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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闊論天下

小說:悍秦作者:木鞘菜刀.QD時間:2020-12-17 18:01:16

  那馬隊為首兩人,一青年一老年,衣著談不上華麗,但一看腰間所掛玉佩,便不是尋常人物。

  青年人發(fā)髻肅整,臉削肩闊,器宇不凡,二十多歲年紀,唇上卻有兩撇秦人典型的胡髯,襯出他那與年齡不大相符的沉穩(wěn)。眾人對他畢恭畢敬,似是馬隊首領。

  而那老者面容冷峻,目光銳利,駐馬在青年的身旁。

  二人身后眾人雖未著甲,但人人披掛劍器,顯是衛(wèi)士。

  老者舉起馬鞭指著大谷場中的人群,笑著說:“呵,大社舞終于開始了,好熱鬧的場面!”

  青年手一揮,示意眾人下馬,說到:“爾等侯在此處,看好馬匹,勿驚了鄉(xiāng)親們,我和老叔上去看看,和鄉(xiāng)親們嘮嘮?!北娦l(wèi)士雙手一輯,“諾!”的一聲,翻身下馬,侯在原地。青年便和老者向大谷場走來。

  還是老里正最先看見走近的二人,見二人穿著儀態(tài)顯是官身,忙不迭迎上前,口呼“高吏駕臨,有失遠迎,萬望恕罪”,一拜到地。

  那年青人連忙伸手扶起老里正,道:“老爹快快請起!本是我等非請即來,多有叨擾,老爹何罪之有?”語氣極其謙和,沒一點架子。

  與青年同行的老者見這老爹頗有見識,懂禮儀,官話圓正,開口問道:“你可是這老孟里的里正?”

  “正是?!?

  “我是雍城令嬴山,這位是前來督視秋收的仲公子嬴渠梁?!?

  “甚?這位是仲公子?”

  老里正聞言一驚,百聞未得一見的嬴氏皇族居然出現(xiàn)在這破地方,這可是老孟里的大事!反應過來后,趕緊喝停鼓樂,向社舞進行中的眾人高聲喊到:快停!老老少少,快快拜見仲公子和雍城令!

  眾人停下舞步,均是一愣,待看清場邊兩人確實儀度不凡,知老里正所言非虛,一百多人立即呼啦啦跪倒一片:拜見仲公子,拜見雍城令!

  黑水一聽到仲公子,心里犯起了嘀咕,仲公子是誰呢?

  管他是誰,反正是大官,先跪下去再說,免得吃虧。

  見眾人行跪拜大禮,仲公子面帶愧色,趕緊趨前幾步,手作虛扶狀,向場中言真意切朗聲道:“眾位父老,快快請起,嬴渠梁冒昧打擾,斷了大家的社火樂事,愧受此等大禮!”

  這仲公子在老秦人中素有能文能武、胸襟寬廣、體恤民生之口碑,眾人今日得以親見,內心本已激動,見他言談舉止果然名不虛傳,更是發(fā)自內心尊重他,便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快快請起!真是折殺渠梁!諸位父老再不起來,渠梁不敢在此再停留片刻……”拔腿欲走。

  眾人心中大急,陸續(xù)起身,“仲公子留步!”“敢請仲公子與民同樂!”真切挽留之聲此起彼伏。

  黑水一聽仲公子自稱渠梁,腦中迅速翻閱歷史,渠梁,難道是秦孝公嬴渠梁?這可是先秦難得的大明主,能傍上他,在這窮困世道的日子定能好過不少,可不能放走了他!一蹦而起,竟脫口而出:孝公別走!

  “孝公”別走!賣糕的……需知孝公乃嬴渠梁死后謚號,這時候誰知道孝公是誰?好在一片挽留嘈雜聲中,他吼的后面兩個字“別走”也跟上了眾人的節(jié)奏,竟是誰也沒聽得真切,否則可出大麻煩了。黑水反應過來,也驚出一身冷汗,暗道幸好幸好……

  嬴渠梁見大家起身,哈哈一笑:“相約不如巧遇!今日偶遇英雄老孟里社火大喜,渠梁敢不同樂?酒來!”

