熙春裙角。

　　“哪里是小弟弟，是你的大侄兒。”熙春輕輕抱起熙華，抱著她湊近了小明瑾身邊。熙華十分好奇地看著小明瑾，畢竟從來沒有見過比她還小的孩子。

　　“弟弟...熙華喜歡。”熙華奶聲奶氣地說道，小手輕輕碰了碰小明瑾的手，小明瑾立時握住熙華的手。

　　“小傻瓜～”熙春看著熙華和明瑾交握在一起的手心中很是歡喜，熙染就不依了，蹬蹬蹬湊到熙春身邊。

　　熙春將熙華和明瑾一起放到羅漢床上，拉住熙染道:“咱們熙染幾天沒見，是不是瘦了啊?！?

　　“可不是么，你走后他好生傷心呢。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男子漢大丈夫吖?！比钍暇徚艘魂囈矞惾さ馈?

　　“熙染是男子漢，男子漢就不可以傷心么？”熙染理直氣壯地說道，竟是和從前無理取鬧的樣子完全不同。阮氏一時沒了話接，著著實實地瞪了熙染一眼。

　　一時間氣氛活絡(luò)起來，眾人敘了一會兒話，杜老太爺獨留了熙春。

　　“我知道你心中本就有丘壑，只是如此一來，你為人詬病的地方就太多了。日后走出去，難道都要被人戳著脊梁骨么？”杜老爺子也不婉轉(zhuǎn)，直接就點出了重點。

　　“祖父，這樣很好，真的。”熙春柔柔地笑了起來，道:“失了名聲，起碼保全了性命。平王府，不需要名聲。”

　　杜老爺子當(dāng)然懂這個道理，之前太子的威望在軍中一度和太祖比肩，簡直是烈火烹油，這不就是活活燒斷了一生前程？

　　獨獨太祖本人也是疑心頗重之人。一個和自己威望幾乎一樣的太子，于鼎盛之勢的皇帝而言絕對不是好事情。

　　“罷罷，你自己心里總是明白就好?！闭f罷，看向小明瑾，輕輕道:“明瑾，好名字?！?

　　想要伸出手碰一碰，還是忍住了，取出書桌暗格里面的一個楠木盒，遞到熙春手邊。

　　“這是當(dāng)年你母親留下來的龍紋鳳凰玉佩，算是……賀你新婚之喜吧?！倍爬蠣斪友粤T，慈愛地看著熙春懷中的小嬰兒，心道:如是這般，也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