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十一

　　林家族人站在那里，整個氣氛格外壓抑，各式各樣的男人都低著頭，他們不敢參與這場家族糾紛。

　　可他們都知道林家底下的鋪子，一年關(guān)了幾家了，他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到了今年，還沒算賬，就被林三爺都給召集到了這里，想來，肯定賬本都虧空了。。

　　“大哥，你說說，到底該怎么辦?！绷侄斂粗巴猓爸S到。

　　榮老爺突然發(fā)瘋一樣的站起來，他揮著手，把桌上的青瓷茶杯全部掃到地上，他指著祠堂里的一群人，憤怒的有些奇怪，表情也猙獰起來，這讓躺在搖椅里面的林二爺著實嚇了一跳。

　　外面的天氣越來越暗，雷聲越來越大，沒過多久，眾人卻聽到一陣折傘的聲音，等回頭一看，卻看見程瀾站在屋檐下，眸如墨色，他的容顏清俊如昔，此刻卻仿佛被寒冷的冰塊覆蓋，可卻還一如之前那溫和優(yōu)雅的樣子。。

　　“我們又見面了，榮老板。”

　　程瀾正面對上榮老爺混沌而震驚的面容，走了進來。

　　“你！”

　　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程瀾就站在門堂前，眸色依舊溫和如玉。

　　“程老板！！”榮老爺不可置信的看著程瀾，不相信這群人把程瀾叫過來做什么。

　　程瀾接過仆人手上的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水珠，他站在狹窄的陰暗處，一道閃電劃過他的側(cè)臉，白色的熾光照在他的臉上，清俊的如夢似幻，可卻讓眾人恐怖的無法窒息。

　　“程老板這個名字我不太喜歡?！?

　　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那雙澄黑的眼眸，清黑如畫的眉目，卻讓榮老爺嚇得跪在了地上。

　　“你是？你是?。?！”榮老爺指著他，記憶好像突破了墻圍，一下子翻涌了起來。

　　程瀾坐下來，他似乎有些疲憊，揉了揉額頭，向后靠著。

　　榮老爺見程瀾不說話，眾人又都這么看著他。

　　他神經(jīng)有些錯亂起來，祠堂里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知道，榮老爺一直吸大煙，而且也會服用一些藥，他此刻肯定是被逼瘋了。。

　　雨下了一個晚上，黑暗慢慢吞噬，這是黎明前的征兆，榮老爺拿起藏在衣服的一塊金子，仔細的揣摩著。

　　他開始回顧著他的一生，他知道，從他被綁過來這一刻開始，就不可能活著出這個門。

　　他抬頭想看看天色，卻只看見程瀾清亮的眸子，已經(jīng)近在咫尺。。

　　窗戶透過魚肚白一樣的晨光中，他俊美的側(cè)臉像在發(fā)著光，他緩緩閉上眼睛，細長的睫毛漆黑動人，只是那嘴角最撇著一個嘲諷的弧度。

　　終于，榮老爺閉了閉眼睛拿出金塊，像吃糖一樣的含著。

　　在這個空隙間，他想到了他的女兒，林風(fēng)月。

　　而其他人再怎么不喜榮老爺，卻也都不忍在看下去了，而此刻的榮老爺看著眾人害怕的樣子，不知為什么，一陣快意的感覺渾身蕩漾在他的四周包括身體里，他就喜歡看他們害怕的樣子。

　　只不過，一切都到了要結(jié)束的時候了。。

　　他狠了狠心，咽下了那塊冰涼的金子，在第一次難受的不行的時候，他快速的吞下第二塊，第三塊，喉嚨巨大的拉扯墜落壓迫的他喘不過氣。他用手去拉扯自己的脖子，發(fā)出古怪的聲響。

　　而當(dāng)最初的晨曦照射進空蕩的祠堂時，只看見榮老爺一陣掙扎，程瀾卻只是掏出槍，一聲悶響，他準(zhǔn)確的射穿了榮老爺?shù)念^顱，榮老爺卡著脖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沒受多少罪就咽了氣。

　　祠堂的花架上，供著一盆盛開的紅蓮，那影子照射在墻上，像一副靜止的畫面一般。

　　“弄干凈?！?