  嬴渠梁雙手捧起司馬錯斟的酒碗,對著眾人恭敬說到:

  “老孟里父老為老秦流血無算、犧牲無計,當受廟堂一拜!”躬身干了一碗,又滿上。

  “老孟里今年足額繳糧,于國有功,無愧老孟氏先祖,無愧老秦與贏氏并肩之孟氏英族,無愧這英雄里之名,當受嬴氏一拜!”又干一碗,再滿。

  “老孟里諸位今日盛情令我感懷,無以為報,當受渠梁一拜!”再干。

  一句話一大碗,三大碗老苦酒,碗碗見底滴酒不剩,干凈利索,豪氣干云;三句拜酒辭令有禮有節(jié),邏輯清晰,層層自上而下尊卑有序,令人心服。黑水也暗嘆,真是好氣魄、好修養(yǎng)!

  嬴渠梁放下酒碗,面不改色心不跳,朗聲繼續(xù)道:“渠梁斗膽一請!諸位別把我和我嬴氏老叔當外人,還請繼續(xù)社舞,令我等一沾老孟里社火喜氣!”謙和、真誠一如剛才。

  這時代雖已有階級之分,但官民尊卑之序還沒有“君君臣臣”那腐朽的一套。當下戰(zhàn)國紛爭、群雄亂戰(zhàn),老大可不是那么好當的,基本來說“老大”這崗位有三大競聘條件:文能治國,有才干帶領大家奔小康;或者武能安邦,能帶領大家打贏群架不受欺辱;文武皆不能,起碼心中有民,能與民同甘共苦同生共死,能駕馭文武之才。具備以上其中之一條,大家就能基本認同你;三條都具備,恭喜你,你已具備競聘超級老大的資格!

  三條都不具備呢?那你最好是自動消失,否則大家亂刀砍死你!這可不是亂說,典型案例之一是當下秦公嬴師隰,當年就是在秦國百姓的簇擁下,返回老都城雍,亂刀殺死了昏庸無能的秦出公和他實際掌政的老媽,才奪回了君位;之二是后來的齊閔王,由于齊國被燕國的樂毅攻得幾乎滅國,被憤怒的人民亂刀分尸,死得那叫一個慘!

  所以這時代即使是老大,在偉大的人民面前,也別太拽。

  特別是在尚屬“蠻夷”的秦國,即使見了皇族,也沒有那么多的繁文縟節(jié),君民見面平等對話那是常事。而眼下這仲公子尚不是“公”,距離與普通民眾又拉近一分,他的表現(xiàn),更已被老孟里的人們從內心里接受,還真沒把他當做皇族貴胄,雖是老秦不同族系,三大碗三回拜后,更是沒把他當外人。

  仲公子話音一落,木鼓之聲再起,年輕男女繼續(xù)載歌載舞。嬴渠梁和嬴山被恭敬迎入主桌上首后,一幫族老紛紛坐下,黑水也跟著坐了下來。遠處候著的那一群衛(wèi)士,也紛紛被熱情的民眾們拉進場內,分桌入席。

  氣氛又一如之前一般開始熱烈、祥和起來。

  嬴渠梁坐下后,提起土盉給自己倒?jié)M一碗,端起來對著孟伯等一干傷殘老兵說到:“諸位老輩為國赴戰(zhàn)、流血致殘,本惹人憐憫,然而適才一曲祭祀戰(zhàn)舞,慷慨激昂、大開大合,精神氣竟超過渠梁等健全后生,更彰顯咱老秦人硬骨之風,實在令渠梁欽佩不已!渠梁敬各位老輩一碗!”

  九名老兵毫不含糊,一口干了。其余眾人也陪飲而盡。

  孟伯笑道:“沒想到幾個半身老家伙的瞎亂舞弄,還能入仲公子的高眼,當真痛快矣!敢問仲公子,當下老秦公,還有咱秦人老兵的精神氣么?”

