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榮耀大唐作者:陽東時間:2020-12-17 17:57:35
館陶縣城南門外,剛剛到達的梁軍正在設帳扎營,許錯和周縣令走進營中,只見來的果然是別軍先鋒官陳章。
陳章連日行軍,一到館陶便解下戰(zhàn)甲,此時赤裸全身,站在營帳前,周圍有幾個軍奴打來河水,往陳章壯碩的身軀上潑水洗拭。
陳章一向瞧不起許錯,那日因為渡河的事又起了一點糾葛,更是暗自記恨,這時見許錯來了,便就視若不見,繼續(xù)洗凈了身子,披上內衫,這才不冷不熱地道:“原來許掾佐真在此地?!?
許錯知道陳章的脾氣秉性,直接問道:“軍情如何?”
陳章卻不說話,轉身進了軍帳。
許錯無名火起,大步追進去,也不再問陳章,大剌剌落座,轉向陳章麾下的主薄,喝令道:“你,陳述軍情。”
那主薄不敢抗令,待要答話。
陳章卻喝了一聲:“且慢!”而后說道:“許掾佐奉有梁王之令,暫離別軍另行公務,這邊的軍務,你沒有過問的資格。”
許錯正色道:“我雖另有公務,但我還是別軍的隨軍參謀,隨時可以過問軍務。主薄,回我剛才的話?!?
那主薄左右為難,望向陳章,見陳章沉著臉沖自己點了點頭,這才說道:“回許掾佐,我軍的三路主力已經(jīng)部署停當,梁王親率一路坐鎮(zhèn)滑州,葛帥率部屯兵魏州,另一路李思安部駐扎內黃,魏博軍也已整裝呼應。三日前,盧龍鎮(zhèn)敵軍開始動作,其中一路五萬兵力,直插內黃,即將與李思安部接戰(zhàn)。另有一路盧龍軍,兵力也在五萬左右,由盧龍節(jié)度使劉仁恭親自率領,正在逼近館陶縣,擺出合圍館陶的架勢。陳將軍率領兩千別軍先行抵達此地,葛帥尚在后方。”
許錯詫異地問道:“葛帥被什么事情耽擱了?”
那主薄點頭道:“我軍渡河的時候遇到桃花汛,這許掾佐也是知道的。渡河浪費了時日,軍務布署便慢了一步。早前咱們?yōu)榱搜a充糧秣,讓魏州各地調糧,這館陶縣一口氣把官倉的糧都調給了咱們,竟然一點也不多留。盧龍軍大概就是看準了這一點,趁著糧剛調出,官倉尚未補充,這才突襲館陶。葛帥要來支援,還要帶著輜重,自然就走不快了。不過葛帥說了,子時以前一定率主軍趕到這里。”
許錯大搖其頭,看了看左右,正好書柜上卷著一疊地圖,于是挑出館陶縣那一張,鋪在眼前,道:“將盧龍軍的營寨布置細細說清!”
那主薄上前,根據(jù)斥候的回報在地圖上指點一番,許錯拿筆在圖上勾畫著,一顆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待主薄陳述完畢,許錯卷起圖來,道:“陳先鋒,我另有公務,就不留在軍中了?!?
陳章正在擦拭他的赤銅鎧甲,頭也不抬,道:“恕不遠送了?!?
許錯離開軍營,進城回了竇昂家,一進門,竇昂便迎了過來,問道:“軍情如何?”
許錯道:“先進屋,這事也得讓傅玉知道。對了,你去聯(lián)絡朋友,辦得如何?”
竇昂滿臉愧疚地道:“甭提了,那幾個朋友住在城外,大概是聽說盧龍軍攻來,全都先一步避走了!”
許錯勸道:“算了,能不能找到幫手,已經(jīng)無足輕重?!闭f著二人走進房中。
傅玉和阿富早已急不可耐,見許錯回來,立刻跑上來問長問短。
許錯讓他們一并落座,在中間鋪開地圖,一邊指點,一邊說道:“根據(jù)軍報,盧龍軍的營寨設在魏州東北面,要道各有營寨扼守。這一面是不能走了?!?
