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地食客

　　別過柳璇兒，林樂天看看手上的表，已經快中午了。他肚子餓的咕咕叫，便左右看了看，想找個飯館填填肚子。吃飯前，他去了趟“妞妞裁衣”，姐妹三人沒坐在外屋，衣服已經做好了。妞妞給林樂天穿上，這做衣服之前，她量都沒量，衣服大小居然甚是合體，林樂天對著銅鏡照了照，很是滿意。

　　方巾是送的，用來遮住頭發(fā)。但因為林樂天頭發(fā)太短，就沒要。然后付了錢，滿意地走了。

　　數數身上還有的二兩銀子，找工作這個念頭再次竄進腦海。

　　左右看看，這福華街還長著呢。他想想，決定還是把這街轉一遍，然后找家最好的餐館吃一頓，壯壯膽，下午找工作。

　　走了百十步，居然比剛才還要熱鬧，看來這里是整條街的中心了。林樂天看了看，這路都比剛才寬敞不少，而且鋪著青磚，打掃得很是干凈。數數路兩邊，居然有三家妓院，兩家面對面，還有一家離這兩家稍遠一點，但生意確是三家中最好的。不時有嫖客摟著小妞兒從里面出來，鉆進路兩邊的轎子里。

　　“哎呀，這位公子看起來好面生啊，一定是頭一次來吧？”林樂天還沒回過神，左胳膊已經被一個老鴇拉住，她臉上施著厚粉，媚笑著說。

　　“哎呦，這位爺，您一看就知道是位貴客，快，里面請，本院的姑娘們多得很，而且各個貌美，包您滿意~”右胳膊也被一個老媽子拉住了。

　　林樂天這才看清，不知什么時候自己居然站到了兩家妓院的中間。

　　“喂，我說，你們春花園是不是各個都這么不要臉？明明是我先拉的客人，你們上來就搶？”左邊的老鴇一見對面的人搶自己生意，眉毛頓時豎了起來。

　　右邊那老媽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張血盆大口馬上開動起來：“你說誰不要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們蘭香館，里面的姑娘一個個比你還丑，把我們的客人都給嚇跑了，我還沒和你算賬呢！”

　　“你他娘的想找打是不是？你忘了老娘上次把你打得只剩褲頭了？！”

　　“就憑你？！那次我把你打得趴在地上學狗叫的事你忘了？”

　　“好，既然如此——”左邊的那老鴇眼中殺氣一閃。

　　林樂天心里一緊，心道不好，怕是要大打出手了。他連忙掙脫二人，悄悄地溜到一遍，免得一會兒濺自己一身血。

　　這兩個老鴇想來不是第一次發(fā)生這種沖突，所以兩旁的妓女嫖客雖是圍了許多，卻沒一個人上前幫忙，倒是有人沏了壺茶搬了凳子坐在旁邊準備看戲。

　　右邊那大媽子也來勁了，道：“怕你不成！你要怎樣老娘我都奉陪到底！”

　　“好，痛快，既然如此——”那老鴇一拍胸脯，抖著肥肉吼道：“那老娘今天就干死你！讓你這潑婦見識見識老娘的厲害！來人啊，老規(guī)矩，擺上！”

　　她手一揮，幾個龜公立刻忙活起來，凳子，桌子都扛了出來。

　　靠，這陣勢，怕是要打個頭破血流啊。林樂天幸災樂禍地看著。

　　一張桌子“嘭——”地一聲砸在二人面前，然后一張桌布鋪上，跟著一張棋盤“啪——”地一聲放在桌上，兩旁龜公已將椅子放好。

　　如果林樂天現在嘴里有一口茶，他一定噴不出來，因為已經噎死了。

　　搞了半天，原來是下棋！還以為要拿刀砍人呢！

　　“先說好，輸十個子的就趴在地上學狗叫，輸二十個子的就把肚兜摘掉！如果誰他媽輸三十個子，就脫光了在這福華街跑一圈！”那老鴇一拍桌子。

　　“怕你啊，要是誰他娘的輸五十個子，就天天讓人騎，騎不夠五次還不能收錢！”老媽子絲毫不懼。

　　她二人隨即坐下，安靜起來，只聽到落子的聲音。

　　倒是那些嫖客，見她二人如此這般說，頓時作鳥獸散，誰也不愿被那老鴇拉住騎五次。要是那樣，還不如死了算了！

　　哎，這搞文藝的，就是不一般，連打架都這么！林樂天咂咂嘴，一想到她二人方才的話，哪還敢停在那里看熱鬧，忙向前走去。

　　他在這這第三家妓院門前停住，這妓院名為“怡香院”，生意極好。讓林樂天疑惑的是，這怡香院門前沒有老鴇拉客，也沒有龜公站崗，但客人卻是極多，大部分客人出來的時候還都帶著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靠，這妓院生意這么好？林樂天嘟囔一句。肚子又咕嚕嚕地叫起來。

　　林樂天看看妓院對面的那家名為“天地食客”的酒樓，走了進去。

　　這酒樓外面看著是富麗堂皇，怎地里面卻沒有那般華麗。桌子椅子都斑駁不堪，看上去最起碼也用了十個年頭。地兒挺大，但客人少的可憐，桌子也就稀稀拉拉地擺了幾張。一旁的掌柜估計是整天都沒事做，這會兒正靠著柜臺打哈欠。

　　“客官，您要點兒什么？”店小二見林樂天在一張桌子前坐下，忙沏了壺茶跑過去。

　　“你們這里有什么？鮑魚，燕窩，烏雞人參湯，隨便給我來幾樣?！绷謽诽祛^都不抬地說。

　　那店小二上下打量他一番，看他怎么也不像是有錢人，但口氣卻是不小，心里疑惑著，嘴上不敢怠慢，道：“哎呀，這位爺，一看您就是見過世面的。不過對不住，咱們店小，您說的這個，只有王府里面才能做出來。別說是我們，便是對面的怡香院也做不出。要不爺您點個別的，小店好給您做?！?

