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梟宋作者:曾經(jīng)淡然時間:2020-12-17 18:02:54
廖瑩中,字文舉,也是臺州人,和賈似道與蘇曉皆是同鄉(xiāng)。
幕客是很多時代的標志,作為賈似道的第一幕僚,廖瑩中等于賈似道的軍師。地位崇高,很多事情,實際上他都可以做主,在這個時代,一個宰相第一幕僚的能力和權限之大,遠遠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廖瑩中已經(jīng)有把年紀,替賈似道主持處理一天公務,他自然不會像年輕人那樣精力充沛的出門風花雪月。廖瑩中正在家中,蘇曉也不會空手而來,他給廖瑩中帶來了一個端硯,美其名曰“共賞”名硯。
幕客要有幕客的職業(yè)操守與精明,否則做不長,也不會被東主看重。已經(jīng)去了泉州很久的蘇曉回到臨安很奇怪,久經(jīng)仕宦,廖瑩中卻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
廖瑩中在金錢和禮節(jié)方面的往來很注意,他知道什么時候能夠收禮,什么時候絕不能收,蘇曉無疑是一個絕對能收禮的對象。身份在那里,老太太喜歡蘇曉不是什么秘密,賈似道對蘇曉這個親戚一直不錯,何況蘇曉的禮物很文雅。
廖瑩中坦然而受,賓主之間的話題就此展開。
既然廖瑩中收了禮物就是答應幫忙,蘇曉干脆的說明來意:“此次赴泉州之任頗為驚心,路途隨從盡失,‘敕黃’也被賊人奪去,還望先生能在相公面前多多美言,學生仍想去泉州,決不讓相公失望?!?
沒有什么驚心動魄的描述,但廖瑩中能夠想象到其中的兇險,他有過這樣的預判,不過,蘇曉的鎮(zhèn)定有些超出了他的意料。
其實,蘇曉去泉州擔任提舉市舶,這其中也有廖瑩中的作用。賈似道曾和廖瑩中探討過這個問題,泉州市舶司現(xiàn)任提舉韓文晦和賈似道不是一個派系,如今大權在握,早已應該換人...可韓文晦在泉州做得不錯,中規(guī)中矩,一直在給朝廷提供財政支持,從來不曾延誤。但...誰也明白這其中的貓膩,福建路市舶司這幾年的財賦并沒有顯著增長,和表面的繁榮已經(jīng)形成了反差,韓文晦在蒲壽庚的配合下,天高皇帝遠,這其中撈取多少好處誰也不清楚。
泉州的財稅不好控,可賈似道又不能接受泉州市舶司癱瘓,無法使用強硬手段。因此,蘇曉等于是賈似道派往泉州的探路棋子,賈似道意圖用平和的方式慢慢控制泉州市舶司。
讓蘇曉去泉州擔任提舉市舶,賈似道當然是為了朝廷增加財賦。作為朝堂第一人,賈似道手下有無數(shù)人可用,但蘇曉這個“自己人”有他優(yōu)點...年輕有干勁,經(jīng)驗缺缺,沒有一般官吏的奸猾,那位穆先生實際上是賈似道安排的監(jiān)督者。
其實說的透徹些,就是...蘇曉好控制。
廖瑩中想不到,碰到這樣的兇險,蘇曉仍舊要去赴泉州任。他還以為蘇曉好不容易逃回來會,會嚇得半死,這次上門是準備謀求他任。竟然...還要去泉州赴任,這讓廖瑩中大感意外。
“雨聲這是準備補上‘敕黃’,然后再赴泉州?”
對于有些人來說,‘敕黃’丟失并不是什么大問題,蘇曉這樣的“自己人”,丟失‘敕黃’的罪名說起來可大可小,因為僅僅有‘敕黃’,沒有‘告身’別人并不能冒替上任,泉州市舶司這樣令人矚目的位置,要冒替顯然也不可能,還真不是什么大事。
蘇曉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先生,學生此次回臨安,不但要補上‘敕黃’。還要請先生幫忙,學生想要兼領一個武職,也好在泉州任便宜行事。相公那里,學生親自去求,望先生多多美言,他日定不忘先生之恩?!?