　　過了一會，他開口吩咐著，門口走進一個穿著黑色的長袍的男子，他走到程瀾面前朝他鞠躬：“五爺，后院也都處理干凈了?！?

　　程瀾點點頭：“半個時辰后這里也處理好?！?

　　“什么處理好？”

　　林二爺在經(jīng)歷了這一切之后，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看著程瀾帶來的人手，而再看到他們的衣服。只能拿著手槍，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程瀾閉著眼睛，還沒等那群人反應(yīng)過來，外面卻沖進來一群人，拿著槍，瘋狂的掃射，一瞬間，祠堂里面的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怎么會莫名其妙的去當(dāng)了榮老爺?shù)呐阍帷?

　　“做什么?。。∵@是要做什么??！”林二爺被嚇得不輕，本來他就是個紈绔子弟，拿著槍也只當(dāng)好玩，從來沒看到這個場面的他，也當(dāng)場軟了腿。

　　“按照我們當(dāng)時定下的約定，給你解決?！?

　　程瀾突然站起身，看了眼林三爺，將手槍遞了過去。

　　林三爺接過槍，陰沉的笑著，他看著林二爺恐懼的面孔，拿起手槍“砰”的一聲，一下子結(jié)束了他的生命。

　　林二爺?shù)纱笾p眼，到死都不相信，他最后竟然成為了林三爺滅掉林家的一個工具。

　　可惜，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重來的路。。

　　看著林二爺咽了氣。林三爺從輪椅上站了起來，笑著走向程瀾：“陸離，干得好?！?

　　程瀾笑了笑，沒有搭話，只是他看著這一片空蕩蕩的院子。竟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時候，他還不叫程瀾。他記得父親曾經(jīng)抱著他說：“斑陸離其上下，其孝友淳深，立身貞國，內(nèi)含玉潤，外表瀾清?！彼圆庞辛岁戨x這個名字，瀾只是他的表字。

　　他是陸家嫡系長子，陸家書香門第，可他的父親卻娶了一個梨園戲子。那在當(dāng)時可真的是轟動了整個家族。

　　光是這上頭的老太君也哭了好幾回，夢里都在罵：家門不幸，禍害千年。

　　可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因為陸家門風(fēng)高潔，只出了一個兒子，看著這偌大的家業(yè)無人繼承，老太君這才咬了咬牙，答應(yīng)了下來。

　　不過說來也奇怪，那戲子一過門，竟然讓陸家變得富裕起來，這一富裕，就讓老太君對著曾經(jīng)的媳婦不再冷言冷語，算是真正把她看成了陸家人。

　　可這陸家越做越大，本是首富的林家就不得不警惕了起來，榮老爺察覺到有對手了。面子上跟程家交好，可背地里卻給程家一個絆頭，說來也巧，這一查就查了一個陳年舊事來。

　　榮老爺怎么也想不到，這陸家的老祖宗竟是舊朝軍部將軍，手握軍牌，可當(dāng)時正在反封建帝制，這都能算得上是前朝余孽了。這讓一些新派的人怎么受得了，果然，沒過幾天，陸府竟是莫名其妙的被一把大火給燒了，一家?guī)浊?，全部葬身火海。?！?

　　窗臺上粘稠的血跡靜靜地流淌，程瀾看著林家大宅被一片火光渲染，紅色的苗子越來越大。

　　回憶抽出，好似從前的他站在庭院中看著一樣的場景，在血跡斑斑的院子前，仿佛又聽到了遠處傳來他母親站在戲臺子上的歌曲。

　　雪白的袍子愈發(fā)襯的風(fēng)姿綽約，鳳眸流轉(zhuǎn)間，火光飛舞，嘴里卻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

　　“看過故人終場戲，怕是看破落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