　　林樂天看了看菜單，那上面的菜的種類很少，他約莫著點了三個菜，又叫了一瓶女兒紅。那小二歡天喜地地吩咐廚房去了。

　　女兒紅，呵呵，我還從來沒喝過，也不知道是個什么味道。林樂天想著。

　　不一會兒菜上來了，林樂天拿起筷子，嘗了嘗，味道一般。這古代人做菜，有些清淡，他喜歡吃辣，便問道：“這里有辣椒沒？”

　　“客官，你說的‘辣椒’是什么，我怎么從來沒聽過？”店小二好奇道。

　　“不會吧？”林樂天也奇怪了，這明朝就沒有辣椒？他問店小二：“你這里從來沒有人吃過辣椒油？”

　　店小二搖搖頭，別說吃了，聽都沒聽過。

　　哦，林樂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吃了幾口菜，打開那壇女兒紅，倒到碗里看了看，黃色的，嘗了一口，味道有些怪。

　　“店小二，你這酒味道正宗嗎？”林樂天問店小二，他沒喝過女兒紅，總感覺這酒味道怪怪的。

　　店小二一聽他問這話，神色居然有些驕傲起來。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道：“客官大可放心，我們這店里的酒，是揚州城出了名的好。許多官家但凡是擺席設宴，都會到我們這里買酒。我們這里的女兒紅，每壇至少有十八年的歷史?！?

　　看他說這話的神色，不像有假，林樂天也就不多問了。

　　雖然沒有美女唱小曲兒，但林樂天還是吃得有滋有味兒。這店里的菜看起來一般，吃起來倒挺不錯。自萬花谷出來，這是他吃得最痛快的一次。

　　吃完飯，他滿意的把碗放下，喊了一嗓子：“小二，結賬——”

　　“來啦~”一見林樂天要付錢，店小二拖著長長的腔調，歡天喜地地跑過來。

　　“爺，四個菜，一共八十文錢，加上一壺上等女兒紅，三十文，共計一百一十文錢！”這店小二嘴里說的是噼里啪啦的，眼珠子卻是緊緊的盯著林樂天的腰包。

　　林樂天不慌不忙地掏出身上的銀兩，數了數。適才給了那賣身葬父的小丫頭一些，自己現在還剩二兩銀子，碎錢也僅剩一百文。他把那一百文取出來，攤在桌子上。

　　那小二瞪大眼睛，以為林樂天沒聽明白，重復一遍道：“這位客官，飯錢一共是一百一十文，您這還差十文哪！”

　　林樂天抬起頭，看著那店小二。他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樣吧，你如果能少收我十文錢，我保證你們店接下來生意興?。《粋€月后你的工錢，至少比現在多一倍！”

　　店小二聞言，神色頓時變冷，道：“你沒錢就少在這里胡扯！我們這店里的生意，又不是慘淡了一兩個月，豈是你一句話就能救的？！”

　　林樂天也不急，嘿嘿笑起來，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喚作‘合理化煙霧’？”

　　那店小二開始不耐煩了，道：“什么煙啊霧的，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這回輪到林樂天愣住了。他想了想，無奈地嘆口氣。方才他居然忘了自己已經不再說那個叱咤風云的林樂天了，而是一個落難他鄉(xiāng)的流浪漢。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紀，有多少公司想請他去做商業(yè)培訓，甚至出場費達到七位數，就為了能讓他分享一些寶貴的經驗，但都被他都一一拒絕?？扇缃裨谶@里，他免費給這廝講，對方居然還不領情，自己果真是在對牛彈琴?。?

　　一想到這里，他也不辯解，只是默默地自兜里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然后對店小二交代道：“小二哥，這些錢是我的飯錢。剩下的，麻煩你傳個話給你們老板，就說我說了，如果他能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保證他財源廣進！”

　　店小二沒料到林樂天居然出了這一手兒，一時沒了主意。此刻桌上放著的，可是一錠沉甸甸的銀子?。〉亲屗麄髟捊o老板，他又有些為難，畢竟他只是一個店小二，而他們老板……

　　終于，他四下看看，沒人注意兩人，這才小心翼翼的收了銀子，輕聲問道：“客官您想讓小的傳什么話？”

　　林樂天低聲對他講道：“很簡單，就是把菜價變了！按照我方才說的，一個菜二十文，而四個菜就變成七十文。讓他把這個貼在店門口。我打賭，只要把這個貼出去，來吃飯的人一定會多起來！”

　　這……那店小二沒想到林樂天要他通傳的居然是這么一句話，很是不解。但他還是點點頭，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嘛！

　　“我明天再來！”林樂天說完，笑著站起身，拍了拍小二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