廖瑩中心中驚訝,現(xiàn)在的蘇曉變得“聰明”起來,膽子也變的有些嚇人,難道一次生死之間的磨礪激起了蘇曉的血性。以前,書呆子蘇曉可不如此樣通曉事理,不要說送如此重禮,就是相互之間溝通都很少,更不要說文弱的事情。
現(xiàn)在竟然如此懂得“禮節(jié)”,廖瑩中自然要“以禮相待”。搞清楚事情始末和蘇曉的意圖,廖瑩中點頭。
“雨聲之事就是老夫之事,定不負所托!”
兼領一個武職,對于文官根本不算事。這種事情,最關鍵的還是蘇曉如何求賈似道,要看賈似道是不是對蘇曉已經(jīng)失望。太簡單,廖瑩中也不過就只在其中說幾句話,蘇曉可是賈似道的表侄,得罪人的事情廖瑩中可不干。賈似道也不可能永遠做宰相,以后蘇曉若是發(fā)達了,自己家的孩子說不定還能受到照應,就是一個順水人情,因此廖瑩中滿口答應下來。
簡單明了,事情辦妥,蘇曉起身:“那學生就不叨擾先生了,明日學生就拜見相公,還望先生相助。”
“天色不早,老夫就不留雨聲了,所托之事必當盡力。”
兩人離開廖瑩中的住所,蘇曉帶著蘇桓立刻奔向臨安城外的西湖區(qū)。
賈似道是一個夜夜笙歌的人,蘇曉才不會傻傻的上門去騷擾,估計在家中他也找不到賈似道,這個時間段,賈似道應該在西湖或者某家酒樓在“腐敗”。
去西湖區(qū)要出城,途中要經(jīng)過皇城,臨安的皇城分為內(nèi)外兩城,外城就是一道厚重的城墻,上面有軍士不停巡視。此時的細雨已基本停下來,皇城城墻上的燈火映照著城下濕漉漉的石板路,人來人往,別有一種江南情趣與韻味。
難得有這樣的涼爽之夜,城內(nèi)游人越來越多,就在蘇曉和蘇桓在城下走不多久,高高的城墻上傳出一聲輕輕的驚呼。
“下面應是蘇三郎,前段時間三郎不是去了泉州嗎?怎回了臨安?”
城墻之上,一個身穿圓領長袍,頭戴朝天幞頭,約五十余歲的男子看到了蘇曉。這名男子正在幾個宮人打扮的從人陪伴下在觀賞臨安夜景,誰知無意間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如此俊秀高大,不是蘇曉是哪個。
身旁一個宮人立刻道:“官家,可容奴婢喚住三郎?”
五十余歲,頭戴朝天幞頭的男人,赫然是當今官家趙昀。
蘇曉不是朝官,和官家也只是見過寥寥數(shù)面,但這擋不住趙昀記住他。除了俊秀的外表和挺拔的身材,蘇曉怎么說也還是官家的親戚,有些印象。當今官家趙昀原來的寵妃賈貴妃是賈似道的姐姐,賈貴妃也就是蘇曉的表姑,說起來,蘇曉要喚當今官家一聲姑丈。
“喚住,喚住,吾要問問三郎為何回了臨安。”
皇城城墻上的內(nèi)官趕緊奉官家之命呼喚蘇曉:“下面可是蘇家三郎,若是三郎,速速給官家回話!”
