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醒了？

　　是的，沒錯。

　　原本“詛咒”他昏迷三個月，可如今卻突然醒了，到底是侯晉的醫(yī)術(shù)高明，還只是湊巧而已？

　　“飛煙，你——”認(rèn)出枕邊人后，葉泠風(fēng)蒼白的臉色霎時變得鐵青，急欲起身下床。

　　喬希忙伸手將他抬起的身體重重按了下去，卻在觸到他光裸的胸膛時，不僅手臂一陣灼燙，還引來觸電般的心悸，忙收回手拉緊被褥，臉漲得通紅，支吾道：“別……別動，千萬……別動。”

　　葉泠風(fēng)被她滑涼的玉臂強行按下之時，竟鬼使神差的沒有反抗，同時亦瞥到了她雪白的香肩，即刻收回目光，意識到他和她皆一絲不掛。臉扭到內(nèi)側(cè)，沉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聲音如天籟般悅耳，卻被嚴(yán)嚴(yán)實實鍍上一層冰霜。

　　見他沒有堅持起床，喬希長吁一口氣，回道：“侯晉解了你的毒之后，說你需靠娶親沖喜方能蘇醒，于是我便嫁給了你，和你這般睡在一起。不過你的衣絕非我脫，我們什么也沒做過?！?

　　葉泠風(fēng)將頭緩緩轉(zhuǎn)回，盯著床頂，面無表情地說道：“飛煙，你明知我對你無意，卻執(zhí)意嫁我，我不會謝你，亦不會對你負(fù)責(zé)?！?

　　這男人可真是坦白兼冷血，幸好她不是真正的飛煙，若是飛煙聽見，一定傷心落淚。

　　她平靜地問道：“葉泠風(fēng)，你是想休了我嗎？”

　　男人沒有言語，但他的沉默卻明白地肯定了這一點。

　　他若休了她，于她并不會傷心痛苦，反倒一身輕松，但一旦被他休妻，便意味著她要離開念云山莊，遠(yuǎn)離葉泠風(fēng)，而汶汶的事，豈不是從近水樓臺變作了咫尺天涯？

　　不行，她決不能被他休掉！就是死賴也要在念云山莊賴足三個月。她答應(yīng)汶汶的事，勢必竭盡全力，絕不辜負(fù)。

　　她認(rèn)真地想了想，說道：“白天我檢查過，房里既沒有你的衣也沒有我的，亦無其他遮體的被褥。我明白這許是防我夜里起來偷偷穿衣，可謂用心良苦。不過就算房里有衣，我亦不會穿，雖然侯晉那庸醫(yī)確實可惡，但他的餿主意若真能讓你醒來，我絕不會見死不救違背要求?！?

　　“不論你是看在我救醒你的份上，還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只有一個要求，我和你之間是分是合，請你三個月后再行定奪，三個月后，你想留我亦可，想休我亦可，我絕不拖泥帶水，亦無半句怨言。而且，我保證三個月內(nèi)，我們只是名義夫妻，絕不逾矩?！?

　　哈哈，到時真正的華飛煙會不會大哭大鬧，會不會拖泥帶水，就不關(guān)她喬希的事啦，她只求三月即好。

　　喬希余光瞥了瞥葉泠風(fēng)，他雖未回答，卻顯然答應(yīng)了，看來他也沒有她想得那么冷血，不僅明白知恩圖報，還重視兄弟情誼。

　　男人的身子挪了挪，她很是緊張，以為他又想下床，忙說道：“現(xiàn)在夜已深，我可以吃虧點，和你將就著睡一晚，但你千萬別碰我，若你三個月后休了我，我還要這副清白之軀去嫁人。不過你若堅持要找衣穿，大可光著身子出去，恕我不奉陪。還有，在你準(zhǔn)備起床前，可否提前知會我一聲？我好將眼睛閉上，以免看了不該看的?！?

　　向來不茍言笑的葉泠風(fēng)不可思議地倚頭瞥了她一眼，竟有一種想笑的沖動。這還是原來那個見到他便羞紅著臉說話細(xì)聲細(xì)氣不敢抬頭的華飛煙嗎？怎么他昏睡一個多月，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但罵人人敬重的侯神醫(yī)為庸醫(yī)，連說起話來也像個男人似的毫不顧忌？

　　這晚，二人雖都閉著眼睛，卻都沒有睡著。葉泠風(fēng)是因為睡夠了且身邊有女子所以睡不著，而喬希是因為怕自己睡著了像昨晚那般將他的胸膛當(dāng)做枕頭，于是時不時捏自己的腿幾下，防止自己睡著。

　　偏偏這個夜卻顯得格外漫長，天快亮?xí)r，喬希最終還是死死地睡了過去，等她醒來的時候，寢房內(nèi)已經(jīng)通亮，身邊的葉泠風(fēng)早已不見，她的衣服齊齊整整地放在床邊。

　　喬希噗嗤一聲笑了，不知葉泠風(fēng)是不是趁她睡熟了光著身子溜出去找衣服穿了？

　　外面候著的小瓦聽到動靜走進來，傻乎乎地看著她直笑。喬希好奇地問道：“小瓦，笑什么吶？”

　　“小姐，你一向早起，今日怎么了？你瞧此刻已日上三竿。早間小瓦隨葉小姐給小姐送衣之時，葉小姐見少主睜開了眼睛，興奮地大喊大叫，可小姐卻未被吵醒，還睡得很沉呢?！?