  “公父年事漸高,但身體尚算硬朗,更是一日不敢不思復仇、不敢不念奪回河西之地!”老秦公自即位后廢除人殉、力排眾議毅然遷都、改變祖制添丁增口,拉開了秦國變法圖強的序幕,更為強秦而廢寢忘食、為奪河西而每戰(zhàn)親臨,嘔心瀝血帶領著秦國民眾在戰(zhàn)國蕩世與列強奮勇抗爭,是當世公認的明君英主。嬴渠梁雖然隱隱覺得公父的求戰(zhàn)之心有些偏激,治國之道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合適之處,卻仍然非常敬佩和尊重自己的父親。

  “好!”孟伯一拍桌子,牙齒咬得吭蹦作響:“可恨魏狗殺我兒子,兒媳因此獲病而去;又在石門之戰(zhàn)奪我手臂,跛我老腿,此仇不共戴天!老天留著我這條老命,就是等著跟老秦公和二位公子,有再去砍殺魏狗的機會!”那渾老的眼神中,猛然又透出一絲渴望,變得空洞而遙遠,口氣也變得悠悠蕩蕩,“不過想來,上次的石門之戰(zhàn),可真是痛快。何時,能再如此痛快一次,老孟我愿死在那戰(zhàn)場上……”

  此話一出,眾人競相附和:

  “老秦人快意恩仇,有仇不報,不如就此死了!”老兵甲吼道。

  “哪里死,哪里埋,只要是為咱秦國打仗報仇,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甘愿作沖在最前面的‘填陣尸’!”老兵乙接著吼。

  “就是,仲公子,老秦公什么時候再發(fā)兵討殺可恨魏狗,可別拉下咱這些老兄弟!”老兵丙雄赳赳地又來。

  “仲公子,你說,到底什么時候發(fā)兵???”老兵丁的這一句,竟是有些氣勢洶洶的逼問之意了……

  眾老兵報國之心殷殷,求勝之心切切,一方面令嬴渠梁感動,一方面卻又令他有些擔憂了:這一路走來,秦國山野人丁凋零、窮困潦倒,雖有戰(zhàn)心,如此急躁倉促再戰(zhàn),能保證戰(zhàn)則能勝嗎?然而民眾求戰(zhàn)之心于廟堂,猶如寶貴烈火,又怎能輕易由我來澆滅?更何況公父的戰(zhàn)心同樣如此急切,作兒子的能去說他是操之過急嗎?……心中這么一矛盾,嬴渠梁眉頭微皺,回答起來竟是有些躊躇:“何時再戰(zhàn)?……我想……應該快了吧……”

  一旁侍酒的司馬錯此時不過是十六七的孩子,聽了大人們的說話,卻是童言無忌:“啥?又要打???天天肚子都吃不飽,怎么打?再說了,我們這些奴隸,為國傷殘,也還是奴隸,就算打死了,連塊像樣的墓碑也沒錢立??次?,至今窮得沒條褲子,更沒錢給我戰(zhàn)死的爹起座墳呢!要打,讓老世族們打去!”司馬錯目前是用塊爛布,系在下身,仿佛乞丐一般。父親戰(zhàn)死后,平日里和老母親相依為命,如同二墩和他爺爺孟伯的境況差不多,可憐得讓人傷心。想想現(xiàn)代,他們這年齡的孩子,誰個不是家里的小少爺、小太歲?錦衣玉食、萬事不愁?人和人的命,咋就如此不同呢?好在黑水來了后的“田鼠大補”,這小破孩兒臉上才有了些血色,這一番話,竟也很有些力氣。

  孟伯一聽司馬錯這話,勃然大怒:“你爹啥時候有了你這么個沒血性的犢子?我……我替你爹……打死你這個沒骨頭的玩意兒!”抓起面前的酒碗,就要向司馬錯砸去。

  其他幾位老兵也是罵聲一片,沒想到小司馬錯的率真直言,居然讓一幫老人家氣得呲牙咧嘴、話語哆嗦。老秦人以血性為骨,最恨沒有斗氣戰(zhàn)心的后輩給本族丟臉,更是擔心這一番話讓仲公子和雍城令以為老孟里膽怯避戰(zhàn),辱了這英雄里之名。