傅玉問道:“能不能繞路?”
竇昂苦笑,雖然許錯只說了東北一面,但看看滿圖標記,便知道近期不能離開館陶了。
許錯解釋道:“繞路的話,只能從南面離開館陶,這樣就要走博州,可眼下的局勢是,另一路盧龍軍從滄州開拔,直接奔向內黃……”
傅玉心里一急,攔道:“我不懂這許多,許大哥直說,是否不能走了?”
“是?!痹S錯正色道,“走哪一路都必然遭遇盧龍軍,咱們也只能留在館陶。”
傅玉盯著地圖思忖一番,說道:“那就請許大哥送我去盧龍軍,他們自會送我回德州?!?
許錯暗呼不妙,傅玉的爹素來親近盧龍鎮(zhèn),他提出由盧龍軍送自己去德州,這個要求許錯倒也不好反駁,于是垂著頭好一陣躊躇,滿臉為難地道:“傅公子的這個要求,確乎合理,只是許某奉有梁王之令,若是將傅公子交給盧龍軍,怕是不能交差?!?
傅玉只想自己回家,哪管許錯死活,于是道:“那許大哥自己想法子跟梁王解釋好了,反正我不會留在這里?!?
許錯心頭有氣,盡量語氣平和地道:“不如這樣,我立刻行文大梁,請示梁王,待梁王首肯,便將傅公子送到盧龍軍中?!?
傅玉急道:“這文書往來,一去一回,怎也要六七日的光景??少F軍與盧龍軍即將在館陶開戰(zhàn),此乃危地……”說到這里,覺得這樣顯得自己膽小,于是改了口,道:“許大哥,不如你跟我去盧龍軍,然后一直送我到德州,這樣就不算違了梁王的命令。”
許錯暗罵:“好主意??!我跟你去盧龍軍,腦袋還保得住么?果然是官宦子弟,遇到難處便只顧著自己了!”于是閉口不言。
竇昂也心生鄙夷,思忖:傅公和官聲尚可,大兒子和二兒子也有些名頭,怎么這小兒子這般窩囊?
傅玉看出許、竇二人目露輕蔑,可畢竟關乎自己小命,也顧不得丟不丟人,便又說道:“許大哥,你是梁王派出的人,按理便是使節(jié)。兩軍交戰(zhàn),不傷來使,你送我去盧龍軍也不會有礙的。”
竇昂知道許錯不好說話,于是幫腔道:“傅公子這就說錯了,子恒的差事是送你去令尊那里,不是去盧龍軍那里。盧龍軍斬了子恒,并非斬來使,而是斬過路使,誰也說不出什么?!?
傅玉唯唯諾諾地道:“可是……那么……許大哥就別送了,我?guī)е徊ケR龍軍就是。”
繞了半天又繞了回來,許錯知道勸不住這小崽子了,因道:“既然這樣,那許某就陪傅公子去盧龍軍,然后一直跟在左右,把你送到德州?!?
傅玉忽聽他應允下來,先是一喜,后又懷疑起來,道:“許大哥不怕盧龍軍?”
許錯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道:“許某身為公人,便要依令行事,舍了命,也得把傅公子安然送到令尊面前?!边@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連竇昂都不盡犯了嘀咕。
傅玉終究少不更事,哪里能夠識破,這便感激涕零地道:“多謝許大哥?!?
許錯道:“傅公子不必客氣,你先在此稍候,我去軍營將這里的事情交代清楚了,就帶你去盧龍軍?!毖粤T長身而起,朝竇昂一努嘴,二人便走了出去。
來到街上,竇昂帶上宅門,問道:“你有什么打算?”
許錯苦笑道:“眼下這個情形,出了館陶也走不遠,當然是留在這里等著開戰(zhàn)了。”
竇昂道:“那傅公子怎么應付?”
許錯道:“能拖便拖吧,小崽子罷了,騙他不難。”
竇昂搖頭道:“傅公子好騙,可他帶的那個老仆戒心甚重,剛才雖沒說話,可眼神游移,顯然沒有盡信了你的話?!?
