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法醫(yī)柳飄飄作者:維洛溶溶時間:2020-12-17 17:55:34
從沒有這么放松過,自從來到這里,我20年來第一次整天無所事事,閑的發(fā)慌。作為一個起床困難戶,為了彌補自己這些年在睡覺問題上的缺失,我先昏天黑地地睡了三天。早上自然醒,吃了早飯后,睡一個回籠覺,醒了吃午飯,繞著周長不超過50米的縣衙小院散個步,然后繼續(xù)睡,這一睡通常就到了晚上,然后是吃晚飯。這個地方真是一點夜生活也沒有,太陽剛落山,街上人影全無,以往這個時候,我通常會和隊里的單身男青年們AA制下館子,夏天一宿能吃幾百肉串。刑警隊的小青年都能喝,我們在外面喝啤酒,從不按瓶,都是:“你喝幾捆?!毕胂肽菚r的日子,我又悲憤了,心里先把崔頭祖宗八代問候個遍,隨后又緊著求老天爺開恩,讓他把我接回去。
對我來說,白天的時間容易打發(fā),夜里才是最難熬的。每到點蠟的時候,我要不拉著小紅不放,要不就跑到謝太爺,不管不顧他委婉地表達“天色已晚,孤男寡女不該同處一室”云云,只是死皮賴臉地待在那里,問些沒頭沒腦的問題。
“謝太爺……”
“小柳姑娘能否不要稱呼在下謝……太爺。”
“那叫你什么?”我兩條腿搭在扶手上,側(cè)身坐在椅子里,一邊說話,還一邊晃著腳。
謝太爺看著我來回踢動的腳,皺了皺眉,臉白了一陣,好像猶豫了半天,說了兩個字:“不雅。”
“啥?叫你不雅?”我一聽,立馬直起趴在腿上的上身,瞪著眼睛,不可置疑的問他。
謝太爺?shù)哪樃琢?,搖搖頭,嘆了口氣,說:“小柳姑娘可以稱呼在下……在下……”
看來他也猶豫了,我了然地看了他一眼,一邊點頭一邊說:“明白明白,我全明白,以后我就叫你天齊?”說完,我也抖了一下,這也太親切了吧?!沒等他有反應(yīng),我馬上搖頭說:“不好,叫你謝哥、謝頭?也不妥,體現(xiàn)不出領(lǐng)導(dǎo)身份?!x爺?不行”。算了,我一拍大腿說道:“得了,我就叫你小謝吧!”
謝天齊完全石化,我看著好笑,故意柔柔地、嬌滴滴地叫了聲“小謝”。謝天齊夸張地一個哆嗦,我哈哈大笑。在我的笑聲中,小謝松弛下來,慘白臉恢復(fù)了正常:“小柳姑娘真是豪爽……豪爽?!?
我謙虛的毛病又犯了,對他抱拳答道:“承讓、承讓?!?
“只是,謝某能不能央求姑娘一事?!?
“什么事,小謝你盡管說,不過先說好,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我肯定不干?!?
小謝鬢角冒出一絲冷汗:“不用,不用。謝某是說,能不能請姑娘不要再人前叫我……小謝?!?
“嗯?……好吧。我盡量不讓第三個人聽見?!?
見我答得這么痛快,小謝長舒了口氣,也咧開嘴笑了。
“嘶”我倒抽了口涼氣,小謝笑起來還真好看啊,我打趣道:“小謝,沒想到你也是帥哥一枚,以后多笑笑啊,好看!”
小謝的臉騰的一下紅了,低頭做翻書狀,不再看我,也盡量避免與我發(fā)生言語交流。
我掉著腿兒又晃蕩了半天,實在無聊,又開口說話:“小謝,你今年多大?就是貴庚多大?!?
謝天齊低頭掙扎了一番,估計是他的教養(yǎng)不允許有問不答,謝天齊慢慢地抬起頭來說:“在下二十有一。”
“哦,原來比我大一歲。你這么年輕怎么當(dāng)上縣令的?!?
“在下不才,前年考中進士,皇恩浩蕩”小謝提到“皇恩浩蕩”剛要抱拳躬揖,被我高昂的聲音打破。
“啊?你是進士?”我來了興趣,一下子跳起來,撲到他面前,我對進士的所有理解來自范進,在我的影響里,進士那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您想啊,范進猜中了個舉人就瘋了,中了進士,那肯定是瘋?cè)酥械寞側(cè)?,怎么也能?dāng)個高官、部長的!可是也不對啊,怎么小謝成了個縣官?