  “老輩且慢!何必和一個毛孩子的胡話別扭呢?!辟黑s緊起身,勸住孟伯,并把身邊那嚇得瑟瑟發(fā)抖的侍酒童攬在身邊,右手慈愛地搭在他的肩頭,作出護住他的姿態(tài)。

  這毛孩子,說的真是胡話么?

  不!起碼他的話,直擊眼下秦國三大要害:其一,戰(zhàn)端一開,耗費驚人,而目前平民尚不能飽腹,說明秦國國力已羸弱得不堪再支撐任何大型的戰(zhàn)爭,當務之急,只能是避戰(zhàn)節(jié)流、墾土開源,積累戰(zhàn)力;其二,秦國之所以尚有戰(zhàn)心,靠的只是老秦人快意恩仇的民族性格,而仇恨之心是把雙刃劍,能刺殺敵人,但同時也會反噬秦國自己,秦國私斗仇殺成風,不正是這個原因嗎?欲求國人戰(zhàn)心,必須另尋它法。其三,世族貴胄們功勛世襲,奴隸們縱有戰(zhàn)功卻永遠只能是賤民,以司馬錯為代表的新一代庶民已開始呈現(xiàn)出不同于老秦人的避戰(zhàn)心態(tài),“功不及奴人、爵不封庶民”的祖制,是否也有些問題呢?

  秦國,看來真的需要一些改變了。嬴渠梁的心頭,更加沉重。

  白大娘、山葵、黑水等人,好不容易才勸下孟伯他們的火氣,司馬錯被老頭子們一嚇,也只能躲在嬴渠梁的身邊小聲抽噎。經老少們這么一鬧,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還是老里正明事,見狀道:“二位上賓一定餓了,趕緊吃點東西。”又吩咐白大娘他們重新端上肥羊燉和藿菜。

  看著桌上那不像樣的吃食,老里正滿懷歉疚:“仲公子和雍城令督視秋收,一路辛苦,我們卻只有這些糙貨,給二位墊腹?!?

  嬴渠梁還真是有些餓了,坐下二話不說,撕一塊羊肉,抓一撮藿菜,就一口老苦酒,卻是吃得津津有味。眾人都有些詫異,一個王族公子,能吃得黎民之食?不過看那樣子,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呀……

  自嬴渠梁和贏山入座、嬴渠梁向老兵們敬酒開始,黑水一直默不作聲作潛水狀,心里可一刻也沒閑著!

  他反復思量,當下仲公子、未來秦孝公——嬴渠梁,居然出現(xiàn)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對我來說,又有什么意義?

  黑水想起穿越前看過的那些小說,主人公回到古代,一般都很快會遇到歷史上的牛人們,然后主人公必會憑借穿越者之優(yōu)勢脫穎而出,迅速成為比歷史牛人們更牛的人,入廟堂、掌國器,翻云弄雨,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改變歷史的走向。想到這些,黑水心中一片傲氣,人家那些穿越者能當大神,憑啥我就不能?

  在前世是個普通慫人,可現(xiàn)在作為一個穿越眾,比身邊的這些老祖宗們,多了兩千多年的認知積累,還會那么普通么?

  于是骨子里自傲之氣油然而起,在心里給自己暗暗加油:

  且看我這現(xiàn)代人施展身手,在這原始社會,劈出一條嶄新的功業(yè)之路!

  不過,走文路,還是走武路呢?

  走武路,我手不能縛雞,腳不能鐙馬,怕是走不通。

  自己畢竟讀過大學,業(yè)余時間喜歡讀書,小時候還練過毛筆字,作為這個時代稀有的文化人,走文路應該能混得不錯喲。

  決定了,就走文路!