這一聲不要緊,正漫步在城墻之下的百姓紛紛抬頭。
很令人驚訝的一幕,當今官家就在自己頭頂,可路過的百姓卻也不以為意,諸人抬起頭看看當今官家,隨后露出微笑,依舊漫步而去。
臨安百姓司空見慣,見到皇帝竟然不施禮,也不用山呼萬歲,百姓就這樣平平淡淡繼續(xù)自己的游玩。換做蒙元和豬尾巴年代,有多少腦袋都要被砍掉,百姓能夠如此平靜無波的面對皇帝,恐怕也只有這個年代才能見到。
但...這就是大宋,一個皇帝被稱為官家的時代,官家之所以被稱為官家...就是所謂‘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因為皇帝要至公無私,所以才稱為‘官家’。一個賢明的皇帝,沒有自己的私愛,私財,皇帝是代表上天來治理天下,天下的子民對于皇帝來說,都應當一視同仁。
在這個時代,你可以和皇帝相視而笑,把臂言歡,沒有人會說你失禮;也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視皇帝如虎,還可以和他一起蹴鞠,不用擔心他是不是皇帝,盡管一肩膀把他撞開搶走他腳下的球...他只是官家而已,是大家共同的官家,他承載著天下百姓無限美好的愿望,還有遐想.....盡管官家可能不是什么圣君英主。
官家站在城墻上觀賞夜景這算什么,還有越墻而出夜宿青樓,整夜嫖*宿的官家呢......
這一幕就真真切切發(fā)生在眼前,蘇曉笑了,大愛這個時代?。?
蘇曉抱拳一禮:“三郎見過姑丈,姑丈可好?”
這是私下,蘇曉沒有使用正式的臣子禮節(jié),官家只是他的長輩,言行恰如其分,就是這個時代最典型的禮儀特征。
當今官家趙昀一臉和藹的表情:“三郎不是去了泉州任嗎?為何卻出現(xiàn)在臨安?”
蘇曉叉手不離方寸:“此事說來話長,不便在此處詳述,明日小侄當面回稟姑丈如何?”
“也好,也好,明日午時之前,散朝后吾在后園等三郎。”
皇帝身邊美女無數(shù),伺候的下人不可計數(shù),但...皇帝這是多寂寞啊?竟然站在皇城的城墻上與臣子聊天。
蘇曉莞爾一笑:“明日定拜望姑丈!”
“記得在北和寧門入城,吾讓人等候三郎?!?
“定來叨擾姑丈!”
事情說定,在當今官家戀戀不舍的目光下,蘇曉與蘇桓順著大路翩然而去。
源于戰(zhàn)爭,遷都讓臨安的人口數(shù)量呈爆炸性增長,城市規(guī)模的不斷擴大,臨安城的居民區(qū)不斷擴展,城內(nèi)與城外實際上已經(jīng)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就這樣燈火琉璃。正因如此,晚上的臨安城一般是不關城門的,蘇曉和蘇桓繼續(xù)向北。
出了城,風清月朗,涼風習習。這可是臨安夏日最難得的夜晚,空氣清新的透入心扉,岸邊游人如織。
西湖沿岸是臨安的又一個中心區(qū),樓臺沿湖林立,園林斗艷爭奇,寺觀眾多,正所謂“一色樓臺三十里,不知何處覓孤山”,這個時代儼然是一個集居住、娛樂、文化、商業(yè)于一體的最繁華區(qū)域。
此時,西湖的畫舫傳出的陣陣絲竹之聲飄蕩在美輪美奐的夜間西湖之上。只見燈光閃爍,身穿華麗衣衫的女子在船舫上陪著客人輕聲說笑,手捧酒盞坐在客人懷中勸酒,一旁的舞姬在翩翩起舞...畫舫的燈光照耀著波光淋漓的西湖水面,讓人流連忘返。
欣賞著西湖夜下美景,蘇曉很不具時代感的背著手,他開始感慨時代的不同;恐怕也只有這個時代西湖才會在夜間如此璀璨奪目,后世的燈光燦爛絕對沒有這樣的古韻,更不會有如此的讓人感同身受。
“三郎別來無恙!夏夜如此暢懷,何不舫上一同吃上幾杯?!?
恍惚間,一艘畫舫來到近前,一個頭戴儒巾,面色白皙的青年在畫舫的窗中探出頭。
看到對方,蘇曉剎那間露出微笑,拱手:“十二哥別來無恙?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叨擾了!”
隨著畫舫上下人招呼,五彩斑斕的畫舫緩緩靠岸,蘇曉邁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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