“壬戌年的進士?!币娢疫@么激動,小謝掩不住的得意。
“那怎么才當(dāng)了個縣官?”看看我是多有探索精神。
小謝的笑容直接變成了抽搐:“嗯,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小柳姑娘……?!?
“不急不急,還早還早?!蔽宜榔べ嚹樉褪遣蛔摺?
“可是,在下明早還要……”
“客氣了不是,睡你的,別管我。”我都恨不得甩自己一個耳光了。
小謝翻了翻白眼,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說道:“小柳姑娘還是請回房吧。夜已經(jīng)深了,你我二人獨處一室有辱斯文?!?
“我……我……我怕黑……”最后幾個字就像是蚊子哼哼,管他呢,我豁出去了!小謝聽著費力,走近了些,附耳說道:“你說什么?”
我攥了攥拳頭,克制住了向打人的沖動,說道:“我怕黑,不敢一個人睡!”
小謝一個激靈,趕緊撤回身子,那神色簡直比吃了屎還難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又黃一陣紅一陣的,真可謂是色彩繽紛啊!此時此刻,我只能做出無辜可憐嬌滴滴的表情,還硬運氣憋出了一丁點眼淚,可惜就那么些眼淚只夠充滿眼眶,卻怎么也滴不下來。還是小謝心腸好,他看著我淚光漣漣的眼睛,顫抖著說了句:“那……怎么……辦?”
等的就是這句,我一鼓作氣,嬌滴滴慘兮兮無奈奈地說:“我前日看過了,這大堂后的縣衙小院只有你居住,衙役們晚上都各自回家了,看門的也再外廳休息,也就是說只要一上鎖,誰也進不來?!?
小謝越聽神情越差,一只手還緊緊抓住了胸口,我心里有些氣,吃虧的是我,怎么你還酸上了。
小謝繼續(xù)顫抖地問:“你……想……怎么……樣?!?
我翻了個白眼,終于一顆淚滴了下來:“你放心,我就是怕黑,天一亮馬上走。”說這話的同時,內(nèi)心鄙視了自己一番。我指著內(nèi)堂里的床說道:“我不和你爭,你還是睡你的床,我打地鋪就行?!?
“打地鋪?”
“我不管,反正今晚你睡哪我就睡哪!哎呀不對!小謝我沒別的意思,我知道你對我也沒有意思,咳……,我其實就是想找個人睡覺,不對,找個人作伴。要是小紅在,我鐵定不會來麻煩您老人家的。你說你們古代怎么這么黑啊,連個燈也沒有,別說伸手不見五指,要是有富余,就是六指也看不見……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一緊張就有胡言亂語的習(xí)慣,有位哲人說:“說話是最好的發(fā)泄”,我表示同意。
最終小謝還是屈服了。他點著燈隨我回去拿了被褥,看著我一層層鋪在地上,當(dāng)我正準備脫外衣的時候,小謝終于叫了出來:“我還是出去吧?!?
“你出去和我出去有什么分別?!放心,我不會怎么你的。哎,你怎么不脫衣服?”這話怎么這么別扭。我皺了皺眉,心說你愛脫不脫!古代人真封建,我這不是穿著中衣呢嗎,心說我冬天露的都比現(xiàn)在多,真是大驚小怪。
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我已經(jīng)迷迷糊糊了,聽見小謝悉悉索索走向燭臺要吹燈,我一下子醒了過來,大喊:“別吹!”誰知小謝捂著蠟燭的手被嚇得一抖,直直摁在了燭火上,這下好了,不僅蠟燭滅了,慘叫聲也傳出了兩個“啊……”,“哦!”
我嚇得摸黑沖上去抱住了小謝的一只胳膊,把頭臉完全埋在他的臂彎里,感覺到小謝一直甩著的手一下子停住,整個人也很僵硬。我說:“小謝小謝,快快,點燈!”
“你……你……拉著我怎么點?!?
“可我不敢松手。”
“要不……要不你拉著我的衣服?!?
“我怕你跑了?!?
“==||我……不跑?!?