  這文路的開頭,就是要利用這難得的機會,給未來的秦公留下深刻印象,爭取盡快打進秦國權力核心層!

  卻說嬴渠梁吃飽后,抬頭見眾人盯著自己,臉色有異,已明白眾人詫異所在,于是哈哈大笑道:“藿菜苦酒,老秦本色!這一頓,可算得痛快淋漓!”

  這位秦國仲公子,自到雍城一路走來,心里如明燈似的,當下的秦國,老世族們喝酒吃肉、生活無憂,庶民和隸農卻咽黍噎藿、苦不堪言,今天老孟里這樣的吃喝,對里內民眾來說怕是一年就這么一次,還必須得年成好的時候。作為心懷家國的公子,他對秦國黎民的慘悲處境感同身受、滿懷愧疚。藿菜苦酒入口,嬴渠梁的悲痛從心底涌起,就如同那藿菜苦酒般酸澀,卻又不得不臉上掛笑,生怕眾人誤會他在嫌棄吃食的粗陋。

  而黑水心里主意既定,便鎮(zhèn)定自若,照貓畫虎學著秦人挺起上半身,雙手一輯,借著嬴渠梁的話頭,放聲贊道:“好一句藿菜苦酒,老秦本色!仲公子體恤百姓、胸襟廣闊,實在令人欽佩。”一下子把眾人眼光都吸引了過來。

  嬴渠梁循聲看來,見說話之人是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雖衣衫襤褸,但樣貌氣質顯然不同于他身邊經常勞作的老孟里隸民們,有些鶴立雞群之感。又見他膚色白嫩臉色紅潤,隱隱有些書卷氣,絕不是農人或軍士,偏偏又有新傷初愈之狀,特別是頭發(fā)非常古怪,不似尋常隸民結簡單發(fā)髻,而是短茬一片,象是剃光后剛長出來不久。

  嬴渠梁聽他說話發(fā)音古怪,雖心下疑惑,搞不清此人來路,但一想天下七國本各有自己的主流方言,各種發(fā)音腔調更是數不勝數,聽他的談吐內容又顯是受過教化,念及“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當世隱士自由散漫、不拘小節(jié)、裝束特立獨行、云游四海者不在少數,于是也不怠慢,回禮問話:“足下謬贊。敢問高名上姓?”

  “難民黑水,見過仲公子?!?

  孟伯忍不住插話:“這娃兒可憐哩,被猛火油燒得厲害,昏迷在路邊,被我們救回來,卻不知道是從哪里逃難過來的?!焙谒畯哪睦飦恚诶厦侠镞@段時間,他沒說,大家也沒問,只是覺得他異于常人,時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做派,對他的來路也蠻感興趣。

  嬴渠梁也好奇地問:“哦?足下卻是來自何處?”

  總不能給這些老祖宗們說,俺是從未來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普渡爾等眾生的大神吧,那還不嚇暈一片?黑水也早已想好說辭,回答到:“庶民受傷過重,腦部也曾被重擊,竟不記得自己來自哪里了。只依稀記得游學途中,偶遇犬戎亂軍,惹火燒身,承蒙老孟里諸位恩人搭救,這才活下命來?!?

  這可憐人,居然因傷失憶忘記了來處,眾人更是大為同情。

  嬴渠梁聽黑水說自己是游學途中受傷,且此人口音顯非秦人,心中一動?!半y道足下是山東士子?”(此‘山東’非指現(xiàn)在山東省,而是指秦國崤山以東)

  黑水想自己畢竟是現(xiàn)代社會的大學生,這“士子”也算當得吧,勉強答道:“應該是吧……”

  只見嬴渠梁滿臉凝重,站起身畢恭畢敬一輯:“士子入秦,多有怠慢,請受渠梁一拜!”

  要知道當時諸侯均鄙視秦國,視為蠻夷之邦,因此“士不入秦”。秦國自身教育事業(yè)也非常落后,本土士子不多。士子在秦國,那可真是比大熊貓還稀有,居然能在老孟里遇見一個山東士子,對求賢若渴的仲公子來說,那還不喜出望外?

