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只一個(gè)皇帝已經(jīng)足以令我手足無措了，更何況他身后還跟著恭親王奕忻。以前兩人是分開見的，所以還不怎么覺得，此刻兩人走在一起，才令人驚覺這兩兄弟的面容還真有幾分相似。所不同的是不像咸豐皇帝的體弱多病，恭親王奕忻身體健康，多了幾分蓬勃的朝氣，挺拔的身材給人一種安心的依賴感，加上他和藹的笑容，真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兩人走在一道，不同的氣質(zhì)神韻，卻同樣的豐神俊朗，一加一的作用絕對大于二，這從他們身邊那些不停拿眼偷覷、戀戀不舍的女人們身上就可以得到證明。

　　不過這都是不知道他們身份的人才能做出的舉動(dòng)，偏偏這兩人我都見過，自戀一點(diǎn)的說法還有點(diǎn)小小的淵源，自然不會有心情去贊嘆傾慕，唯一的感覺就是心驚膽顫，直覺性地拔腿就溜。沒想到忙中出錯(cuò)，慌亂下忘了丫鬟就站在我身后，我一聲不吭轉(zhuǎn)身就跑的下場就是跟她撞成一團(tuán)，“唉呀”一聲，“撲通”一響，我踉蹌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兩撥人馬離得太近，我這邊的響動(dòng)自然逃不過那邊的耳朵。我暗自叫糟，還沒想好該怎么處理，就聽到奕忻的聲音響了起來：“咦，是你？”

　　完了完了！我在心里哀嚎著，偏偏還一點(diǎn)兒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好掙扎著站了起來，也不敢去撫慰一下幾乎摔成兩瓣的屁股，規(guī)規(guī)矩矩向兩人行了一禮，說道：“奴婢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拜見恭親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恭親王說道：“起來吧。這是在外面，不用這么多禮，皇上是微服出宮，不得張揚(yáng)?！?

　　“是?！蔽疫€是不敢隨便，應(yīng)了一聲便站起來，乖乖站在一邊不敢出聲，感覺到兩道灼灼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仿佛要穿到我的心里去。

　　“老六，你認(rèn)識她？”咸豐問道。

　　我的額頭滴下一滴冷汗，真是好啊！選秀才過去幾天啊，他就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看來以前看的資料一點(diǎn)都沒錯(cuò)，所謂君王愛薄，這要真是進(jìn)了宮，跟那么多女人爭奪一個(gè)丈夫，想要受寵難度可想而知。

　　奕忻對他哥哥的態(tài)度雖然沒有正式的君臣之禮那么嚴(yán)謹(jǐn)，但也有著三分恭敬，肅容說道：“是的，見過兩次，應(yīng)該是此次選秀的秀女之一吧?！闭f著說著，卻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說，“是個(gè)相當(dāng)……有趣的女孩兒，”他看向我，“似乎每次見你的情形都有些……非同一般，你摔著了嗎？”

　　我臉上不由一紅，訥訥說道：“多謝恭親王垂詢，奴婢沒事?！?

　　咸豐看著我，深邃的眼神復(fù)雜難明，嘴角帶起一抹意味深遠(yuǎn)的笑容，說道：“能夠讓你這么說，那她還真有些非同凡響了。你是哪家的？”

　　我急忙答道：“奴婢是葉赫那拉&#8226；玉蘭，家父是安徽徽寧池廣太道道臺惠征。”我把選秀那天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

　　“葉赫那拉家的……”咸豐喃喃地念著，我不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忽而又轉(zhuǎn)顏一笑，問道：“你一個(gè)女孩子家，不在家里等著宮里的通知，好好兒的跑到這里來干什么？”

　　我硬著頭皮答道：“奴婢……奴婢在家中有些煩悶，便……便出來隨便走走……”胡說瞎掰，希望咸豐不要以我“不守規(guī)矩”的罪名把玉蘭剔出秀女的名單才好。

　　誰知話還沒說完，小順子那不長眼的家伙就興沖沖奔了過來大聲說道：“小姐，都訂好了，上等的廂房，咱們可以進(jìn)去了！”

　　我差點(diǎn)被口水噎死，心驚膽顫“撲通”一下就跪下了，低著頭不敢看咸豐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傳來的卻是他略帶戲謔的話音：“出來隨便走走，嗯？”

　　奕忻竭力壓抑卻仍舊忍不住溢出嘴邊的悶笑聲隨即響起，我覺得臉上就要燒起來了，肯定連耳朵根子都紅得通透。我跪在地上，不敢，也不好意思言語。

　　小順子這下也知道事情不妙了，跟著我也雙腿一彎跪下了。我們?nèi)擞谑枪虺梢黄?