“好……”我松了松手,拉住了他的衣服,小謝在燈座下摸了摸,摸出了打火石,“砰砰”幾下照了,房間終于重見光明。這時只見我劈頭散發(fā),穿著淡黃色中衣緊緊拽著小謝的衣服,小謝好端端的對襟褂子生生被我拽成了露肩裝。我趕緊松開手,不好意思的把右手舉到額頭邊,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點兒失控??!為了避免下次失控,咱能不能不吹蠟???”同時,還體貼地將小謝摁在蠟燭上的手拉過來,捧在手里,呼呼地吹去。小謝抖了抖,忙抽揮手來,訕訕地說:“沒事,沒事。”
就這樣,點著蠟,一個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個在地下睡得死去活來。第二天天還不亮,我感覺有人再推我:“小柳姑娘,快醒醒,不早了,你趕緊回屋吧?!?
生平最討厭睡覺時有人吵,我一個拳頭沖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擂過去,隨后那被子一蒙臉,轉(zhuǎn)了個身又睡了。直到日上三桿,我才被餓醒。睜開眼的時候,我還有些恍惚,怎么睡到了地下,隨后,昨晚發(fā)生的事情才逐漸清晰。一看屋內(nèi)早就沒人了,我踮著腳走到房門口,輕輕拉門,上鎖了。我又踮著腳回到塌上,趕緊穿了衣服,這才看到屋內(nèi)的木盆里打好了水,只不過已經(jīng)涼了,沒關(guān)系,冷水洗臉有利于皮膚緊致。我洗完臉,肚子餓得更厲害了,可是翻遍屋子一點兒吃的都沒有,只有桌上的半壺涼茶。管他呢,先喝點兒稀釋一下胃液吧。我倒了一杯,一口喝下。介是神馬???!又酸又咸有苦,誰這么缺德在茶里放咸鹽???!我又氣又急又想嘔,饑餓感倒減了幾分。
打量了一下小謝的屋子,真可以稱得上家徒四壁書侵坐,一件說得過去的也沒有,這不知道他這個縣太爺是怎么當(dāng)?shù)模@么寒酸。走到書柜前,翻看著他的藏書,根據(jù)我對繁體字有限的認識,只認得《魏晉詩詞》、《唐詩三百首》還有《太宗皇帝訓(xùn)》,不過讓我最為興奮的是,小謝這里居然有一本什么畫選,我學(xué)過畫像還原,對人物畫最是感興趣,我抽出來一看里面居然還有《簪花仕女圖》,歐耶,我高興地哼起了曲子,一邊搖頭晃腦的看,一邊拿起小謝書案上的毛筆,臨摹起來。
“吱扭”一聲,門開了一條縫,小謝飛身閃了進來。
我被他嚇了一跳,正準備往桌子底下鉆,看見是他,心中才安定了下來:“你可嚇死我了。”
“小柳姑娘要嚇死在下了才是真的。”怎么睡了一宿,這溫吞吞軟綿綿的小謝長了本事,說話越發(fā)強硬起來:“昨晚……昨晚之事甚是荒唐,在下已經(jīng)告知小紅,夜里不必回家了,你與她可……可一起睡?!?
原來是這件事,“知道了?,F(xiàn)在我能出去了吧,都快餓死了。”小謝抬眼看我一下,點點頭。我晃了晃手中的書,說道:“借我看看?!毙≈x又點點頭。我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轉(zhuǎn)過身來對他說:“我晚上來拿鋪蓋卷啊?!毙≈x身子抖了抖,再一次輕輕地點點頭。
我扭過頭來,不懷好意地竊笑,這古代的男子真是臉皮薄啊,要是聽聽我們刑警隊的葷段子,還不暈了過去。想到小謝站在刑警隊的辦公室里,一臉便秘裝,我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這時看到王鳳山,也就是被我撲到的大漢,他是衙役的頭,從前院走進來找小謝,我眉飛色舞甜甜地喊了聲:“王頭,早啊!”
王頭明顯被我驚著了,腳下拌蒜差點兒栽過去,我又哈哈大笑,歡樂地走出小院。
中午吃飯,我在衙役房和眾位哥哥們一起吃,別看他們一個個膀大腰圓、面目可憎,但都是極樸實極害羞的人,見我一女的來和他們吃飯,都特別不好意思,一口面條都比往常少吸溜一根,倒是我百無禁忌,和他們插科打諢,講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笑話,捎帶調(diào)侃幾個膽小的人。
“吳阿四,雞為什么不會游泳?”正吸溜面條,聽著我的笑話傻笑的吳阿四馬上呆住,低頭吞了面說:“我去填飯?!迸芰顺鋈?。
我們又是哈哈大笑。我作為一名旗人后裔,扯著閑篇兒、擠兌著人兒那是必須滴。大家也都正笑的前仰后附之時,王頭突然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說了句:“大人,您來了?!?