  二墩司馬錯他們一聽黑水是讀書人,哇的一聲,黑水哥原來是個小先生,難怪懂這么多呢!老孟里民眾們也對黑水投來崇拜的目光。

  黑水趕緊站起回禮:“讀過些許先賢圣本而已,仲公子客氣了?!彼拐娌恢t虛!哥,四書五經您真讀過么?

  “先生無需自謙,得遇先生,渠梁大幸,望與先生暢談?!辟簺]想到在這偏僻的老孟里居然能偶遇逃難的山東士子,欣喜異常,竟無暇問及此人師從何處、何門何派,就伸手恭敬請黑水到自己的對面入座。

  眾人一看仲公子要和黑水聊天,那肯定是聊軍國大事,趕緊讓出位置,請黑水坐到了嬴渠梁對面。山葵在圍成一圈的人群中看著黑水,心道我就知道黑水哥不是普通人,無比欣慰歡喜。

  “天下大勢,秦國情勢,不知先生以何教我?”嬴渠梁看著黑水的目光,充滿了渴望。

  坐在嬴渠梁旁邊的雍城令贏山,目光卻依然冷峻,認為和這樣一個破衣爛衫的難民,能談什么國家大事?一副頗不以為然的神情。這雍城令贏山,是嬴渠梁的族叔,性格暴躁,是個典型的粗人。

  黑水坐定,理清思緒,從容道來: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周大封諸侯,引天下亂戰(zhàn),至今七雄并起,裂土分疆,所謂‘合久必分’矣;眼下王道崩塌,群英逐鹿,弱肉強食,又所謂‘滾滾大河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誰能笑到最后,成‘分久必合’之功,尚不可知。七雄中,屬秦國最弱,列入七雄實屬勉強,但秦國諸公不可妄自菲薄,在下入秦月余,觀老秦人硬骨鐵血、民心錚錚,若能韜光養(yǎng)晦、自變求強,秦國由小變大,再由小霸而王天下,變舜帝‘茲爾秦族,后必大出天下!’的預言為現(xiàn)實,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段話一說出來,現(xiàn)代人一聽就知道是東借西湊,貽笑大方,可是唬先秦的老祖宗們卻足夠了。其他的不說,那句出自《三國演義》開篇的經典歷史走勢總結辭——“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先秦老祖宗們何時曾聽過?只以為是黑水這“先生”的原創(chuàng)。

  浪花淘盡英雄那句,同樣也是氣勢磅礴,黑水還特別把“長江”改成了“大河”,因為那時候還沒長江的叫法呢。

  很多成語也是中華歷史的結晶,老祖宗們甚至聽不太明白,更是提升了黑水“先生”的地位和神秘感。

  至于舜帝的預言,本是舜帝當初賜給嬴氏“秦”之封號封地時的一則預言,秦立國近四百年來,數次面臨亡國之危,生存都成問題,庶民們誰還想過“大出于天下”?這預言早已成為老秦人的古老傳說。庶民不想,不代表廟堂不想、嬴渠梁不想。黑水這時說出來,令人振奮,也令人浮想聯(lián)翩……不過關鍵前提還是需要“自變求強”,該怎么變?怎么強?。窟€真是吊人胃口。

  于是黑水先生的論道,開篇就勾住了眾人,老孟里的隸民們沒讀過書,本就無比尊重讀書人,聽了他這段話,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此刻更不懷疑黑水是個正牌先生,與黑水親密接觸過的二墩、司馬錯、孟伯等人,更是覺得臉上有光。

  嬴渠梁也來了精神,身體微向前傾:“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先生果然好見識!秦國當如何自變求強,還請先生開塞?!?

  黑水對秦國后來如何強大起來的歷史,多少有譜,卻有意作奇貨可居之姿:“秦國要變強,不難,關鍵只在三個字……”

  卻欲言又止,端起面前的老苦酒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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