許錯獰笑道:“若他多事,把他扔進你家井里就是。主軍將在今夜抵達館陶,我畢竟是個隨軍參謀,戰(zhàn)之將至,得去軍營待令,這邊就交給安國兄了,好歹將傅玉穩(wěn)住,別讓他找我麻煩?!?
竇昂點頭道:“你放心去吧?!?
亥時三刻,葛從周部抵達館陶縣城,不待休息,升帳,軍議。
葛從周摘下戰(zhàn)盔,遞給主薄一封軍報:“念。”
主薄照紙宣讀:“兩日內必與盧龍戰(zhàn)于內黃。李思安敬上。乙巳?!?
葛從周掃視部眾,看到許錯時,稍微一愣:“他不是離軍了么?哎,一會兒再問他?!庇谑窍日f軍務:“這封軍報是乙巳那天送出的,想必內黃一帶已經(jīng)交戰(zhàn),若是兩路盧龍軍相互呼應,館陶前方的那一路也該在一半天內出擊。”隨后喚道:“陳夜叉!”
“在?!标愓鲁隽小?
葛從周道:“你領兩千別軍去守運河,今夜要讓全部船只向南駛離館陶?!?
陳章領命而去。
葛從周又喚道:“賀德倫!”
一個耳戴銀鐺的彪形大漢出列。
葛從周道:“你領五百人在城北放火清野,掘城壕,北城設突門。天亮前一律交工?!?
賀德倫領命而去。
葛從周語氣威嚴,守城軍務一道道發(fā)布下去,最終下令中軍入城。左右兩軍分別布置在城西城東的林地里。
三萬梁軍分作三路,中間一路浩浩蕩蕩開入館陶縣城。
葛從周喚了許錯一聲,便大步登上城頭,一邊巡視防務布署,一邊問道:“許掾佐不是另有公務離軍了么?”
許錯道:“屬下途徑此地而已?!?
葛從周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要辦的是什么差事?”
許錯道:“屬下是奉梁王密令,恕不能告知葛帥。”
葛從周也不追問,轉而說道:“你是什么時候到的?”
許錯道:“今日晌午?!彼栏饛闹芤獑栜妱?,緊接著便道:“屬下聽說,館陶縣早先一些時候給我軍調去了十萬石糧,官倉已經(jīng)空了。不過聽縣令說,昨夜他接到公文,讓他提前征收夏糧稅,他已經(jīng)著手辦理了,今天忙了一天,應該收到了一些糧草,可以調做軍用。”
葛從周立刻叫人去縣衙詢問此事。
這時斥候回報,盧龍軍正在趁夜行軍,逼近館陶。
葛從周心頭焦急,問道:“許掾佐,你另有差事,要不要離城?”
許錯道:“軍務要緊,屬下當然留在這里?!?
葛從周駐足回首,看了看許錯,提醒道:“眼下用度緊缺,只能等后續(xù)輜重運送過來??杀R龍軍明日必然攻城,這一戰(zhàn)我軍尚無勝算,你要走,最好現(xiàn)在就走?!?
許錯心想出了城,那傅玉必然嚷嚷著去盧龍軍,走是走不得的,因道:“葛帥這是謙虛。盧龍軍突襲館陶,只因本地官倉告罄,待到我軍輜重上來,他們也只能退兵。觀葛帥的布置,也有主動出擊的準備,可見葛帥是有勝算的?!?
葛從周對這一戰(zhàn)確有幾分把握,笑道:“你倒看得明白。”
許錯謙虛道:“哪里哪里,兵法開篇有云,經(jīng)兵以五事,道天地將法。我軍與盧龍軍對壘,其中四事為伯仲之間,唯將一事,盧龍軍便沒有可與葛帥抗衡的主將。葛帥坐鎮(zhèn),明日必有一捷。屬下留下來也是為了分上一點功績?!?
葛從周被捧得歡喜,哈哈笑道:“借你吉言。”便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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