　　喬希臉一紅，為自己方才的夸張猜想而汗顏，垂眉問道：“這么說，大家都知道少主醒了？”

　　“可不是！小瓦本想叫醒小姐，但夫人說你救醒了少主，可謂勞苦功高，就讓你睡個夠好了。哦，夫人請你過去用午膳呢?！?

　　一瞧見踏進飯廳的喬希，葉典立刻從椅子上爬下，朝她撲去，張大嘴巴欲喊出的“娘”字卻在見到她一臉的警告時生生地變成了“華姨”。

　　林彩娟昨日的擔(dān)憂之色此刻早已卸下，滿臉堆笑地往葉泠風(fēng)和喬希的碗里夾菜，喜不自禁地看著喬希說道：“飛煙，你是我們?nèi)~家的大功臣，多吃點，娘記得你以前隨飛狐來莊里的時候可沒這般瘦，如今你成了風(fēng)兒的媳婦，可要養(yǎng)得豐腴些，好為葉家添一個胖孫?！?

　　葉海心插嘴道：“娘你可真貪心，都已經(jīng)有了典兒，你還想要一個胖孫，我倒希望嫂嫂生一個女孩，莫像典兒那般淘氣?！?

　　林彩娟嗔怪地瞪了一眼葉海心，說道：“孫子怎會嫌多？”

　　葉典此時也插嘴道：“典兒也喜歡妹妹?！?

　　三人為生男生女的問題爭得面紅耳赤，只有葉泠風(fēng)和喬希二人低頭吃飯，像沒聽見似的，各懷心思。

　　午膳快結(jié)束時，林彩娟說道：“風(fēng)兒，你昏迷不醒時，娘曾求菩薩保佑你醒來，如今你已無恙，娘明一早要去廟里還愿，會住一些時日吃齋念佛，亦為你爹祈福。飛煙是個好媳婦，風(fēng)兒你要好好待她，希望娘回來時，便能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喬希吐了吐舌頭，不知這葉夫人要去廟里住幾日，竟這么急著想抱孫子，典兒那般可愛，她卻好似并不喜歡，實在奇怪。難道她與典兒之間，和她與嬸嬸家一樣都是天生相克的嗎？

　　正在這時，念云山莊的總管事鄭茂走了進來，在葉泠風(fēng)耳邊輕聲說道：“少主，下毒之人已查實，不過——”

　　葉泠風(fēng)及時打斷他道：“出去再說?！?

　　小瓦隨喬希往寢房走去，葉典從后面追上，霸道地命令小瓦道：“你別跟著?！?

　　待小瓦不情不愿地離開，葉典一把抱住喬希的腿，甜甜地叫道：“娘，抱抱典兒。”

　　寢房里昨日還空蕩蕩的箱柜，不知何時已充盈了所有衣物及被褥，包括華飛煙的嫁妝，喬希暗自唏噓，這可真是未雨綢繆、神機妙算之舉，她總覺得，此招亦是出自侯庸醫(yī)之口，實在可恨。

　　一想到須在這念云山莊度過三個月的漫漫時光，喬希不由得犯愁，那青絲偏要在三個月圓之夜分取，為何就不能一次性取完？這日子可真是無聊得緊。

　　她剛找了一根繩子，葉典便引著她到整個山莊逛了一圈，像個導(dǎo)游似的，一處一處介紹給她聽，真的將她當(dāng)成一初來乍到之人。

　　盡管她疑慮重重，卻拉不下臉去問一個只有三歲大的小孩為何如此篤定她不是華飛煙，興許，他只是胡說罷了，她也不會去做不打自招的事。

　　最使她納悶之處，葉典明明認(rèn)定她非真正的華飛煙，卻從不以此為條件逼迫她順從，哪怕她拒絕抱他的時候，他也只是癟癟嘴，而不會以此作脅。若說是因為這小孩不夠聰明，她絕不相信。

　　葉典最后將喬希領(lǐng)入了后山，說那里有他的秘所。后山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的正中有一塊空地，是葉泠風(fēng)練功之所。他心情好的時候，會教葉典一些他這個年紀(jì)可以承受的基本功。

　　“你說的秘所呢？”

　　葉典一聽，忙往叢林深處跑去，腳雖小卻跑得飛快，許是練過功之故。輾轉(zhuǎn)許久，赫然出現(xiàn)了一幢高大的竹屋。數(shù)了數(shù)，足有七八米高。底下兩層是有隔層的竹屋，上面全由竹梯連接，再無隔層。待從底層走出，葉典卻沒了蹤影，她急忙大聲呼喊。

　　小孩“咯咯咯”的笑聲竟從高空傳出。抬頭一看，他已經(jīng)站在了竹樓的最高處，只露出被他小手舉著的一根竹棒在空中招搖，腳在竹板上不停蹦著，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她氣喘吁吁地爬上敞開的頂部，葉典正泰然地坐在一邊，手執(zhí)竹棒一遍又一遍拍著竹板上的幾片枯葉，稀薄的葉子在他的拍打下片片飛起，又從高處緩緩落下，神奇的是，枯葉被他反復(fù)拍打卻沒有破損的跡象，反而完全被竹棒所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