我扭頭一看是小謝,張嘴就喊:“小……”小謝的笑一下僵住了,雙眼瞪大,一副恐懼的表情,我咽了咽唾沫,說道:“……心門檻?!?
小謝這才點了點頭,背著手走了進來:“打擾大家吃飯了?!?
眾人都是恭敬的客氣,小謝繼續(xù)說:“不知大家在聊什么這么熱鬧,我也想來聽聽?!?
王頭擰了擰眉毛,說道:“我們……正……正和柳姑娘鉆研案情。”
“嘿”我偏頭看他,就沖著說瞎話的能力,王頭絕對還能進步!“哦,是嗎?在下正好還有疑惑要請教小柳姑娘呢?!?
好為人師是我的又一優(yōu)良品質(zhì),我挺了挺胸,欣慰地看著小謝,說道:“有什么事情盡管請教?!?
“嘶”周圍是集體抽涼氣的聲音。小謝沒什么反應(yīng),說道:“不知道小柳姑娘還記不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面時,姑娘曾檢驗過的尸體?!?
我心里憎恨,“第一次見面時”這么浪漫的開頭,怎么落到了“尸體”這么煞風(fēng)景的結(jié)尾,而且一點兒也不會挑時間。還在吸溜面條的同志們,立即將嘴里的吐了出來,端著飯只看不吃。我“啊”了一聲,表示記得。
“當(dāng)時姑娘說死者是正常死亡,可有依據(jù)?”
“這很簡單嘛。人死后2小時,哦,也就是一個時辰內(nèi),幾乎所有肌肉受機械刺激后均可發(fā)生收縮反應(yīng),尤以肱二頭肌為甚,并且不受環(huán)境氣溫高低的影響。一個時辰后,則多半只能引起打擊處肌肉收縮。若是死亡超過兩個時辰,一般不再發(fā)生明顯的肌肉收縮。我當(dāng)時拍打了他的肱二頭肌和肘關(guān)節(jié),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出現(xiàn)尸僵現(xiàn)場,由此斷定死亡時間是兩至三個時辰前。發(fā)現(xiàn)死者時,死者為俯臥,但尸斑均出現(xiàn)在后背以及大腿處,說明死者死時是仰臥位置。但最重要的是,尸體表面完全沒有受傷痕跡,也沒發(fā)現(xiàn)中毒跡象,而且身上有清晰的草席印,還有手腕腳踝處的勒痕清晰明顯,且并無紅腫,可以斷定是死后留下的。再從外觀上看,死者衣衫襤褸,甚至沒穿鞋襪,胸腹部明顯下陷嚴重,說明胃腸空空,整個尸體干癟無彈性,連蛆蟲都沒有,可以斷定這人肯定幾天沒有吃喝,因此我認為這老漢應(yīng)該是饑寒交迫而死,只不過是被人用草席裹了,扔到那里罷了?!?
我一口氣說完這么大段話,見眾人還沉浸在思考里,忙體貼地說道:“你們慢慢想,我再乘碗面去?!?
“咣當(dāng)”一聲,不知是誰的碗打翻了。
等我回來,眾人已經(jīng)散了,只有小謝還杵在那里,我看他道:“你等我啊?”
小謝點點頭,說道:“小柳姑娘真是見識廣博,謝某好是佩服!”
“這算什么,太簡單了?!?
“姑娘既然有如此高才,但怎么謝某從來也未聽人說起過姑娘的大名呢?”
“這個嘛,那是我低調(diào)?!?
“低調(diào)?”
“就是比較悶騷,不對,就是比較內(nèi)向,好像也不是”我發(fā)現(xiàn)回到古代,說話真是一件費勁的事:“哎呀,就是說我單薄名利,不愿意出名啦。”
“那姑娘又為何肯屈居與我處呢?”
廢話,你當(dāng)我想???!還沒完沒了了,我白了他一眼,惡狠狠地說道:“那就當(dāng)我喜歡你成不成?!”關(guān)鍵時刻,必須放狠料才能堵住他的嘴。果然,小謝受驚不輕,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哈哈,想想欺負老實人還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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