　　咸豐說道：“好了好了，都起來吧。玉蘭，你已經(jīng)訂了廂房？”

　　我站起來，偷偷覷了他一眼，只見他臉上也是忍不住的笑意，正看著我，還沒冷下去的臉又熱了起來，忙垂下了頭，低聲說道：“是?！?

　　“那敢情好，咱們也不用再去麻煩了，老六，就跟玉蘭擠一間吧?！彼D(zhuǎn)頭向著奕忻說道。

　　奕忻忙答道：“是?！?

　　我聞言不由垮下了臉。原本指望著應(yīng)付過這一場就好，現(xiàn)在看來，沒戲了！老天，我干嘛沒事想不開跑過來戲園子看熱鬧？這下熱鬧肯定看不成了，我自己倒成了別人的熱鬧。我忍不住翻了個(gè)白眼。

　　沒想到卻被咸豐看到了我的表情，他的臉一沉，冷聲道：“怎么，不愿意？”

　　“不……不是，”我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腳一軟又要下跪，“奴婢不是這個(gè)意思?！?

　　橫里伸過來一雙大手，把我扶住了，奕忻說道：“別別別，你別又跪下了。這人來人往的，你再跪跪，天下人人都知道皇上來了?！?

　　我愣了一下，環(huán)視一圈，果然已經(jīng)有人在向我們這邊指指點(diǎn)點(diǎn)了，心頭一緊，再也不敢往下跪。

　　奕忻又轉(zhuǎn)頭看著咸豐，嘆道：“四哥，你就別玩兒了，看看把人家姑娘嚇成什么樣子了？”

　　咸豐似笑非笑看了我和奕忻一眼，說：“我不過開開玩笑，你到知道憐香惜玉了?！?

　　我一低頭，發(fā)現(xiàn)奕忻居然還拉著我的手，心臟猛一收縮，像觸電一樣立刻抽了出來，還后退了兩步，這才站穩(wěn)。咸豐看著我的樣子，笑了笑，奕忻皺了皺眉頭。

　　“皇……”我想叫皇上，卻又不敢叫出來，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這位微服出宮的皇帝，一時(shí)之間愣在了那里。

　　“你跟著王海，叫我四爺好了。”咸豐說道。

　　“是?！蔽夜Че?jǐn)謹(jǐn)說著，心思卻飄到了乾隆皇帝身上，這也是位愛微服出訪的皇帝，愛稱“四爺”，留下了不少的風(fēng)liu韻事，咸豐皇帝不會是想跟他看齊吧？

　　“小順子，還不快點(diǎn)帶路！四爺，六爺，請?！蔽野阉麄冏尩角懊?，天底下，還有誰敢走在他們兄弟前面的？

　　小順子也是個(gè)明眼人，早就看出個(gè)究竟，可到底是膽子大，雖然雙腳發(fā)顫卻仍然還邁得開步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在斜前方，小心翼翼把兩人引了進(jìn)去。我跟在后面，一邊走，一邊在心中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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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者注：清朝中葉本是禁止婦女到戲園子聽?wèi)虻摹＜螒c初年，有一個(gè)御用文人叫郎葆辰，善于畫螃蟹，偶爾作詩，很詼諧，因此人們送他個(gè)恢諧的外號，叫“郎螃蟹”。他認(rèn)為京師婦女出入戲園子有傷風(fēng)化，于是上奏折提出禁止婦女出入戲園子。這是當(dāng)時(shí)一些人的封建偏見，人們稱戲園子，就是把戲園列入“子”字行業(yè)，屬有錢人和士大夫消遣的地方，與店鋪是不能相提并論的，屬“下九流”行業(yè)。結(jié)果，嘉慶皇帝準(zhǔn)奏，從此戲園子不賣女座?！肚灏揞愨n》載：“京師戲園向無女座。婦女欲聽者，必探得堂會時(shí)，另搭女桌，始可一往，然潔身自好者，尚裹足不前也?！钡焦饩w末年，女觀眾開始出現(xiàn)了。這是由“庚子賠款”上演“義務(wù)戲”開始的。腐敗的清政府為了賠款，強(qiáng)迫上“國民捐”，演義務(wù)戲必須滿座。婦女是半邊天，婦女上戲園子聽?wèi)?，往往全家跟隨，當(dāng)然上座率就高了。因此義務(wù)戲開禁，但男女分開，婦女在樓上就座。辛亥革命后，才打破了男女界限。婦女涌入戲園．也促使了京劇的發(fā)展。過去京劇行當(dāng)中是以生為主，婦女觀眾的加入，使旦行與生行平分秋色。此處為了行文需要，篡改了此史實(shí)，希望讀者不要受小說的誤導(dǎ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